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兒聽到動靜,維持著彎腰去撿那支發釵的動作回頭看我,我尷尬的退后兩步,訥訥道:“我……一時手滑。”
她手里拿著嫁衣朝我走過來:“你這里怎么會有女人的衣服?”
我彎了彎唇角:“我不記得了?!?
“哦……”她有些遺憾的垂下眼細細打量著那衣服:“多可惜。你看這嫁衣,每一針每一線都縫進了真心,這樣小心認真,那她在繡這嫁衣的時候心里必定是很歡喜的?!?
她又抬頭,認真的看我:“你真的不記得了?”
我側過身去,盯著地面:“記不記得有什么關系,反正,一切都早已結束了。”
她轉到我身前來,執著的追問我:“那你一定是記得了?”
“是,我記得?!蔽议]了目:“她,是我再沒有可能的愛人。”
靜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弱弱道:“……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我扯出一抹笑搖了搖頭:“看不出來,你對我的過去這么感興趣?!?
她沮喪的垂了頭:“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我轉過身蹲下去收拾摔掉的飯:“你不需要跟我道歉,廚房還有飯,我去給你盛?!?
到廚房,發了好一會兒愣,盛好飯端過去放在了桌上,她背對著我站在衣柜旁,不知何時將發釵戴在了頭上,周身氣場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怪異,讓我心跳漏了一拍。
她忽然轉身,疾行幾步而來,雙手掐住了我脖子,自己卻是滿面淚痕,她掐著我脖子的手一直在抖:“莫素淵,你害死我所有族人,辜負了我所有期許,他們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你要將他們趕盡殺絕?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要如此對我?!”
我閉了目,深以為然:“你說的對,是該做個了結。”
她的手抖得更加厲害,忽然松了手背對著我,哭道:“可我不信,不信你會是那樣的人,你那天在戰場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信!你騙我,你根本不是為了仙尊的位置,可你怎么能,怎么能那么狠心!”
我從她身后將她摟住,在她耳邊輕嘆:“放手吧,別再執著了,離開我,不要再被傷害了……”
在她耳后一吻,我趁勢順手拔下了她頭上的發釵,她便脫力昏了過去。
雖然我讓她放手,可這個時候,我卻不想放開她。
如果自私的留她在這里一起度過這一個月,不知道這個做法算不算過分?
懷里的人輕吟一聲,動了動起身,撐著頭轉了過來:“咦?淵,剛才怎么了?我頭好痛……”
我將手里的發釵扔進袖中,去幫她揉太陽穴:“我正想問你,剛才發生了什么事?”
“方才……”仙兒回想一陣,道:“方才我去撿那支釵,嗯,對,后來,后來總有種莫名的力量讓我戴上,然后,我不記得了。”
“你……”我欲言又止的頓了頓:“你修為尚淺,還是離那支釵遠一些吧,”
“唔?!彼皂樀狞c了點頭,我拉了她到桌邊:“先吃飯吧?!?
她埋頭吃了幾口飯,忽然抬頭道:“等下,你將身上這身衣服換下來,我幫你洗了?!?
我征了怔:這是她去翻衣柜的原因……
我欣慰的笑起來:“誰能娶到你,才有福?!?
她聞言也笑起來,道:“其實,淵,我離開雪山之后,喜歡上了一個人?!?
我心下一滯,頓了頓:“那你千萬不能告訴他?!?
她疑惑的看我:“為什么?”
我在她額頭點了一下:“真笨,如果他喜歡你,一定不會舍得讓你放下矜持去給他告白,所以他一定會先對你告白,如果沒有,大概就是對你沒感覺?!?
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有道理喔。那我等著。”
我笑了笑:“嗯,等著吧。”
聽到她這樣的話,我是矛盾的,一方面,她喜歡了別人,我該高興,另一方面,她竟然喜歡了別人。甚至不知是否因為自我感覺過于良好的緣故,我總覺得那個人是我,可偏偏,又不能是我。
吃過飯,我換了衣服,她真的抱了我的衣服去洗,這讓我很是詫異,邃興致勃勃地坐到石桌旁圍觀她洗衣服。
“哎,寵物啊,你貴為公主,還給人洗過衣服?”
她一邊繼續著手里的動作一邊道:“怎么可能?我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啊?!蔽乙馕渡铋L道:“需不需要負責?”
她抬手摔了水過來:“本來還擔心你出了什么事,想不到你還是這么欠,這我就放心了。”
我笑了笑:“那我這叫能言善辯?!?
她糾正道:“你這叫吃飽撐的?!?
我擺了擺手:“這都不重要,但是等下我們得出去買菜,不然,你就只能喝糊糊了?!?
她奇怪的瞥了我一眼:“咦?我沒聽錯吧?你要陪我去買菜?”
我理所當然:“有什么問題?”
“沒有沒有,受寵若驚?!?
后來的一個月,日子就一直這么平淡的過了下去:其實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才會懂得,世上最幸福的事無非是與心愛之人在一起,每天盤算盤算吃什么。探討探討關于誰來收拾屋子這樣的事情,燒一桌子她愛吃的,然后一口都不給她留全部吃光,看著她炸毛……
偶爾,她實在悶的慌了,就一起出去玩兩天?;蛴紊剑蛲嫠?,到了市會上假扮個夫妻混在相攜而游的男男女女之中。
可是時間,總歸是到了。
我走的前一天晚上,打著雷,下了雨。
好像聽說狐貍都很怕打雷,于是我搬去了床上抱著她,看她在我懷里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我順了順她柔順的頭發,笑道:“膽子這么小,要是一個人的時候怎么辦?”
她不滿的辯駁:“胡,胡說!我,我一個人的時候,才,才不怕呢。”
“行行行?!蔽胰炭〔唤溃骸捌鋵嵃?,我們家仙兒膽子最大了?!?
“嗯!”她不失的應著。
我將她摟在了懷里,輕聲道:“睡吧,有我在這兒呢?!?
她的呼吸逐漸綿長,望著她恬靜的睡眼,我嘆了口氣:怎么忍心再拿惡語傷她,她這么懂事。
多想就這么一直陪著她。
第二日我留了一封信,告訴她我走了,她可以在這住到安全了以后再離開,沒有人能找到她。
同時也將那支發釵留給了她,發釵雖然有仙兒強烈的執念,卻也有她所有的修為,我告訴她,若日后遇到困難,可以戴上釵,就能夠解封前世修為,當然還……有可能會想起過去。
后來我在云端,就遇到了陌憐。
我攔下她,勾著唇角不咸不淡的問她:“百草宮主這是去哪?”
這個女人此刻依然得體的行了禮道:“陌憐的事,不敢拖累殿下?!?
我頓了頓:“你是如何同怽怽說的?”
“我們夫妻的事,好像與殿下無關吧?!?
我恍然,想起了莫塵:“真沒想到當年帶回來的是一把能重傷你的利刃?!?
“不知宮主可記得當年的莫塵?”
“殿下想說什么?”
事已至此,莫塵的事,只有我能告訴她了:“莫塵喜歡你,你可知道?”
她愣了愣:“殿下可是在尋陌憐開心?”
我很奇怪:“我為什么要尋你開心?”
“你可記得初見,莫塵從不會打擾我與仙妻的,那天是因為他看見了你,才過來跟我說有客來訪,他并不是個相信一見鐘情的人,我還納悶,怎么會為了你出頭?直到那次蟠桃會你來問我可否有意中人,我竟然感覺到他的失落,試探得問他眾仙子中有沒有他看得上眼的,他視線直往你那兒瞟,我就知道了?!?
“殿下現在與我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嘖?!皼]別的意思,本宮想說,你就得聽著?!?
“……”
“你與莫塵本就是他單戀這事如果怪不得你,那夜羽怽呢?也是他單戀你么?你知道你剛被抓回天時我去看到的是一副怎樣的情景?他傷口都懶得處理,發著燒就是不肯醒,醒了就問我,心痛有藥嗎。所以我一直不能理解,你這個女人,是不是冷血?放著自家夫君不管跑來管本宮的閑事?難道本宮繼仙界之尊的位置不是應該?要你自作多情的來管閑事?”
我一股腦說了出來,希望她能反悔,不要去淌這渾水,因為,到此時我才發現,我和陌憐,有某些相似之處:往往狠下心去傷害的,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殿下何必死撐,說自己貪戀權勢是么?那么,殿下嘴里口口聲聲稱其為“妻”的女子呢?如果沒錯,娘娘她現在,是妖吧?”
她怎么會知道?我恍了恍:我當然知道這一去,意味著我和仙兒將越離越遠,這么久的相處……也足夠我抱著回憶過完余生了吧。
我沒有聽清她說了些什么,而是清清楚楚聽到最后一句話:“若我是那女子,絕計生生世世都不愿再見殿下了?!?
我抬眼,她一擊迎面而至,來不及躲閃,直直迎了上去,被她封了法力,從云端墜了下去。
我心中惱得很:沖破倒是可以沖破,只是若母后行刑于她我一定來不及前去救援。
夜羽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