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結界,來到屋前,仙兒便迎了出來:“怎么樣?她答應退兵了嗎?”
許久,見我沒有說話,她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下去,卻還是出言安慰我:“沒有關系,這我不怪你?!?
說完便要離開,我抓住了她:“你去哪?”
她回身,反握住我的手,溫聲道:“如今族人遇難,我身為公主,雖為庶出,也不可坐視不理。”
我緊了緊握著她的手:“你要離開我?!?
“莫郎?!彼謱⒙曇舴湃崃诵骸暗葢鹗乱涣?,我一定會回來的。”
我胸口跳動的那個東西開始一陣一陣的痛,拼了命想壓抑什么。我讓自己盡量看起來很平靜,就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失去了理智做出什么沖動的行為來嚇到她。
“我已經失去了阿塵?!蔽夜雌鸫浇切α诵Γ瑵M目眷戀的看向她:“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的語氣哀傷得自己都覺得心驚,我說:“那樣,我會垮的……”
我知道自己,這不是危言聳聽,我是真的會崩潰,會被母后逼瘋。甚至我擔心,我真的會做出回去求著母后讓我帶兵進攻妖龍族這樣的事情……
可是仙兒,她天性如此,即便族人從不曾善待她,她也做不來負義之事。
母后的這場局,如此精妙……
仙兒愣在原地很久,張開雙臂擁抱了我,靠在我懷里,就在我以為她選擇了我的時候,聽到她軟語安慰我:“莫郎,這一次我也請你信我一回,我一定會回來的。”
而后我懷里一空,她撒手,離開,甚至連頭都沒回。
注視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我伸在空中的手攥成了拳無力的垂下,疲累的閉上了眼:這一刻我就知道,這一切都將無可挽回。
腳下虛浮的前行了幾步,扶住了最近的桃樹,我勾唇自嘲:原來,越高貴的身份,越身不由己。
我討厭這一切,這明知是圈套是局卻破不了的無力感,卻正是母后要我體會的,可這種感覺越強烈,我便越不甘心:憑什么?我的情愛,會被當作歷練我,讓我磨平性子變成一個冷血無情之人的試煉。
我不甘,不愿,卻又不得不接受這一切。
我緩緩蹲下身,刨開土,挖出埋下的桃花酒,拎著壇子起身,開了封,仰頭將那一壇子酒灌了個精光。
甜酒流了滿身,卻引得渾身熱了起來。雙腿一陣無力,我跪倒在了地上,抱著空空的酒壇,望著空空的天空。
酒入喉,嗆了好久,險些將自己淹死。
甜到了極致,盡是苦澀難忍,險些激出了淚。
我看著自己皮膚越來越紅,又癢又熱,著實難受的很??墒沁@樣,心里好像沒那么難受了。
自下而上一陣翻江倒海,我伏在地上吐了起來,這確實是我從未體驗過的一種痛苦,可是難受到了極致,便無心再想那些。
眼前一黑,終究還是倒在了地上。
再醒過來時,天已經晚了。很稀奇的一件事,醉酒清醒之后,我非但不覺得頭痛難忍,反而神清氣爽了不少。
這真是件不幸的事情。
算了,那丫頭武功平平,單憑我教她的幾招,哪里應付得了戰場。
一路尋著戰火的氣息到了兩族相爭之地,當時恰逢一隊天兵在清理戰場。
更確切地說,是在虐殺戰虜。
凌遲、腰斬、剝皮、抽筋、下油鍋、五馬分尸、無所不用之酷刑,實在令人發指。
可奇怪的是,天兵們也是一臉不忍,甚至有幾個,手還在不住的抖。
“住手!”我爆喝一聲:“你們這是在做什么?仙族向來仁慈,誰教你們做這殘暴不仁之事?”
天兵面露恐慌,卻帶著一種解脫,紛紛朝我跪了下來:“參見殿下!”
我瞥了瞥眼前修羅地獄:“怎么回事?”
此戰帥將紛紛出來,竟是想天兵一樣的神色:“參見殿下!”
我甚至懷疑他們是喜極而泣。
原來,這是母后授意。
所以這樣一來,妖龍族本就不敵仙族,待戰敗一日,仙兒也會是這樣的下場。
所以,我當真不得不,求著她,讓我帶兵,進攻妖龍族!
我的母后,果真好計策,好計謀。
只有,只有將生殺予奪的權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否則所有人都會為我的任性我的多情而付出代價,對么。
我恨恨一拂袖:“將他們收押,待我回來再說!”
眾將士伏地山呼:“殿下高義!”
我捏了捏眉心,騰云而去。
我是把面子踩在腳下,行得三拜九叩的大禮一路從南天門叩拜到靈霄寶殿,懇求我的母后,賜給我這個帶兵滅掉心上人的族的機會的。
我莫素淵此生,從未如此難堪過。
如今跪在生身母親面前,求她:“孩兒知錯。愿帶兵為仙族蕩平妖龍族,為娘娘分憂?!?
母后在高座上俯視我:“若本宮不答應呢?”
我抬頭,與她對視,微微一笑:“那孩兒愿去妖龍族,拼上一死,也會阻止娘娘您繼續殺戮,才對得起父皇?!?
正所謂,狠的,怕不要命的。
生我之人也當清楚,真將我逼急,這樣的事,我是做得出來的。
“呵。”她冷笑了起來:“好呀,好,我的淵兒,會威脅我了。那好,本宮,允了?!?
“還有。”我淡淡道:“此戰之后,我若再回,請您還權于我?!?
“哦?”母后挑了挑眉:“原因呢?”
“原因?!蔽疑盍松铐骸皬慕裢?,我不會再受任何人任何脅迫。所有忤逆之人,都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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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母后霍然起身:“就看你這次的表現,若你能滅了妖龍族手刃那女人,母后便還權與你?!?
我起了身:“請您記住今日的承諾?!?
拿了虎符回去,從此以后,我便不再是那個能肆意隨心的太子殿下了。
我手上開始沾血,是我的仙兒的族人的血。
我不愿意他們死的痛苦,下手從來干凈利落。
是我讓仙族的天兵更加所向披靡,妖龍族連連敗退,不過半月時間,便已將他們合族圍困宮中。
妖龍族盤踞在一處風景優美的山谷之中,然而戰火連天,誰又有心欣賞?
自從開始殺人起,我便沒有睡過一次好覺,夜夜被噩夢驚醒:那些被我所殺之人,面目猙獰地質問我,為什么殺他們。
為什么……為什么?
甚至沐浴時,望著自己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上面便沾滿了鮮血。
我從不穿戰甲,依舊一身玄衣:因為這顏色好,濺了血,也不易發覺。
決戰前的那一晚,我趁著夜色,潛入了妖龍族宮中仙兒的房間。
仙兒是過了子時才回來的,步子十分沉重,我在她的屋子等她,點了燈。
所以她推開門時,我看到了她眸中燃起的亮光:“莫郎!”
她一陣風似的朝我跑來,抱住了我靠在我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