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南澳三殺手前往楊村,去請賦閒在家的曲博出山,輔助逢銳。
只見曲博家的門半掩著,一個童子在庭前掃地,揮汗如雨。
這童子手裡的笤帚形狀奇特,桿子彎彎曲曲的,似一條鱔魚。
但這彎桿笤帚在童子手裡運用自如,甚是輕鬆。
童子邊用笤帚掃地,邊哼唱著民歌。
風景如畫,人物鮮美,呈現出大自然與人的和諧關係。
草屋內琴聲悠揚,體現出主人的高雅情趣。
南澳三殺手儘管殺人無數,但在這樣的環境面前,殺氣陡然關閉,換上了正常人的心境。
誰不想在和平環境裡生活勞作?
可是老天喜歡作弄世間生靈,讓生靈們在利益面前爭得你死我活,非比個高低不可。
榮華富貴,難道是和血淚聯繫在一起的?
攻戰殺伐,征服四鄰,難道就是成功的象徵?是榮耀的必經之路?
古往今來,沒人能正確給出這些問題的答案,將來也是如此。
因爲人性是變幻莫測的,世上沒有永恆的東西,也就沒有永恆的至理。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殺人者言被殺者該殺。
被殺者當然叫冤。
所以世上有殺人狂魔、惡魔、神魔。
殺人狂魔是魔者的最低之境,只知一味濫殺,被殺者當然也有罪該萬死者,但大多是無辜者;殺人惡魔屬於魔者的中級之境,動手殺人者有一定頭腦,能對殺伐對象作具體分析,但往往感情用事,被殺者好壞參半;殺人神魔屬魔者的高級之境,很少殃及無辜,只對罪大惡極者下手,能達到此境者寥寥無己。
以上述三境界衡量,南澳三殺手屬於殺人惡魔,屬中級之境。
這就是說,南澳三殺手對被殺對象是作些分析的,並不一味亂殺亂砍。
話休絮煩,南宮痕、池草、侯舉走到那位掃地的童子面前。
童子美瞳一閃,早就看到了這三位身穿黑色箭衣的不速之客。
“你們是誰?爲何到此?”
童子平靜地問道。
既彬彬有禮,又懷有戒心。
池草欠身,用手摸了摸童子的髮髻,用盡量溫婉的聲音答道:“小先生,我們三人是來找曲博先生的,煩勞你前面帶路。”
童子擡起頭,仔細打量了一下南澳三殺手,竭力尋找可疑特徵。
突然,童子看到了侯舉臉上的一個刀疤,頓時失色,掩面就走。
池草急忙抓住童子的衣襟,問道:“小先生爲何驚慌,要急匆匆走呢?”
童子掙脫不掉,急得雙腳直跳,尖聲道:“我家先生說了,說來訪者身上如有刀痕之類,一律不要引見!”
原來如此。
看官,假如南澳三殺手硬闖曲博草屋呢?
憑三殺手的武功,當然能強行闖入。
但古老部落之人極其強悍,大多是有原則之人,身上充滿了血性。曲博絕對不會因爲三殺手的強行闖入乃至逼迫而妥協的。
寧可站著死,不願跪著生。
爲俠也好,爲賊也罷,均有做人的原則。
這與有沒有文化全然沒有關係。
文化水平高者,未必高雅有禮;文化水平低
者,未必野蠻粗俗。
所謂陽春白雪下里巴人之論,其實乃謬論耳。
人之本性,大凡在孃胎裡就已造成,落地後基本定型,並非後天教育所能扭轉。
教育當然有一定力量,但不是決定性的力量。
有決定性力量的是人的天性。
李世民爲何弒兄殺弟?石虎暴虐,誅殺親人。還有像斧聲燭影、七步成詩等事例說明了親人之間爲爭奪權位的殘酷景象。
公元459年,太子劉劭爲了早登皇位勾結女巫詛咒父皇宋文帝早死而被宋文帝發現,宋文帝意欲廢掉太子,劉劭便先下手爲強將宋文帝斬殺於宮中,由此拉開了劉宋政權同室操戈、骨肉殘殺的序幕。
人類深陷無盡的殺戮而不能自拔,概是因爲人們永不滿足的慾望和對無上權力的極度渴求。《詩經?小雅?北山》中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普天率土”是所有夢想統治天下的權力追逐者們畢其一生而苦苦追求的人生最高目標,中國封建社會集權發展的極致最終也體現在這四個大字上。
慾望推動著人們做出了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好的壞的善的惡的美的醜的,不一而足。人們總是不能滿足於擁有三五間土房、丈把寬院子、幾畝薄地而時時刻刻都在想著有一天能擁有“整個天下”,擁有天下所有的房子、院子、田地、財富和美女。把三五間土房、丈把寬院子、幾畝薄田變成“整個天下”,這其中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我若擁有“整個天下”,便握住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之柄,便擁有了至高無上的顯赫地位和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便可以一言九鼎、隨心所欲地對待天下所有蒼生,而那些如草芥般的蕓蕓衆生無論他是天才、人才抑或是庸才、蠢才最終都只能是我的奴才,我的馬前卒、馬後炮甚至是走狗、跟屁蟲、打手。我不但完全主宰了自己的命運,還可以絕對主宰他人命運。
我高興了讓誰今天死,他就活不到明天;我不高興了讓誰此時亡,他就活不到彼時。對絕對權力的無盡渴望讓處在權力漩渦之中的人們情不自禁地把自己推上了終極慾望的巔峰,當私慾、權欲登峰造極的時候,良心啊、禮義啊、忠義啊、孝義啊、情義啊,公正呀、公平呀、正直呀、賢良呀、仁愛呀,所有代表“真、善、美”的東西都會被踐踏得一文不值,所有代表“假、惡、醜”的東西都會迫不急待地跳將出來,一遍又一遍地演繹著醜陋、無恥、卑鄙和喪心病狂。
言歸正傳,南宮痕、池草、侯舉聽了童子的話,心中均深深一懍!
尤其是侯舉,首先想到自己臉上的刀疤!
這條刀疤印證著侯舉的愛恨情仇。
絕對是有不凡來歷的。
侯舉小時,全族三百餘口,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均成了冤死鬼!
因爲侯舉家族的武林人士得罪了北溟族的伯寒幫,伯寒幫幫主莫泥親自帶隊,潛入侯舉所在村莊,四下放火,並縱兵屠殺。
侯舉清晰地記得,侯家三百餘口,先後倒在血泊之中。他福大命大,壓在死人堆裡,僥倖逃得一命。
在他被許多死人壓住前的一剎那,火光中,他看到了人高馬大的莫泥!
莫泥在揮刀剁翻侯舉父母的時候,也被侯舉的父母用兵器砍傷,而且是重傷!
因爲侯舉親眼看到,莫泥的左臂被利刃活生生切斷!
大半條臂膀掉了下來!
就像麪條下鍋,很快!
莫泥大叫一聲,昏厥了過去。
戰後,到處是屍體,地面幾乎全被血水染紅了。
那晚,伯寒幫也死了二三百人,元氣大傷,從此衰落。
侯舉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劫後餘生,小侯舉外出漂泊,遇到了南宮痕、池草。
從此開始了殺手生涯……
在一次偷襲一個大財主的戰鬥中,侯舉的右臉被大財主保鏢的巨斧砍中,血流如注,倒在地上。
幸虧南宮痕趕到救援,用極寒凝冰剌結果了這位保鏢的性命,救下了侯舉。
侯舉在一個山洞裡養了三個多月的傷,才活了下來。
從此,右臉的那條長疤就永遠留下了。
往事不堪回首。
每當從水中、鏡裡看到自己的這條長疤,侯舉就恨透了世上的財主。
他發誓,要殺光世上所有的財主!
不管好壞老幼,一律誅殺!
童子稚嫩的話,竟然引起了侯舉豐富的聯想,他搶步上前,抓住童子的胳膊,動情地說:“小先生勿要驚慌,我這條刀疤,是殺壞人留下的!”
雖然言不由衷,但還是吸引了童子的注意力。
童子上下打量了一會侯舉,撲哧一笑:“俺是隨便說的啦,三位客人莫要見笑噢。好吧,看在你們誠心誠意的份上,我就帶你們見我家先生吧。”
三殺手大喜,隨著童子走進屋內。
只見曲博端坐在一臺古琴邊,面無表情,自個兒彈琴。
“曲先生,我們三人奉寨主之命,前來請你出山。”
南宮痕首先說話。
曲博頭也不擡地應道:“你們南澳三殺手威名遠播,寨主有你們相助,還怕做不成事情?我已年過五旬,近來時有小恙,已沒有多少活力了。勞煩你們轉告寨主,讓我在楊村老家安度晚年。”
池草扭著水蛇腰,走到曲博面前,柔聲道:“曲先生,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遇事誰也跑不掉!你輔助寨主多年了,幹了不少缺德事,現在想金盆洗手,能全身而退嗎?”
說完,池草用豐滿的秘房蹭了蹭曲博的手背!
“在楊村,你能找到像我這樣的美人嗎?只要你跟我們到寨主那兒,吃香的喝辣的,玩軟的摸硬的,什麼都有!”
池草繼續施展媚功,勸說著。
侯舉說道:“曲先生如果堅決不肯出山,寨主一旦被逢鷹擊敗,不是丟命就是逃亡,到那時,逢鷹會讓你在楊村安然撫琴嗎?”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曲博猛地立起身,沉聲道:“看來你們這回到楊村,是一定要我出來理事了。說說看,現在逢鷹那方情況如何?”
南宮痕將最近逢冢之事簡述了一下。
曲博聽了,在草屋內轉了幾圈,大聲道:“寨主有難,曲博自然挺身而出。我想不到逢鷹勢力發展得這麼快,已經對寨主構成了嚴重威脅。此番我出來理事,一定要設計除掉逢鷹,永絕後患!”
有分教:兄弟相鬥,逢家莊血雨腥風;草木含愁,繁華地殘壁斷垣。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