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然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而是亦步亦趨的繼續跟在我身后：“莫郎……”
我駐足，回身：“叫你別跟著我了沒聽到嗎！”語氣有些重，我也是在出口之后看到她嚇得抖了抖才意識到。
我深吸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對不起，我就想一個人靜靜，你不用跟著我。”
說完繼續走，她還要跟卻被人攔了下來：“就讓他一個人靜靜吧。”是阿塵。
身后依舊傳來她焦急的聲音：“可是……”
“沒什么可是。”阿塵打斷了她的話：“他不怪你。”
我一步步走遠，仰望了湛藍的天空：是啊，我自然不會怪她。
只不過，我的堅持淪做了一場笑話，何況，她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決定，是不想母后再難為我，不想我再受苦，我又何嘗不知？
可是，我竟讓她受這樣的委屈，甚至她不知道她這樣的決定意味著什么。
這種無力感就是母后想讓我體會的，依我的性格，只有這樣，才會渴望權勢。
這是母后針對我的癥狀下得藥啊，若我妥協了……若我妥協了豈不是正中母后下懷？從此以后我就將永失自由，同時，還會負了今生唯一所愛之人，變成一個……大概會變成一個連自己都看不起的人罷。
回了宮，望著灼灼桃花林，忽然覺得礙眼，覺得厭惡。
聚氣揮袖，對著眼前桃林一陣狂轟濫炸，桃花紛紛落下，甚至有幾株幼小的桃樹被攔腰截斷。
看著眼前一片狼藉，我勾唇笑了起來：若不出生帝王家，那該多好。
我愣愣的坐在一片狼藉中，是仙兒拉了走神的我回了殿內讓我坐在桌旁她自己半蹲下身子與我持平。
“莫郎……”
她剛一開口，便被我打斷：“仙兒，你說你都知道了？知道了些什么？”
她一頓，忙不失的回答道：“有仙女姐姐來告訴我說，天母娘娘讓你娶龍族的公主為平妻，你不肯，同娘娘起了爭執被罰跪，不是嗎？”
我松了口氣，勾起了唇角：“是，就是這樣。”
“莫郎。我明了你的心意，便足夠了。”她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與我十指交握，道：“你真的不必為了我如此五次三番受這樣的委屈，能這樣和你一生，便足夠了。”
我定定看著她，問道：“仙兒，你當真愿意與旁人共侍一夫？”
“這都無所謂。”仙兒低低笑了起來：“莫郎不知道么？庶女只能嫁給大戶人家做妾，或者窮苦下人家做正妻。仙兒此生能遇到小莫，就已經很滿足了。你娶誰娶多少，我不是不介意，可這并非你本意，所以你即便同娘娘妥協了，又有什么關系？”
我伸手將她拉進了懷里，嘆口氣道：“可我怎么舍得你受這種苦。”越想越不行，我打定了主意：“仙兒，我們離開這是非之地，隨我回桃林小居，好不好？”
她愣了一下，從我懷里出來，面上猶豫之色毫不掩飾：“可我的族人……”
“他們不會有事。”我料定母后定會借此歷練我一番，是以，只要我下落不明，母后就不會對留著還有用的妖龍族動手。
“真的嗎……”她不確定的問道。
我笑了笑，點了點她額頭：“仙兒不信我？”
“自然不是！”她慌忙辯解道：“只是擔心……”
“不用擔心。”我笑著打斷她：“但是如果我們繼續留下來，你的族人便真的死定了。”
“好，聽你的。”她終究還是應了下來，此時此刻我不知道，是她真的心甘情愿同我走的原因更多一些，還是留在這兒族人會有危險的原因更多一些。
總而言之，我即刻面見了母后，承認了錯，表明愿意在蟠桃宴會結束后迎娶龍族公主過門。
而我們離開的日期，便定在蟠桃宴會之時。
那一日，在阿塵的幫助下仙兒抱恙在身，我和莫塵一路走在去瑤池的路上，一路一直無言。
“你真的決定了么？”和我并排走著的莫塵忽然開口問道。
“嗯。”我調侃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他瞪了我一眼，沉默著走了一會兒又靜靜道：“是。”
“啊？”我驚詫地停下了腳步，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今夕一別，便不知再見何日了。”
我一怔：他說的沒錯。以他那性子，為保萬無一失，決計不會去尋我。
我故作輕松地拍了拍他的肩道：“沒關系，我與你同在，我無處不在！”
他聞言彎起了嘴角：“無論如何，我都支持你。”
我扯出了笑容：今生有這么一個至交好友和那么一個摯愛發妻，人生何等快意。
只是此刻我還不知道，我終歸是，把母親想得簡單了，以為我走了，她便沒了法子。
我也因此，很快付出了難以挽回的代價，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
不過那都是后話了，且說現在我同莫塵進了瑤池，蟠桃會已經開始了。我在位置坐了，正好對著剛晉升不久的兩位宮主。
“阿塵。”我拿胳膊肘懟了懟他故意問他：“你現在還沒有喜歡的仙子么？嗯？”
他倒了兩杯酒遞給我一杯，自己端著另一杯愣神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呢？”
“嘖。”我跟他干了這杯果酒，夸張道：“你看上誰了？誰那么榮幸竟能博得我們家阿塵的芳心？”
他將酒喝了放下杯子若有所失道：“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醫倌罷了，怎敢奢求情愛。”
我彎起嘴角抑郁他道：“看來我們阿塵是真的有心上人了？”
我計上心頭，同他湊近了些掃視對面一眾仙女問他：“哎，你說對面那堆花兒哪朵好看？”
驚奇的發現莫塵掃了一圈把視線定在了一人身上，不過片刻便移開：“出淤泥而不染，濁清漣而不妖，是為花中絕色。”
他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一個仙子直至人走到我們案前，我凝神去看來人：嘖，百草宮主。
她行了一禮，得體大方的將酒杯遞給了我：“殿下，陌憐敬您一杯。”
我心下了然：阿塵啊，真夠給我面子。這么巧，我第一次給人做媒，就要成了？
接了酒杯端給了阿塵，我看向那位仙子：“說吧，什么事？”
一陣靜默，人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殿下可有……意中人？”
“……”我拿余光瞥了一眼一邊沉默不語的莫塵，心下一突：他該不會以為這位宮主喜歡我吧？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問啊。
“莫非仙子對我有意？”我好整以暇的調侃道。
“……”她臉上窘迫之色溢于言表：“陌憐不敢。”慌張地行了禮便走開了。
我揉了揉眉心：這百草宮主今天怎么了？莫名其妙。萬一阿塵以為她喜歡我而放棄，那豈不是很掃興。
“你喜歡她？”我轉個方向問莫塵。
他的心情好似瞬間不美麗了，起身斟了酒給我：“喝酒。”
他將剛放在桌上的那杯酒重新端在手里，視線不住的在那杯酒和那送酒的人之間來回游蕩。
我湊近他耳邊道：“男子漢大丈夫猶豫什么，喜歡就上啊，她又不會吃了你。”
說完想到莫塵支支吾吾紅著臉跟人家告白的情景就想笑，止不住笑了起來。
“還是算了。”莫塵完全沒注意到我，直接看了過去，自顧自頹然道：“遠遠看著就好。”
“嘖。”
我看時候差不多了，便同莫塵起身一起離了席。
“太子殿下請留步。”剛出瑤池，便被人喊住。
是今天打扮格外用心的百花宮主花思戀，走至跟前跟莫塵相互見了禮。
我以眼神示意莫塵先行，態度謙和的詢問了百花宮主：“宮主可有事？”
她立刻羞紅了臉，道：“小仙，只……只是想感謝殿下知遇之恩。”
“哦，那個啊。”我笑了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宮主不必掛在心上。”
“殿，殿下，這是要去哪？”百花宮主結巴的問我。
我默了默：怎么今兒個一個兩個這么奇怪？
“啊。哦。”我打著哈哈道：“殿內太悶了，本宮……出來走走。”
“殿下……”她欲言又止。
我忍不住，道：“仙子是個聰明人，應當明白，有時候，距離產生美，一旦試圖靠近，便會失望吧？”
她一頓，良久行了禮道：“多謝殿下為小仙留足了面子。小仙這便告退了。”
我笑了笑，轉身走開：小女孩太年輕，難免會因為一點小恩小惠對人動心，很正常。
我到的時候，仙兒和莫塵已在南天門口等我了，我最后給了阿塵一個大大的擁抱，道：“阿塵，保重，可別委屈了自己。”
轉而攜了仙兒騰云而去，途中回頭，還見莫塵在原處對我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