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
張燕聞聲微微搖頭,唏噓輕嘆道:“其實還有一人也能毫無芥蒂的接納我們,只可惜他現在自顧不暇,已然大勢去矣!”
“首領所說之人莫不是曹操?”王當神色微變,驚疑問道。
“嗯?”張燕聞聲愕然:“你是從何而知的,除你一人之外還有誰知曉?”
“首領何出此言,莫非懷疑末將暗中監視你么?”
王當驚疑未定的看著張燕,眸光透著失望之色,神情落寞,似是義憤難平,十分委屈。
“哦?”眼看王當的神情如此激動,張燕頗為詫異,隨之好言寬慰道:“賢弟切莫誤會,些許小事何足掛齒,我張燕豈是小肚雞腸之人?賢弟性情耿直、坦率豪爽,追隨我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細細數來,至今已整整十年。如果我張燕連賢弟都信不過,試問,這個世上還有誰值得信任呢?
是以,賢弟切莫多想,盡管直言便是。為兄之所以有此一問,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擔心節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畢竟,此事一旦傳到大將軍李利耳朵里,難免讓他生疑,屆時我等兄弟的處境便十分不妙了。”
“原來是這樣。嘿嘿嘿!”王當聞言后恍然大悟,滿臉騷紅的伸手撓頭,憨憨一笑:“確是末將誤會首領了。最近一個多月來,首領和曹操來往頻繁,經常在一起把酒換盞,徹夜長談。這些我和二哥孫輕都看在眼里,還有很多兄弟也看到了,為此我們暗自擔心,卻又不敢多言。因此,剛才首領提到大將軍李利之外的第二個諸侯,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曹操。好在首領并無投奔曹操之意,不然的話,此事可就惹下大麻煩了?!?
“何來大麻煩。賢弟不妨說來聽聽?”張燕頓感詫異的問道。
“稟首領,末將所說的大麻煩有兩個?!蓖醍敳患偎妓鞯恼f道:“其一,眼下我黑山軍已經和袁紹正式撕破臉,只待此戰結束。袁紹必然不會輕易放過我們,輕則分道揚鑣,重則刀兵相向。果真如此的話,那我等此番前來入盟便毫無意義,非但勞師動眾的大耗錢糧,而且還一無所獲。如此一來,我黑山軍所面臨的困境仍然無法解決,還和此前一樣,時刻面臨冀州軍的威脅。”
“???其二,首領既然已經答應眭固依附西涼軍。待戰后便率眾投效大將軍,便不可失信于大將軍李利。如若首領臨時起意又改變了主意,繼而改投曹操的話,其結果將不堪設想,遠比當眾得罪袁紹的后果嚴重得多。甚至有可能將我整個黑山軍帶進萬劫不復的地獄深淵。這一點,想必首領比我更清楚。
大將軍李利是何許人也?他是執掌天下權柄的當朝大將軍,位極人臣,手握數十萬雄兵,叱咤風云,乃天下第一諸侯。就連冀州袁紹、兗州曹操和不可一世的溫侯呂布等雄霸一方的強勢諸侯都不敢捋其鋒芒,年年進貢。歲歲上表朝拜,在此之前他們誰也不敢得罪大將軍。就拿眼下的中原諸侯聯盟來說,先后九路諸侯前來入盟,一共集結了六七十萬大軍,可結果如何呢,眼前的陣勢一看便知。
為什么中原諸侯要聯合起來討伐大將軍?說得好聽些。這叫共襄義舉,匡扶漢室;若是說白了,那就是各路諸侯都懼怕李利,誰也不敢獨自對抗大將軍和他麾下的西涼軍,只能聯合起來。才有膽量與西涼軍一較高下。兩相對比之下,誰強誰弱一目了然?!?
說到這兒,王當話音驟停,借著緩口氣的空隙留意觀察張燕的神色,見他神色如常并無怒色之后,方才繼續說下去。
“正因如此,如果我黑山軍與冀州袁紹為敵在前,又失信于大將軍李利在后,這就等于是兩面樹敵,而且都是足以滅掉我們的強大勢力。相比袁紹麾下的冀州軍而言,西涼軍的強大是有目共睹的,而大將軍李利也絕不是仁慈可欺之人。眼下,西涼軍一己之力對抗中原諸侯聯盟尚且游刃有余,并勝算極大;那么等到此戰過后,李利會放過我們嗎,西涼軍會輕易饒了我們嗎?一旦西涼軍開赴司隸各郡,再攻占并州的話,那我黑山軍便是再無生路,我等也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賢弟所言極是?!蓖醍斣捯粑绰洌瑥堁啾憬勇曊f道:“或許賢弟還不知道,此時此刻,并州全境已經納入李利治下。目前,盟軍各路諸侯都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但我軍細作卻在半個月前便已探明并州戰況;畢竟,并州原本就是我們黑山軍的大后方,各郡縣都有我們安插的細作眼線?!?
“?。≠即蟮牟⒅菀呀洷晃鳑鲕姽ハ萘耍@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情,為何盟軍大營一點風聲都沒有?”王當聞聲色變,無比驚詫地問道。
“賢弟莫要喧嘩,以免引人注意。”勸阻王當一句后,張燕扭頭看了看中軍陣前,既而低聲說道:“其實,早在去年年底,李利麾下大將周瑜就已經率領大軍攻占了并州,只因西涼軍嚴密封鎖關隘,大肆抓捕各路諸侯的斥候和細作,以致于我軍細作潛伏數月之后才將消息送出來。也正是基于這個原因,促使我下定決心投奔西涼軍,在李利麾下效力?!?
“西涼軍果然厲害!”王當驚駭不已的唏噓驚嘆道:“半年之內,不但兩地作戰,而且還能悄無聲息的攻占并州全境。單憑這份實力,便足以傲視群雄!”
張燕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感同身受的輕嘆道:“西涼軍確實厲害,但最厲害的或者說最讓我震驚的還是大將軍李利。去歲三月,李利秘密前往冀州游歷,途中偶遇眭固,并將其收入麾下。隨即,李利就對眭固委以重任,命他攜帶重金前來我黑山軍大寨拜關。就這樣,我們黑山軍便與西涼軍結下善緣,并且各寨首領都與眭固相熟,并對眭固的際遇驚羨不已,愛屋及烏之下自然而然地對西涼李利心生敬意,就連我張燕也不例外。
沒想到,時隔半年之后,當我軍跟隨盟軍來到婁底原下寨扎營之際,眭固便潛入我的軍帳,帶來李利手書的勸降書信。時至今日,再回頭梳理一番,不難發現這其中的每一步都是李利的精心布局,無聲無息之中便將我黑山軍一步步帶入彀中,繼而不得不投效于他。如此周密的謀劃,毫無軌跡可循,令人防不勝防,這才是真正的深謀遠慮。上兵伐謀,自古雄主莫過于此!”
“哦,原來是這樣!”王當半知半解地附和一聲,問道:“末將還是有些搞不明白,聽首領話中之意似乎是被迫投效西涼軍,可是大將軍并未逼迫或是威脅我們哪!”
張燕淡然一笑,搖頭說道:“賢弟有所不知。在這個世上,并不是只有大刀架在脖子上才叫逼迫,也不是只有挾持父母家眷,才算威脅。正如賢弟剛才所說,我黑山軍與冀州袁紹積怨已久,已成誓不兩立的仇敵;這就意味著我黑山軍在河北一帶將無法長期立足,只能打家劫掠一番,而后立即逃走,否則就會遭到冀州軍的圍剿。既然我們在冀州待不下去了,那我們還能依靠何處維持生計呢?毫無疑問,自然是并州。可現在并州全境落到李利手里,我們連袁紹都打不過,難道還能打敗西涼軍嗎?
如此一來,冀州和并州都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那我們還能去哪兒呢?原本我們還有另外一種選擇,那就是投靠兗州曹操,奈何現在兗州被呂布奪占,曹操自身難保,根本沒有能力妥善安置黑山上的數十萬老幼婦孺。
因此,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司隸,另一個是幽州。幽州雖好,奈何太過苦寒,且戰亂不休,不是我等數十萬人的久居之地。這樣一來,我等的唯一出路便是司隸,可是司隸又是誰的地盤呢?
由此不難看出,我黑山軍在得罪了袁紹之后,除了歸降李利,便再無其他出路。所以,李利的確是沒有逼迫我們,也沒有任何威脅恫嚇,但他環環相扣的手段卻將我們一步步逼到西涼軍這邊,完全是不留余地?!?
“依首領所言,難道大將軍并不是誠心誠意招降我們,而是另有目的?”王當滿臉愁容的疑聲問道。
“不,也不能這么說。”張燕輕輕搖頭,沉吟道:“大將軍李利是否誠心誠意招降我們,眼下還無從得知,但有一點我十分篤定,這便是最近三年里,李利治下各州各郡先后收留了上百萬流民和逃難的百姓,并妥善安置?,F如今,這些百姓都能自給自足,安居樂業,日子過得很好。因此,我并不后悔投靠西涼軍,也很放心把幾十萬婦孺老人交給他。只是???此戰過后,不知李利會如何對待我們這些黃巾將領?”
“這???末將也有此顧慮。不過此時說這些都還為時尚早,只能等到戰后才能見分曉?!蓖醍斶t疑道。
“呃?”張燕聞言神情一震,欣然說道:“賢弟之言倒是提醒了我,要想讓李利看得起我們,我黑山軍就必須展現出足夠的實力。傳令下去,命令將士們將先前準備好的白麻系在左臂上,準備隨我出戰!”
“諾,末將領命!”王當欣然領命離去,一邊打馬前往軍中,一邊從手袖里掏出一卷白綾系在左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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