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硯把榮家兄弟送走了便跑去了李夫人的房間,看房里擺滿了好幾匹綢布,便悄悄走到他娘的身后,一只手攙著李夫人,另一只手指了指離自己挺遠的一匹布,小聲道,“我覺得這個顏色好看。”
李夫人瞟了一眼他,心里的氣兒早就消沒,回過身,拿指尖點了下李硯鼻子,“聽你的。”
“怎么又要做新衣服?”
李夫人喚來布莊的伙計,“就按剛才定的那幾個顏色,再加上這個顏色,”她指了指李硯剛才說的那一匹,“你兄長下個月就要成婚了,全府上下都得換套新衣服。”
“這么好,”李硯笑得像朵蓮花,攙著李夫人坐到椅子上。
李夫人一看他這幅表情就明白他心里有鬼,“又有事要求我了?”
“娘,”李硯蹲在李夫人的腳邊,仰起頭,楚楚可憐,“娘親,我知錯了。”
李夫人摸摸他的頭,問道,“我昨天也看出來你有點悔改的意死了,便沒再多責怪與你,昨天打的你那兩下還疼呢?”看李硯搖頭,李夫人語氣更加軟了下去,當娘的哪有不疼孩子的,天大的錯她現在也不怪李硯了,“硯兒,你不是沒有那個能力,你好好做功課,以后一定能成大器,你的先生都說你沒問題的。”
“知道了。”李硯乖巧,“我這回徹底洗心革面了,但是娘,如果你覺得我表現得好,能不能答應我一件小小的事情呢?”李硯把食指拇指對在一起,討好道。
李夫人佯裝考慮了一下,笑道,“只要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當娘的都答應你。”
李硯得意的嘿嘿直樂,他對付他娘可是相當有一套。
“夫人。”李夫人身邊的嬤嬤喜媽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一臉愁云的秋言。
秋言始終都沒有抬頭看李硯,只是跪在地上給李夫人磕了個頭。
喜媽嘆了口氣,“我剛路過西院的時候,看秋言正跪在外面,一問,原來是二夫人嫌棄他連累了二少爺,不讓他進門。劉總管說二夫人不要他在西院當值了,說要遣散了他。他孤零零地跪在那里,身上還有傷,實在可憐,我就給帶回來了,正想跟您請示,給他在咱們這院里找點活。夫人,您菩薩心腸,就給留下來吧。”喜媽說著也跪下來,她心地善良,對在府里當值的年輕人都十分照顧。
“她就是這么個斤斤計較的性兒,況且這孩子根本也沒犯錯,”李夫人聽喜媽一講,也覺著愧疚,抓著李硯的袖子,叫他對著秋言,“給人家好好道個歉,要不是因為你,人家也不用落到這樣的境地。”
李硯舔了一下嘴唇,道歉的話他單獨和秋言說開得了口,但當著自己娘的面實在磨不開面子,只得偏著頭,糊弄著來了句,“抱歉。”
李夫人看他一點誠心都沒有,伸腳踹了他一下,“你這什么態度,自己闖了禍卻不知道承擔,我平常就這么教你的嗎?”
“我知道,光說說又不頂用,他那身傷又都因為我,我以后想個法子補償他總行了吧。”
“這話說得倒是中聽。”李夫人總算滿意了些,又轉向秋言,伸出只手把秋言攙了起來,“委屈你了,原本你進府也是該在我們東廂的,但因為這小子放肆讓你去了西院,現在回來了,也是緣分。”李夫人溫聲道,“你呢,現在有傷,就先好生休息著,也別干活了。”
秋言抬起頭,搖了搖,“夫人,秋言是個下人本來就該干活的,您別看我現在有傷,但是清掃整理這樣的活我都能干的。”
“你這孩子也太懂事了點,”李夫人扶著胸口,可憐她教了李硯這么多年,都沒聽他說過這樣貼心的話,“這樣吧,李硯不是說要補償你嗎,你就到他屋里做事吧,看看他怎么補償你。”
李硯聽了這話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娘。
“這么看我干什么,讓秋言陪你讀讀書寫寫字不是挺好,杏兒也能來我這多幫襯著。”
李硯面上沒什么反應,內里歡喜得不行,冷著臉道,“我知道了。”
李夫人又湊近李硯,悄聲道,“你可別那么實誠,人家受那么重的傷,不許支使他啊。”
“您未免把我想得也忒壞了點罷。”李硯“嘖”了一聲,徑自去扶秋言,走了兩步,又朝他娘眨了下眼,“放心吧。”
李夫人和喜媽相視一笑,都被李硯這表情逗樂了。
秋言從早上餓到現在,再加上身上的傷,虛弱得不行,剛走進李硯的房里就氣喘不止。
李硯趕忙把他攙到椅子上,又斟了杯茶放他手里,“二哥怎么都不幫你求個情啊。”
秋言呆呆地看著茶杯的邊緣,“二少爺給我求情了,可是二夫人好像是在老爺那吃了閉門羹,特別生氣,把他也拖走了。”
“那你想吃點什么,我去讓廚房里做。”
秋言搖搖頭,他臉色蒼白,又遭到這樣的事情,更加無力,“我是來伺候您的。”
“你可別,我這和西院可不一樣,沒那么多講究,你想干啥就干啥,不用伺候我,況且我娘不也說了嗎,讓你先養著傷。”
秋言癟著嘴,應了一聲,想來他也有十足的委屈,但卻不能向外人道道李硯一個不是。
李硯自然知道都是自己惹的禍,他想起來杏兒似乎和秋言關系不錯,便去了廚房。
杏兒果然氣哼哼地和廚娘說李硯的壞話呢,一回頭,看李硯正站在自己的背后,嚇了一跳,但是她脾氣更大,直接當沒看見,又幫著廚娘去擇菜去了。
“好杏兒,少爺有件事要拜托你。”李硯知道自己服個軟,杏兒就不會記自己的仇,立刻柔聲道,“你不知道,秋言被西院趕出來了,我娘把他分到了我屋里,他現在餓著肚子,我想你給他做點吃的。”
杏兒果然動容,“他想吃什么,稀粥還是湯面?”
“這倒無所謂,先做晚面湯吧,不過他說什么都不想吃,八成是因為不愿意理我,你去和他說說,沒準他就想吃了,等一會熟了,我再給端過去。”
“少爺,您這次可要好好對秋言,”杏兒想到秋言挨打時候的模樣就覺著心疼。
沒想到李硯還有被丫頭教訓的一天,但他這次認慫了,點了下頭,認真地說,“我知道了,我保證。”
“保證就算了吧,”杏兒噘著嘴,“您沒一次保證了就能做到的。”
“你這丫頭來勁了是不是。”李硯把眼眉一橫,杏兒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快步逃了出去。
李硯一個人坐在廚房的長椅上,看了看四周,只有廚娘一個人忙來忙去,“您這是做上了?”
廚娘朝李硯笑了下,“是呢,馬上就熟,下人給主子端飯見得多了,您這給下人端飯的還是頭一回見。”
“誰叫我欠了他呢。”
李硯翹著腳等了還沒一刻鐘,廚娘的湯面就出鍋了,清湯上浮著蛋花,看著實在很讓人有胃口。李硯指尖剛剛觸到面碗就縮了回來,慌忙揪住自己的耳垂,“怎么這么燙?”
廚娘也不敢笑,“少爺您太心急了,”她用棉布墊在碗底,把面放到食盒里,又添了幾樣小菜擺在里面,“您可小心著拿,千萬別撒了。”
這可不是個簡單的活,李硯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句,他力氣倒是夠,但不讓這碗湯打翻可憑的是巧勁,他從廚房走到房間的一路,處處都是挑戰。他或拎或抬,看周圍沒人還嘗試著把食盒頂在腦袋上面,終于艱辛的走進了屋。
杏兒和秋言聊了一聊,秋言的臉色果然好看點了,李硯心里高興,把食盒輕輕放到桌子中央,一打開,湯已經撒了一大半,只剩一坨面孤單單的待在碗里了。
李硯看自己的功夫都白費了,心里恨得不得了。
秋言卻看了看撒了一食盒的蛋花,沒有說話,只把面碗拿了出來。
“燙!”李硯驚了句。
秋言看著李硯擔心的模樣忽然笑了一下,“謝謝三少爺。”
不管平常杏兒究竟怎樣的不聽話,李硯現在只想把屋里值錢的東西都賞給她,她不過和秋言聊了這么一會,秋言對他的態度怎么就有這樣大的轉變呢。
杏兒當然沒打算告訴李硯,行了個禮,道,“我接著去廚娘那幫忙了,少爺你要好好表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