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沖破封印趕回仙界的時候,果然還是晚了一步。
然而面對這樣的追悔莫及,卻只能無動于衷。面對知我莫若生身人的母親為我準備的登基儀式,我只有為那個女子的做法覺得不值。我這樣的人,她何必。
我是無意間帶她見了這世面,又不是什么多大的恩情,何況,說白了不就是讓又一個無辜的人卷入了以我為中心的這場局。
實話,我不太領她的情,她這樣了,讓我怎么對夜羽怽交代?淪落到這步田地,我又怎么跟莫塵交代。
在眾仙的矚目中和母后的期待中緩緩步上那個高位,從母后手中接過權杖,回身面向眾仙看他們跪地叩首深深拜服在腳下,我內心卻是一片荒蕪。
禮尚未成時,有一仙侍稟報說,向來積怨很深的雪狼一族發兵圍攻雪狐族。
身旁的母后看向我,我不動聲色的笑了笑:“等會兒坐山觀虎斗去?!?
母后似笑非笑好奇的問我道:“淵兒究竟是有意坐收漁翁之利呢,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母后這話說的?!蔽倚Φ溃骸半y不成,我還沖冠一怒為紅顏了?”
“那倒不是?!蹦负笠残Γ骸爸皇前Ъ衣犝f,雪狐族狐君冰氏一族代代單傳,一千年前卻生了對龍鳳胎出來,那女兒養在深閨也不見傳,不過哀家倒是聽說,這位公主啊,閨名好像喚做仙什么的,你說是不是很巧?”
“母后?!蔽也粷M道:“她叫什么仙妖鬼怪的關我什么事,難道母后有意讓我娶她,不然母后在這么重大一個場合老提這個女人做甚?”
母后笑了笑:“淵兒不惱,是母后錯了,你果然長大了?!?
我是心急面不急的完成了這個儀式,然后傳了命令五百天兵待命,自己悠哉悠哉回去素皚宮沐了個浴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帶人去了雪山。
依我看仙兒她哥冰梓諳絕非是個省油的燈,即便實力懸殊也不至死的太快,我們去的時候,剛剛好。
幾百天兵將兩小族的聚眾斗毆之地圍了起來,我在中間顯了身。
夜羽雪站在身受重傷臉色慘白的冰梓諳身后,另一邊是仙兒與冰梓諳并肩而立。
她懷抱瑤琴,金釵綰發,迎風而立。
見此變故,她朝我看來,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最令我沒想到的是,夜羽怽也在,他看見我,就走開了。
與雪狐族呈對立勢的雪狼族狼王懵了:“你是什么人?”
我抱臂斜睨他:“來解決私人恩怨,不想死的,立刻消失?!?
狼族雖是群居動物,然而雪山畢竟環境惡劣,合族也不過二三百只,加上狐族雪山中也不過五百多只妖,也成不了什么大氣候。
“你好大口氣!”雪狼王當時就氣炸了:“竟敢口出狂言!”
“嘖。”我戲虐道:“聽說狼族只屈服于所謂強者,你嘛,剛才跟狐君過招那么慘烈,本尊可不想被說勝之不武,不然你們不服氣的一起上?”
“尊,尊上……”我身后的一圈天兵大概沒想到我只是借他們聲勢而已,生怕我有什么意外他們擔待不起吧。
我回身不耐道:“你們將軍平時叫你們這么沒規矩嗎?閉嘴!”
“是!”
雪狼族果然有十幾頭沉不住氣的,不過下場也只有一個——被我打趴在了地上哀嚎不止。
入侵的狼夾著尾巴跑了,我面向天兵,負手道:“這里發生的事,不準亂說?!?
“是!”干脆利落,果斷有素。
“梓諳,梓諳!”我正欲下令退兵,夜羽雪忽然撲了過來帶著哭腔道:“師父!你救救梓諳吧!”
我回頭,年輕的狐君已無力維持人形化回了白狐。
“咳?!蔽已诖礁煽纫宦?,道:“養著當寵物也不錯。”便示意一個天兵將狐貍帶走。
“師父……?”夜羽雪懵了,我彎了彎唇角,示意她噤聲,道:“你這凡人別再糾纏了,本尊何時答應了做你師父?”
幸虧夜羽雪看了看四周的天兵噤了聲跪在地上沒再說話,我心中舒了口氣,準備回去,卻聽到一個聲音來自仙兒的:“淵……”
我渾身一僵,她走了幾步抓住了我胳膊:“謝謝你來幫我們?!?
“別碰我。”我回過身去,握住她的手,拿了下去,啞著嗓子緩緩道:“請你也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現在是什么身份,你?!甭蛩郎惤?,我字字誅心:“配得上我嗎?!?
她笑了,語氣平靜道:“你別想再激怒我,我不吃這一套。其實,我不怪你,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等你?!?
我心中震顫,面不改色的退開一段距離,道:“自作多情,你以為你是誰,你等我什么?我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告訴你,那年戰場上字字句句皆為真,你以為我是為了幫你們?我不過是看雪狼族不順眼,從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各不相干,我勸你最好小心點,哪天本尊如果看不順眼你們狐族,先宰了你哥,再滅你狐族。”
“莫素淵。”她燦爛的笑了起來:“互不相欠?哪有這樣的好事?你還欠我一條命?!?
我揚眉笑對:“有本事,你來拿呀。”
“……”氣氛一時凝固,我自認瀟灑地揮袖離去,獨自回了那冰冷的地方。
仙兒啊,離開我,放開我,放過我……
這一次,她有親人,她不孤單,未來還會有好的姻緣,而我,配不上她。
在半空回望雪山時,我想了想,就往雪狼族的領地罩了個結界,把這群不安分的雪狼圍了起來,讓他們世代隱居不得復出。
回素皚宮的時候,母后已經在等著我了。
無疑還是不信任我,從在我的繼位大典上刻意讓我知道狐族遇難始,雖然我給出的說法很滿意,但人太多時候是言不由衷口不對心的。
不過這一次的試驗,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大堆的目擊證人,誰還會信我對仙兒有情。
至于囚禁雪狼一族,解釋起來并不大難,困之后殲也不是說不過去,畢竟狼族較狐族而言,二者成仙率實在懸殊,尤其雪狐一族素來清高自持,不大會以非常途徑獲取修為。
之后要做的,就是收權了。文官素來有眼色,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理,有些頑固不化的則更好解決,升個更高一點的無權虛官養起來不就好了,何況不出所料不過多久就有一大波申請下凡歷劫的。
武將這里倒是不太好說,我一些軟禁母后的命令倒是配合,可是仙界第一大將軍何理似乎對我很不滿。
最大的問題自然就是,我這兒并沒有什么可依仗的人手,百花宮主在我繼位后似是為了避嫌申請搬去了人間,父親之前的忘年之交子言上仙也避世很久了,落塵上仙更是留戀人間,也許他的一對徒兒可以用,不過如今年紀尚小……
這幾個可用的人,之間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人——陌憐。
我也是后來才聽說,子言上仙劫了刑場救走了陌憐,這可是件稀罕事。
我撤了關于陌憐及子言上仙的通緝令,人世三年后,準備進行預謀很久的改天規,可不曾想到,正好趕上好友離世。
實際上早在莫塵兩千多年前被貶下凡我就該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他歷經這么多世無意重回仙界,我也沒有任何辦法,如今我能做的,只有再不去束縛他二人。
那天我沒有和陌憐提起關于改天規的事,此事一拖再拖,十年后他們的兒子成人后,陌憐重返仙界執掌百草宮,成為了第一個實行新天規簽立血契的人。
時間繼續過去,我一直在著手忙自己的事情,偶爾管管我那徒弟的成仙事業培養成能為我所用的人才。
一轉眼離那次狐族的內亂已過百年,我再沒有見過仙兒,狐族卻傳來了她要嫁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