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道白色倩影穿過妖風，挺著一柄寒光長劍殺入敵陣，直取那名刀客，劍勢如電，那刀客揮刀迎戰，刀劍相接，玎玎兩響。先雪的劍招凌厲，出手又是極快，半年前尚在歸元境時，吳過在她手下都難走過五十招，如今她修為大乘，劍招的攻勢和速度早遠非當日可比，又帶著復仇之心，每一次出劍都是狠厲的殺招，二人纏斗百余招時，那刀客已有不敵之勢。

要說陣前兩將相斗，生死不論，別人都不得插手，可是現在異族被吳軍合圍，已落敗勢，若是刀客能殺退先雪，此戰或有轉機，若被先雪擊敗，那今日他們全軍可能都要命喪在此了。黑袍軍師見刀客漸漸不敵，心中暗生歹意，他輕輕揮動手中羽扇，一團烏黑的瘴氣蘊結在胸前，現在是夜里，視線本就薄弱，他又著一身黑袍，這團黑氣倒是難以察覺。不過，出手偷襲之前，他還是小心地去看了看敵方的主帥。

這一看驚出一身冷汗，敵陣的那個皇子，一雙眼睛冒著金光，正直直地盯過來，而他手中，弓箭已拉了滿弦，那架勢是早已看破他的暗招，只要自己敢出手，那一道金箭便會直射過來。黑袍朝吳過陰陰地笑了笑，羽扇又搖兩下，將那團黑氣化去。

刀客的兵刃為大刀，揮舞起來本就不甚輕便，纏斗久了刀勢便慢了幾分，先雪虛晃一擊，攻他面門，引他舉刀相迎，轉瞬又匯聚氣力于劍鋒，全力掃在下盤，那刀客嚎叫一聲，雙腿自膝下竟被先雪硬生生斬斷，而他上半截身子失去支持，重重地摔倒在地！

“好！”金羽鐵騎一齊叫喊，聲勢滔天。

先雪將長劍刺入刀客胸口，再拔出時，噴射的血濺得滿身都是，她清冷絕美的面上浮現暢快的笑意，看得異族將士一陣陣膽寒。

擊殺了對面的一員大將，雙方士氣自然是彼消此漲，先雪回到陣中，也無人敢阻攔。

“射殺！”吳過一聲號令，金羽鐵騎萬箭齊發，此時異族將士聚合一處，射殺率極高，縱有少數能躲過箭矢，也都死在了向外突圍的路上。

戰事起止也不過一個時辰，異族留守北海的兵力全殲，擊殺敵方一名大乘高手，好像還漏了一個。

“報！殿下，剛北面陣勢被一陣妖風吹開了一道口子，一道黑影跳入河中不見了！”一騎報道。

吳過策馬來到黃河邊，施展天目向水中望去，果見中央有能量波動，聚念為箭，搭弓射出，正中中心，那團波動消失，再尋不到蹤跡。

“兩千人清理戰場，其他人跟我進入北海城！”

吳國守衛了北海三年，在北海戰場上戰死的忠魂足有八萬，他們有幸的，還能被戰友收尸，入土為安，但上一次戰斗的勇士，都曝尸城中，無人收殮。此時的北海，被一團死靈氣所籠罩，城內隨處可見吳軍的尸體，多數已皮不附骨，尸身腐壞，在城中轉了半圈，起碼也有數萬具，金羽鐵騎是皇家騎兵，雖裝備訓練精良，但鮮有參戰，這種場面也都是頭一次見，想到這些都是吳國的士兵，曾經的戰友，無不側目悲痛。

吳過尋到了阮家的戰甲，雖尸身已面目全非，難以辨別，但自幼熟識，參照身形基本可以確認，阮家是吳國的軍魂，吳過朝尸體拜了三拜，口中默念道：“阮家諸將，八萬忠魂，你們在天有靈，定要保佑我驅除異族，凱旋回朝！”

“城中駐扎，休息一夜，明日于北海南陌，為我吳國將士埋骨。”吳過令道。

“是！”

連日疾行，人困馬乏，如今拿下首勝，并成功奪回北海，將士們都難得能好好休息一夜。不過，之前打探的消息，異族在北海城中入睡會被噩夢纏身這話倒是不假，金羽營的將士，夜間也大多都入了夢境，只是都是昔日戰友的托夢，并非噩夢。

夜深了，先雪一襲白衣，立在城樓上，望著看不到邊際的黃河，陷入了沉思。她此行是想為師兄報仇，可據林山所說，那大將軍的實力如深海不可窺探，她此番雖斬殺一名大乘刀客，鼓舞了士氣，但她也深知，留守北海的并非異族實力根本，以后還會有更多更厲害的高手，而她強行越境，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吁嘆了一陣，先雪也有了困意，自城墻下來時，見城中央金光縈繞，不知不覺，又走到吳過身邊。

此時吳過盤坐地上，神識離空，口中似乎在默念著什么，先雪雖不知吳過在做什么，也大約能猜出個大概，見吳過額頭沁汗，氣促不勻，料想應是運功過度了，開口問道：“殿下是在與死去的吳國將士交感嗎？”

吳過緩緩睜開眼睛，撤了神識之力，勻息片刻，緩緩說道：“我自幼便是吳國的信仰，可除了在琉璃塔上受萬民供奉，什么都沒有為吳國做過，他們之中，也許有很多人都堅信著，他們的皇子能保佑吳國，給吳國帶來光和希望，可這一刻，他們都不在了。老師說過，力量并非只有刀劍拳腳一種形式，圣心是，信念也是。我站在北海城中，仍能感受到他們雖死不滅的信念，我現在唯一能為他們做的，就是將他們的信念收下，送他們的靈魂回到故土。”

先雪垂下眼眸，嘆道：“可超度之法極耗心神，殿下要為八萬亡魂超度，恐會損傷。”

“不會。他們不是怨靈，都是我吳國的子民，他們拼了性命保護吳國，他們與我交感，只覺心安，不會傷我！”吳過回道：“倒是今日之戰，對手也是位大乘高手，你可受傷？”

先雪搖了搖頭，道：“即便同是大乘修為，實力也有高低之分，五步之內，取敵性命是先雪所長，還多謝殿下幫我壓制那名大乘修士，不然先雪未必能全身而退。”

吳過應下，道：“幸得他的力量為我所克，不過讓他逃了，若他能成功渡河到對岸，異族當知吳國已出全力應戰，今日一戰勝得輕巧，來日必是要見血的。姑娘今日消耗不少，還請早些歇息。”

“殿下也是。”先雪回了營帳，吳過歇了片刻，又繼續為亡魂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