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學子,新春佳節,乃歲之始,萬物更新,天地間一派祥和之氣。”
“歲月如梭,時光荏苒,吾輩當思之……”
新年已過兩月,年味兒散去,王文敘重提此事,說了些時光寶貴,好好珍惜的話,勉勵諸生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珍惜學習之機會,努力充實自己。
說到最後,意有所指,希望某些學生不要動不動就逃課,白白浪費了讀書的好天賦。
蕭何昂首挺胸,錯不了,說的就是他。
接著,王文敘分發試卷,以時光交替爲題,讓學子們作詩一首。
向遠昂首挺胸,腦海中靈感迸發,感覺今天又能原創一首。
創哪首好呢?
向遠看著面前白紙,感嘆才華橫溢也有難處,像他這般的天才少年,時常因爲才思敏捷,佳句頻出,一時不知從哪下筆爲妙。
唉,天才也很難啊!
蕭何撇撇嘴,見向遠眉飛色舞準備憋個大的,扔掉手中毛筆,淡了賦詩一首撩撥王文敘的興致。
上次他和許繼先揮毫大作,是爲了給向遠打掩護,知道這小子有那麼一丟丟才華,自然不會甘當墊腳石。
寫個屁,不如睡覺。
王文敘在講臺上環繞全場,見向遠唰唰下筆如有神,眼前一亮,腳下生風來到後排。
《無題》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王文敘暗暗點頭,詩中沒有華麗的辭藻和複雜的修辭,如‘憫農’那般,一如既往地大白話,平白敘事,朗朗上口,又是一篇值得傳頌的佳作。
雖然不怎麼切題,但這些都是小問題,春夏秋冬四時變化皆在,另有引人向上的勸告,王文敘越看越歡喜。
“好好好,此句甚佳。”
王文敘笑著捋了捋鬍鬚,其他的文章已經不用看了,今日得此詩,當浮一大白,這就回去整兩個小菜。
先生果然識貨!
向遠暗暗點頭,正準備拽兩句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和王文敘商業互吹兩句,就見王文敘拿出一張乾淨整潔的試卷,又放在了他面前。
“???”
“下課時間還早,你再琢磨一二,或許還能即興賦詩一首。”
王文敘老臉微紅,他見得佳句,心癢難耐,看完一首還想看下一首,怕被向遠看出心思,義正辭嚴道:“你的詩句,先生我看過幾次,簡明扼要,言必有中,但太白了,你可以試著辭藻華麗一些,減少你這個年紀不該有的老成持重。”
上癮了就直說,沒必要這麼複雜。
向遠心下吐槽,皺眉道:“先生,辭藻華麗的詩我也會寫,只是一時半會兒的,難有貼合題意的詩作。”
“無妨,就當練筆了。”王文敘催促道。
“便依先生,練筆。”
向遠拿起毛筆,想了想,上次在無生界給禪兒唸了首青玉案,以防妖女抄襲,決定現在就抄,呸,現在就原創出來。
唰唰唰!
向遠筆走龍蛇,飛快寫下全篇,放下毛筆,小臉微微一紅:“先生見笑了,學生出身貧苦,見識又淺,沒見過什麼大世面,這首詞強行附庸文雅,你看還行嗎?”
“……”
王文敘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青玉案,喉結上下鼓動,被撲面而來的才氣和靈氣震得說不出話。
見他表現這般不堪,蕭何大怒,探頭便要指點一二。沉默看完全篇後,默默坐回原位,屈辱的淚水不爭氣流了下來。
他不僅會寫詩,還會寫詞,還,還是個武學天才!
蒼天無情,把人累壞了怎麼辦,不如讓蕭某來分擔一二。
當天課堂上,王文敘除了向遠的兩張試卷,其餘一張沒收,甚是都沒看。好東西看多了,正飄在才華橫溢的雲端,生怕看到礙眼的東西,一下子被拉回人間。
再來兩首吧,身上好像有東西在爬!
下課的時候,王文敘將兩張試卷貼在走廊牆上,學生們不服,結果一看一個不吱聲。
優等生學姐備受打擊,失魂落魄轉過頭,發現向遠正跟著蕭何離去,後者不知抽了哪門子風,沒了往常嬉皮笑臉,一個勁兒抹眼淚。
哦,姓許的得了大病,八成是去奔喪!
司馬青煙惡狠狠詛咒了一下許繼先,乘上一匹快馬,跟上駛去奉先縣城的馬車。
馬車裡,蕭何還在哭,向遠問他,就說高興。
“小遠哥,你衆裡尋得是誰,在哪過得年,在哪看得煙花,聽起來可不是個小縣城。”蕭何抹著眼淚問道。
還能是誰,你妹唄!
向遠爲人最是實誠,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直言不諱道:“蕭兄,正是令妹,這些天我一半時間練功習武,一半時間陪她花前月下,具體細節不好描述,你只要知道,我和令妹現在的關係,基本上私定終身了。”
呵呵,又來!
見向遠賊心不死,還惦記自己那個‘不存在’的妹妹,蕭何心下冷笑,翻了個白眼道:“小遠哥,姓許的胡說八道而已,我真沒有妹妹,就算有,也和姓許的一模一樣,你可考慮清楚了。”
呵呵,又來!
向遠點點頭:“我問過了,就是令妹,不會有錯。”
“呵呵,你怕不是被哪個妖女騙了……”
蕭何嘀嘀咕咕,聽到後方馬蹄聲,眉頭一挑:“是青煙,終於,她還是來找我了!嘿嘿,美人心意難以拒絕,小遠哥你說,我待會兒是心生憐憫從了她呢,還是欲擒故縱拒絕她呢?”
“拉倒吧,她恨不得拿劍捅死你。”
向遠翻翻白眼,司馬青煙落在蕭何手上,被當成了生產隊的驢來使喚,好好的正道女俠,被迫學了黃泉道的妖法,不知有多恨蕭何。
“司馬大小姐找你幹什麼?”
“這我哪知道。”
蕭何摸了摸下巴,讓僕人前方右轉,深入小樹林,司馬青煙若是覺得突破築基就能討回親爹貪贓枉法的罪證,他就放向遠給司馬青煙一個教訓。
馬車右拐,徐徐駛入一條小道,司馬青煙果斷跟上。
三五里後,馬車停下。
蕭何跳下車,單手叉腰將向遠護在身前,神氣道:“姓司的,追我作甚,這裡荒郊野嶺,我勸你不要有什麼想法,否則我會報官的!”
司馬青煙看都不看蕭何一眼,下馬凝神對向遠道:“前段時間,我收到師妹書信,閣下在壅川縣聚海山莊救下我門內一衆師姐妹。”
“是有這麼一件事。”
聚海山莊水軍頭子張策良什麼的,向遠有點記不清了,但幻滅道妖女吳宛記得清清楚楚,天使投資人,須得時刻銘記在心。
“今日前來,一是相謝,順便恭喜閣下修爲邁入築基。”
司馬青煙恭敬行了一禮,而後道:“去年亂葬崗一戰,你我平手未分勝負,我心口有根刺,念頭不通達,現在功至築基,特來請閣下賜教。”
說完,亮了亮自己手中的佩劍,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上次分明是你被我活捉,怎麼就勝負未分了?
還有,你念頭不通達,是因爲被當鋪宰了吧?
向遠心中連連吐槽,心口有根刺,捋了捋不就順了,捋不順,他向大夫是遠近聞名的婦科聖手,妖女神女用了都說好,沒必要專程幹一架。
萬一更堵了呢!
向遠以弱戰強習慣了,對手沒有境界上的優勢,他拔刀的慾望都沒有。
司馬青煙功至築基,可喜可賀,可他向某人眼瞅著馬上就不是築基了,這一架打完,司馬青煙胸口就不是有根刺,而是堵著一根燒火棍了。
見向遠不說話,臉色古怪異常,司馬青煙皺了皺眉:“如何,可否一戰?”
“罷了,便從了你。”
向遠在身上摸了摸,想到虎嘯刀已斷,四下尋找,在地上撿起一截枯樹枝。
彎刀形狀,揮舞間發出呼呼風聲,看得蕭何瞬間心明眼亮,直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願高價收購。
好刀,他可太喜歡了。
向遠持‘刀’對司馬青煙道:“就它了,長短適中,輕重合意,向某已經出刀,也請司馬大小姐拔劍。”
“閣下,請拔刀!”司馬青煙臉色一寒。
“這就是刀。”
“只是一截枯木!”
“格局小了,刀豈是如此不便之物。”向遠淡淡出聲,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
蕭何站在一旁瞪大眼睛,暗道一聲可恨,又被他裝到了。
早知不站這麼近了。
蕭何一臉嫌棄的同時,幸災樂禍看向司馬青煙。
三個月前,向遠外出遊歷返回便有築基期陰陽交匯的修爲,又被神秘師父調教了三個月,少說開了五十個氣穴,不說能夠釋放護體罡氣,真氣外放的基本功肯定掌握了。
這一戰還沒打,蕭何便算出來勝負已分。
青煙啊青煙,你說你沒事找揍圖個啥,這下好了,回去又該睡不著覺了。
蕭何樂呵呵想著,拱火道:“小遠哥好手段,殺人誅心,姓司的被你激怒,方寸大亂,你打到一半再拿出寶刀,她定然不是你的對手。屆時荒郊野嶺四下無人,爲兄在邊上爲你守著,何愁向氏後繼無人!”
你怎麼不說誓死追隨向將軍呢!
向遠翻翻白眼,持刀上前,和逗比蕭何拉開一段距離:“司馬大小姐,速戰速決,時間寶貴,我等著回去給許兄奔喪。”
司馬青煙俏目瞪圓,咬牙道:“既然閣下自恃手段高強,我便佔一佔兵器上的便宜!”
言罷,寶劍出鞘。
司馬青煙的身形在劍光中若隱若現,輕靈飄逸,人劍合一,劍尖舞動間,劍光如水般清澈,彷彿有無數花瓣在空中飄落,卻又在即將觸地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劍心齋一式·花落無蹤。
天下一流勢力的絕學,每一招每一式都有說法講究,據說是根據天地法理演變簡化而來。因爲是化繁爲簡,便有了由簡至繁的可能,如向遠領悟的孤星追月、雷動九天,都能獨立推演出一套刀法,不同的武者修習參悟,都有不同的推演結果。
劍心齋的這一式花落無蹤,以劍法自然爲根本,講究細膩而傷懷,如同花落知多少。
既有劍勢變化莫測,如繁花在風中搖曳,飄舞時千變萬化,每一次劍尖顫動轉折,都蘊含著無數種可能性,讓人難以預測其下一刻會落在何處。
又有心境傷懷,如同面對滿地落花時的無奈與惋惜,直攻元神,攪亂對手心境,使其難以保持心如止水。
司馬青煙應當是築基有成後習得此劍,劍勢如無數花瓣在空中交織碰撞,形成一片絢爛的劍光花海,讓人目不暇接,不知從何處抵擋,但更深層次的元神殺伐之法並未領悟,有形無意,沒有學到精髓,故而劍勢雖兇險,卻無傷懷之感。
當然,也可能是不想佔向遠的便宜,劍招只出一半,顯露不俗手段,逼迫他拔刀相向。
“好劍!”
向遠暗暗點頭,劍心齋的絕學美輪美奐,每次看都覺得美不勝收,但高屋建瓴,他見識過太多精妙劍法,司馬青煙這一劍尚未學成,只能說花裡胡哨。
向遠持刀向前刺出,略有彎曲的樹枝緩緩向前,一層真氣環繞在側,似緩實疾,沿途盪開落花雨幕,輕輕點在司馬青煙肩膀。
“……”
司馬青煙持劍的身姿僵硬,呆呆看著肩上的樹枝,然後又看了看向遠,迷茫的眼中寫滿了迷茫。
“是的,你沒看錯,你敗了。”
向遠好心爲其解開迷惑,一手持刀,一手負後,四十五度角望天:“你收到的消息沒錯,只是來遲了,向某已經不是築基了。”
不是築基……
是什麼意思?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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