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子一時措手不及,趙老大可千叮嚀萬囑咐過讓他不能傷到李硯啊,這下子要怎麼交代。
但他更措手不及的還在後面,他怔住的那刻,秋言已從李硯的口中拿出了匕首,隔著李硯,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插進(jìn)了賴子的胸口。
賴子張著嘴,神情還停留在不可置信的模樣,往後退了兩步,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不停抽搐著,右手的鉤子在空中哆哆嗦嗦,卻一直指著秋言。
秋言雖然這一刀捅得夠快,但捅完整個人都慌了,驚得眼裡都掉了下來,他捂著嘴,喃喃道,“我殺了人……”
李硯痛的嘴脣都已發(fā)白,但仍是撐著自己,從秋言的身上起了來,撲在賴子的身上,拔下自己的匕首,又照著賴子的肚子連紮了好幾下,直到賴子終於不再能動彈了,他才抖著身子爬起來,他身後的血不斷涌出來,浸溼了衣物。
李硯的牙關(guān)咬得緊緊的,勉強(qiáng)地吐出了幾個字,“人是我殺的,不是你,”他搭著秋言的肩膀,還強(qiáng)自支撐著,“我們走,趁他的人沒回來……”
他剛剛說完這句話腦中就感到一陣眩暈,眼看就要來個倒栽蔥,秋言趕緊接住了他,秋言現(xiàn)在也沒什麼思考能力,全憑著本能,按李硯說的做。
秋言脫了件自己的衣服放在桌子上,努力把李硯的兩隻胳膊都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彎過身子把李硯扛在身上,再把衣服繞過李硯的後背和自己綁在一起。
李硯雖然瘦,但重量不小,一開始壓得秋言幾乎喘不過來氣,他嘗試著往前走了幾步,還能撐住,便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動。
“秋言,你先走,給我爹報信,”李硯實在不忍秋言這樣艱難,虛著聲音道,“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的。”
秋言撐著一口氣,沒開口,生怕把話一說出來就沒力氣了,只是不斷搖頭。
好在秋言別的不行,認(rèn)路的能力極佳,他蒙著眼睛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就一直靠著馬車的轉(zhuǎn)向,大致辨認(rèn)出了這地方,要是沒錯,這是在林縣東南,也就是說這地方離武陽一定不遠(yuǎn)。
李硯已經(jīng)沒有什麼氣力了,他伏在秋言的耳邊,輕聲道,“別怕,三少在呢。”
秋言聽了這話一直憋著的眼淚撲朔朔的落了下來,他年齡還不大,根本不知道心底裡這苦澀的感覺是什麼,他現(xiàn)在一心只想快快走到武陽,快快把李硯的傷給治好,快快讓李硯活蹦亂跳地出現(xiàn)在眼前……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李硯在秋言的身後已經(jīng)暈了過去,但微弱的呼吸貼在秋言的頸子邊,讓秋言放棄不得,但他已然力竭,剛走了幾裡遠(yuǎn),便被一個小坡絆了一腳,跪在地上很難再起來。
他調(diào)整了下呼吸,四肢並用,堪堪向前爬了兩步,但他實在站不起來了,他的臉上的泥土和眼淚混在一起,無助極了。就在這時,遠(yuǎn)遠(yuǎn)地來了一羣騎馬的人,秋言連忙揮手,嗓子乾啞但還是用力的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最前面的人緊急勒了下繮繩,探身向前,待看清了秋言的臉,立刻策馬狂奔到秋言的身邊——是李墨。
他匆匆下了馬,把連著秋言和李硯的衣服解了開,他一眼就瞧見李硯背後那駭人的傷口,嚥了下口水,令道,“快帶三少爺走!”
幸虧李硯他們帶去的車伕夠機(jī)靈,看李硯他們?nèi)チ颂镁陀X得不對,原本尋思著李硯帶秋言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剛上了兩節(jié)臺階就看見了賴子挾持兩人的一幕。他想著歹人至少會顧忌楚國公的聲望,不敢貿(mào)然對李硯做什麼,自己又?jǐn)巢贿^那幾個人,便急急忙忙回了府報信。
李楚便讓李墨帶著全府的男丁出來尋他們。
秋言的眼神都聚在李硯的身上,只掙扎著最後一口力氣,攀著李墨的手臂,“救救三少爺……”
還未聽到李墨的答語,秋言眼前一黑,意識全消。
……
李硯趴在牀上,枕邊兩個小紙簍,一個裡面裝滿了榛子。他伸出舌頭,把一個榛子含在嘴裡,牙關(guān)一合,“嘎嘣”一聲,榛子仁留了下來,他又把榛子核吐到枕邊另一邊的小紙簍裡,一溜串動作嫺熟的很。
“少爺,您少吃點吧,杏兒說榛子吃的多了上火。”
李硯向上擡眼,看了看秋言,咧嘴一笑,“我痛著呢,得靠磕這個才能緩解一點。”
秋言知道李硯的歪理一堆堆的,他也管不住,便做了罷,拿著小藥箱坐在李硯的牀邊,“上藥了那?”
“這都上了幾次了,”李硯舌頭吐在外邊,兩眼一閉,宛如一隻死狗,放棄了與秋言的抵抗,“來吧。”
秋言把纏在李硯背後的繃帶解了開,繃帶上帶著黏膩的藥膏和血跡,兩樣合在一起的味道讓秋言幾近作嘔。
但秋言仍然忍著,小心翼翼地在傷處給李硯撲上了藥粉,李硯的傷口雖然只有不到一掌的長度,但非常深,淡粉色的皮肉都向外翻著,十分可怖。
秋言每次見到這個傷疤心裡就一抽抽,他不敢想如果李硯沒有替他攔了那麼一下,自己現(xiàn)在會是個什麼光景。
“唔嗯,”李硯悶哼了一聲,臉都皺在了一起,這藥粉非常清涼,塗抹在傷口上那感覺,真是不好形容。
秋言又心疼又無可奈何,便低下頭,往掌心裡呼了一口氣,搓了一搓,把手隔著藥粉貼在李硯的背上。
李硯睜著眼,眨都不敢眨,嚥了一口口水,“秋言,你幹什麼呢?”
“據(jù)說這樣好的能快一點。”
秋言天真的眼睛不含一點雜質(zhì),讓李硯不得不爲(wèi)自己腦袋裡的髒東西羞愧,他說,“那以後每次上藥的時候都這麼來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