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他們的軍隊駐扎在谷地中, 時常能聽到野獸撕裂一般的嚎叫聲音,為寂靜的夜里添了一份詭異氣息。
李硯把腦袋蒙在被里,能想到的催眠方式他都試過了, 但還是越來越清醒。
翻來覆去的時候, 一陣狂風把帥帳的簾子掀了開。
李硯覺著不對, 正要起身, 卻忽有一股氣勁把他壓回了床上。
能有這樣功夫的人他可沒見過幾個!
再一次起身, 周遭卻都又靜了下來。
李硯心里有些發(fā)毛,從李智的事之后他確實有些敬畏鬼神之類的東西了,他點燃燭火, 托著燭臺繞著營帳走了一圈。
并沒有什么異常。
他踱步到桌子邊上,看到上面赫然放了一個藥瓶, 下面壓著兩張信紙。
藥瓶上的紋飾很罕見, 李硯覺得眼熟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他拿起信紙,一張是寫滿了藥材的房子, 另一封則是給他的信。
信上沒幾個字,但字字都刺痛李硯的心臟。
他兩只手指夾著信紙,借著燭火點燃了,甩在了地上。
從自己的行李找了件不起眼的常服,草草穿上就離開了營帳。
剛走到馬廄處就瞧見了榮武正坐在門口的大石頭上, 垂頭喪氣嘴里嘟噥著什么, 再走近一點, 便看見元慎站在他邊上, 剛剛他被樹擋著。他仰著頭, 嘴也在動,估計在和榮武搭話。
李硯沒心思調(diào)侃他倆這你儂我儂的樣子, 穿過他倆,招呼也沒打就上了自己的馬。
“三少爺?”元慎嚇了一跳,“您這是去哪。”
“去殺了李墨。”李硯面無表情,驅(qū)馬向前,把一腦子霧水的榮武和元慎甩在后面。
“擅自離開駐地是重罪啊!”元慎急道。
“你和他講這些沒用的,”榮武抬著頭看著元慎,“你不說我不說,不會有別人知道的,”他心里其實也在打鼓,能讓李硯如此動怒,怕是秋言出事了。
……
楊天明和宋甜甜兩個守在秋言的帳外不安地轉(zhuǎn)圈,俱是眉頭不展。
“我們不告訴三少爺真的行嗎?”楊天明蹲下身子,急得抓自己的頭發(fā),“要是之后被他知道了,我可只有死路一條了。”
“你現(xiàn)在告訴他就不用死了嗎?”宋甜甜一跺腳,“啊,我們要不去找文哥哥,他肯定有辦法!”
“你們倆還想怎么找死?”李硯忽然出現(xiàn)在他倆的身后,他的臉色黑得可怕,嚇得宋楊二人抱成一團,瑟瑟發(fā)抖。
李硯現(xiàn)在還不想找他倆算賬,指指營帳,“秋言在里面?”
楊天明和宋甜甜腦袋點的都要晃下來了。
“躲開!”
李硯一進去就被一股腐臭的味道惡心的差點吐出來,不過眼前的景象更讓他惡心——李墨正含著眼淚給秋言換藥呢。
李硯沖過去,用身體把李墨頂?shù)揭贿叄訍旱溃皠e碰他!”
秋言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都是手指一樣長的紅瘡,有的還化膿了,流出散發(fā)著那股惡心味道的膿水。
李硯看著心里一痛,不再耽擱半分,從胸口把藥瓶拿出來,順著秋言的嘴邊灌了進去。
“你這是什么藥?”李墨緊張道。
“能救他的藥,”李硯瞪一眼他,過了會,冷笑了一下,“你這回高興了吧。”
李墨蒼白著張臉,絕望地搖頭,“我沒想到他竟然為了我……”
“閉嘴吧你,”李硯可一點也不想聽,又掏出藥方,“照這個,熬藥,給沒死的人喝了。”
李墨怔怔地看著李硯。
“你是傻了嗎?”李硯皺著眉瞧他,把他往門邊一推,“趕緊著啊,還嫌死的人不夠多嗎?”
李墨立馬狼狽地起身,拿著藥方奔向外面。
這屋子里只剩了李硯和秋言。
李硯把秋言的頭發(fā)捋到耳后,看著他那張干凈的小臉上被那些紅瘡布滿,心里苦澀極了,“我就該把你綁在身邊,怎么也不該讓你走的,”他說著說著就覺著鼻酸,“你就能和我使性子,知道我不能把你怎么樣是不是。”
他知道秋言現(xiàn)在回答不了自己,一個勁地數(shù)落起來秋言的不是,越說心越疼,捧著秋言的手淚流不止。
終于沒人來打擾他們倆了。
……
那藥的確管用,沒到兩天秋言就醒了過來,能窩在李硯的懷里小口喝點粥湯了。
“三少爺,要不是你,”楊天明被李硯打了一頓,現(xiàn)在半邊眼睛還腫著,“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辦了。”
“給我好好講明白了。”李硯輕手輕腳地把秋言放倒,把被子給他蓋好,用對楊天明完全兩個極端的態(tài)度,溫柔地看著秋言,“我們討論事是不是吵著你?”
秋言搖搖頭,示意他們接著說。
李硯沒好氣的看著楊天明,“說啊。”
“這宗煜把箭頭都淬了這種毒,一有人沖上去,就放箭,中箭必死,”楊天明不解,“三少爺,您怎么得著的這解藥啊。”
“這你甭管了。”
楊天明也不多問,“而且我還懷疑這毒不只是毒,他似乎還能從死人身上傳到活人身上,這些日子,我一直都讓人把死了的兵士尸體集體填埋,還讓他們燒醋和艾草,想著能少點人染上。”
李硯點點頭,“算你還聰明些,這毒是尸毒,把大量的尸體泡在水里,用腐水做出來的,”他看到楊天明驚訝的神情,繼續(xù)說,“屠了崇德城估計也有這個效用,宗煜真是一點壞事都不能落。”
秋言有些擔心地瞧著李硯,他還沒什么力氣,嗓子仍是沙啞的,“那三少爺,我們不能總這么被動吧。”
“我在你怕什么,”李硯的眼神柔得能擠出水來,“我自然有辦法。”
秋言應了一聲,“你在我就安心了。”
楊天明覺得自己應該和元慎請教下,有沒有把自己隱身了的法術(shù),他在這實在礙了李硯他們一對的眼。
“我來送藥了。”帳外傳來李墨的聲音,讓李硯忍不住朝天上翻一個白眼,要不是秋言輕輕拉他的衣角,他真是不愿意再多理這個哥哥一句,“進來吧。”
李墨把藥放下,又看看秋言,看他還算有精神,笑了下,“你轉(zhuǎn)好了就好。”
他也沒再多留戀,轉(zhuǎn)身走了。
李硯在秋言看不見的地方做了個鬼臉,他就是瞧不起李墨那副做作的樣子,成心示弱讓秋言心軟不成?
“三少爺,二少爺他第一次上戰(zhàn)場,很多事都不通,但是學得很快,想來你們兄弟倆搭檔,那可真是,”楊天明絲毫沒感覺到李硯那快從天靈蓋中溢出來的惡意,還一個勁的瞎拍馬屁。
李硯起身把藥碗拿在手里,踢了一腳楊天明,“出去吧,回來我自然會安排。”
楊天明當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李硯,抱著自己的小腿,癟著嘴和宋甜甜抱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