若是換了個尋常人,甚至如果凌展本就是個普通的行腳醫生,恐怕都會在聽了莫進豪這句話都會喜昏了頭。雖然莫家在御景城中也只是中等的富貴人家,但這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高攀的。
但是凌展本就是個修士,是超然塵世之外的存在,甚至連一國皇帝也是不必理會的,能然修士覺得高攀不起的,只能是實力更強、修為更高的另一個修士。
不過凌展也清楚自己現在扮演的角色,他知道莫進豪如此行為更加有蹊蹺,因此他說道:“莫先生如此說可是折煞呂某了。不過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與貴府相比是絕對高攀不上的,能得這一頓豐盛的宴席招待已是足承盛情了,婚嫁之事更是想也不敢想的。”
莫進豪聞言一怔,隨后面上堆笑道:“呂公子說哪里話來,我這女兒是我母親的心肝寶貝,聽說她得了急癥,家中上下都著急得不得了。您醫好了小女的病,莫某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一番的。至于婚嫁之事么,因呂公子救命恩重,尋常財物不足以報答大恩,小女又尚未許配人家,這以身相許不是一雙兩好之事么?!?
凌展搖頭道:“不是這般,令嬡根本不是生病,她是被武林中人出手閉住了幾處穴竅,氣血運行不暢。你們車隊中高中不少,便是令嬡身邊的丫鬟也是身手非凡,能在這么多人的保護下對令嬡下手,這不是一般的人物。如果莫先生是惹了什么大對頭,可以說出來,呂某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盡可幫忙。但是婚嫁之事我實在不能答應。”
莫進豪被他說破情由,不禁一陣尷尬,面色忽青忽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是一旁的大少爺莫孝仁搶著說道:“此時是我們唐突了,呂公子還請安坐,待我將實情一一道來?!?
說著,他先將下人遣開,又和父親交換了幾個眼色,然后對凌展道:“若程蒙不棄,我便稱呼你為呂兄如何?”他也不等凌展應承,便自顧自說道:“呂兄,我不知你出身如何,但方一見面我便知道你必非普通的行腳醫生,更不是什么一般的武林人士。不過這些事情你不愿說,我們也不會問?!?
說著,他站起身來指著院中陳設道:“呂兄,你覺得我們莫府如何?”
凌展略一思索后老實道:“比之普通百姓人家,你們莫家可說是大富大貴了,不過放在這御景城中也只是二流罷了?!?
莫孝仁點點頭:“呂兄評價得很中肯,但不知你對于這世間的權利又是怎樣一種看法?”
凌展對這個問題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莫孝仁見他不答,便獨自說道:“在我看來,這權利就是掌權者手中的刀劍,可以任意以之宰割所有無權無勢之人?!辈唤o凌展思考的時間,他繼續問道,“我再問呂兄,你應當知道這天下有修煉道法之人,你認為,他們又是什么人?”
凌展自己就是名修士,可是對于這個問題,他仍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好依舊選擇沉默。
莫孝仁繼續自問自答道:“在我看來,這些修道之人,就是逆天改命然后憑借超越凡俗的力量來奴役凡人的惡魔。”
凌展心中一奇,他認識的修士基本都是蓬萊派的同門,這些人終日除了修煉就是外出執行師門任務,和“奴役凡人的惡魔”這等評語毫無半點聯系,這句話實在是太過離譜了。他本要出言反駁,可是忽然間想到了童林之前派出弟子保護的梅春生的事,他又將嘴邊的話收了回去。是了,他又怎知這御景城中居住的修士就一定是不問世事的修道高人呢?
莫孝仁一句話說過,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他仔細的環視了一下院子上方的天空,似乎在確認是否有人偷聽,而后又壓低聲音說道:“可是這些無奈的事實我們莫家無力反抗,只能默默順從。我說一件事,呂兄聽完若是覺得為難,那便當做我沒說過。如果你卻有幫助我們的辦法,我莫家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滿足呂兄的一切要求,如此可好?”
凌展被他說得一頭霧水,不過他最后的話倒也不算過分,所以凌展微一猶豫便點頭答應下來。
莫孝仁見他同意,便又走回座位上坐好,先給斟了杯酒送到凌展面前,道:“無論呂兄最后能否答應,我都先替莫府上下謝過你了。”
凌展見他如此鄭重其事,也不推辭,結果酒來一口飲盡,說道:“好了,莫大公子請說吧?!?
莫孝仁面色一喜,緩緩說出一段話來。
原來,這御景城中有位福王爺,乃是天元國國主的胞弟,輔佐國主打理國事,權勢之大無人能及。二十年前,國主偶染重疾,皇宮太醫無人可治,是那位福王爺不知從何處請來一位修道之士,開壇做法治好了國主的病。
國主病愈后立刻封那位修士坐了國師,為天元國推算福禍氣運,福王爺的俸祿也是連翻數番,風光一時無兩。
可是國主自那次病愈后居然一反常態,數十日不上朝一次,終日只是在后宮飲酒作樂,一應事務都交由福王打理。初時大家尚以為國主陛下大病初愈,需要休養??墒钱斶@種情況一連持續了兩年之后,甚至風聲都傳到了坊市之間,百姓們都知道國主現在不理朝政了。
這種情況讓文物大臣們都警惕了起來,有人上書要求國主臨朝,卻被福王爺一一推脫掉。有那忠義的大臣甚至擅闖后宮,只為確認國主安慰,卻被侍衛們擋了出來。
后來見大臣們鬧得兇了,福王也漸漸招架不住,只得到后宮請了國主出來。那國主再次出現的時候,滿面的衰敗之色,原本威武雄壯的身子也似乎被酒色掏空了一般,顯出垂老之態。
這等情形使得大臣們更加確信,國主定然是被那福王下了什么迷幻藥,放棄了手中的權利,只在后宮享樂。立刻便有大臣上書,言福王把持朝政、意圖謀逆,要求國主廢掉福王,將其貶黜出京,永遠不得入朝。
可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國主居然將這些上書的大臣狠狠的罵了一通,還將幾個為首的拖出去廷杖。即便如此,忠心的臣子們仍是不斷諫言,甚至指出國主如今身乏力疲都是拜福王所賜。聽到這些話,國主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頻頻以目光示意一旁的福王,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時,被千夫所指的福王終于站了出來,說國主這等模樣都是憂心國事所致,并非大臣們所有的沉迷酒色,不過他又說,如果眾大臣擔憂國主的健康,其實也大可將心放下,因為京中還有一位大國師在,可以請國師為國主祈福,幫助國主恢復健康。
這一說,眾大臣的心思也有些動搖了,遂一同到國師居住的通天臺將其請來。
那國師果然有大神通,見過國主之后聲言朝中有妖邪作祟,以邪法謀害國主,遂于宮中設一法壇,又布下禁制,連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隨后便說妖邪已除,再請諸臣工入朝見駕。
這一次,果然國主已然恢復了健康的模樣,不但臉色紅潤神采奕奕,身子也似乎比以前還結實了三分。只是站在大殿上,眾大臣卻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想了很久,才有人發現,原來當初幾個帶頭鬧事的大臣都沒有上朝。可是國主不先說話,也沒人敢主動站出來問。
這次上朝匆匆結束之后,大臣們出得宮來,紛紛派人去那幾位沒有上朝的大臣府上詢問,得到消息竟然是,那幾位大臣都在數日前突染惡疾,與世長辭了。
得到這個消息后,大家都心中震驚,紛紛回到宮中,再次請出國主來,請示此時該當如何處理。
可是國主聽過之后,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孤已然知道了,想來幾位愛卿心憂孤的健康,以致自己也染病身故,此情可嘉,孤會好好撫恤其家人的?!?
聽了國主這句話,有那心思機敏的已然察覺到事情大有蹊蹺,默默出得宮來尋幾個知交商量此事。而有些脾氣暴躁不懂變通的,直接就在宮中大鬧起來,要求國主徹查此事。
國主也不責怪這些大臣無禮,只是讓人將其遣出宮去了事。
數日后,一件讓眾多大臣更加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那些當日不滿國主對于猝死大臣的處理,當殿打鬧的極為臣子們,竟然也一一感染惡疾,暴病而亡。
當臣子們再次上朝奏事時,看著福王站在殿上那副和善的嘴臉,大家忽然都明白了,福王根本不是要謀朝篡位,他已經成為這個國家的主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