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下了七日的暴雨終于停止了,然而因為氣溫大幅度的下降,天空中卻開始飄起了鵝毛般的雪花,將整個天羅城覆蓋了一層銀裝,看上去分外素雅。
閻辰在小院之中負手而立,眉頭微皺仰首望天,任由雪花飄落在俊美的面頰之上,然后化為雪水。正如昨夜李伯所說,這天氣不正常。短短的七天時間,天氣由酷熱轉為了寒冷。這七天之內竟然讓人有種橫跨了夏季和秋季,直接到了冬季的感覺。
“難道真如李伯所說,這不正常的天氣是為了隱藏背后的異象?可是何人能控制的了天氣呢?”閻辰雙目有些迷離,心中暗暗的思索著。
忽然,身后傳來“吱呀”的開門聲,將閻辰的思緒硬生生的打斷。然而閻辰微皺的眉頭卻舒展開了,面帶笑意扭頭看向從房間內走出的柳妍。
早上因為忙著做飯,柳妍并未感覺有多冷,可是吃飯時卻凍得打哆嗦,所以今日的碗筷是閻辰洗刷的。只不過柳妍回房間換衣服的時間有些長,閻辰知道她出來了所以特意的扭頭看去。
柳妍穿上了冬襖,是一件很尋常的花布棉襖,卻不見臃腫感,依然無法遮掩住她那妙曼的身形。一張俏臉紅撲撲的,加上她淡然清冷的神色,使得她竟然多出了幾分恬靜感。
閻辰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心中卻泛起了幾分酸楚感。她雖然貌美,她雖然氣質脫俗,但依然無法吸引閻辰。但她眸子中的那分清冷感使閻辰想起了那個曾經倔強的昂著頭不讓眼淚流下來的小丫頭,只是那個小丫頭如今已經成為了穆清婉,今后見面時只能稱為九師姐的穆清婉。
閻辰心中始終不相信穆清婉為了一部劍法割棄了二人之間從沒言明的情感,但事實就是擺在眼前,由不得閻辰騙自己。
柳妍見閻辰有些走神,雙目之中更是泛起了從未見過的哀痛之色,她不由得一愣,這個過分俊美卻霸氣凌人的少年竟然也有脆弱的一面?柳妍眼眸中那一抹清冷之色突然間消失了,被心疼之色取而代之。這一抹心疼極為單純,毫無一絲雜質。就如同她看到受傷的野貓野狗時會心疼,這是女子天生固有的一種母性,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情感,很純凈的一份情感。但隨著年齡與心性的成熟,這份原本任何一個女子都擁有的情感卻在世間逐漸的消失,被冷漠取代了。
是冷漠的世界改變了人?還是冷漠的人改變這個世界?
人之初,性本善。沒有天生的惡人,只有后天成長的惡人。
猛然間,閻辰眼中的哀痛之色消失了,恢復了一片清明。
他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從他能將楊青四肢廢掉之事中就能看出他是個狠厲之人。此時的哀痛只不過是對曾經那份青澀中帶有甜膩感,如今已經一文不值的感情有些不舍和不甘。因為閻辰看透了一些事情,他不舍不甘的不是穆清婉,而是那份感情,那份回憶罷了。
天空暗淡,寒風裹挾著滿天飄灑的雪花順著衣領向內灌著,吹著長衫獵獵作響。幾片雪花飄落到閻辰薄薄的下唇上,閻辰抿了抿嘴唇,感覺唇間的雪水
有些涼,竟然還有一種苦澀的味道,與他心尖遙相呼應著……
閻辰苦澀的一笑,人與家畜野獸最大的區別就是感情,三年的相處又怎能說忘便能忘記呢?況且那三年又是最艱難的時候,彼此相依相偎,留下的回憶想必今生都無法忘記。閻辰搖頭嘆息了一聲,將思緒再次拉了回來,扭頭看向佇立在風雪之中卻沉默良久的柳妍。
柳妍俏臉被凍得紅彤彤,卻面帶微笑的看著天空中飄灑而下的雪花。不時的會調皮的吹口氣,將從面前飄落的雪花吹飛,然而吹出來的氣卻化為了霧氣,瞬間便將飄落下來的雪花包裹住,遮擋住了柳妍的視線。就算如此,柳妍依然如同一個小丫頭般玩的不亦樂乎。
看到這一幕的閻辰,嘴角不禁浮現了一抹溫柔的微笑,轉瞬間卻僵住了。因為他發現柳妍與穆清婉有太多的相近之處。同樣有些絕世般的容顏,眼眸之中同樣有著清冷之色,同樣有時會有調皮的動作和開心的微笑,同樣……
“堆個雪人?”柳妍雙手捧在面前,一臉認真的看著雪花飄落到手掌之中,突然扭頭看向閻辰,笑著詢問道。
閻辰思緒再次被打斷,看著難得在自己面前露出這般毫無雜質笑容的柳妍,閻辰搖了搖頭,笑看著柳妍,說道:“你自己玩吧,我去老畢那坐坐,一會就回來。”
老畢,就是隔壁那個古董店的掌柜子畢福劍。這幾天接連下著暴雨,畢塔山閑暇無事便會來找閻辰閑聊,然而卻是碰到過沈典,兩個油嘴滑舌的人相遇,天南地北的聊著,竟然有幾分相見恨晚的情形。
柳妍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閻辰,對于閻辰主動去找畢塔山閑聊有些意外。不過隨后她眼中就出現了清冷之色,瞥了一眼閻辰,不言不語,邁著小步子從閻辰擦肩而過進了前面的店鋪。
閻辰用老氣橫秋的口氣讓她自己玩,她很不高興。
閻辰笑了笑,對于這個一張俏臉動不動就會翻轉的少女,他有時也能看到溫小純的影子。
身穿一身華貴裘襖的畢塔山端著那個從不離手的小茶壺倚在門框上,正盯著小伙計在清掃著門前的積雪,不時的會嘆息上幾聲,還會感慨一下人生,頗有幾分悲傷派詩人的風采,只是看到他那個高聳的肚子就感覺有些不倫不類。
正對著茶壺嘴吸溜著茶水的畢塔山,見閻辰從店鋪內出來后向自己走來,精神頓時一振,遙遙的對閻辰一笑,臉上的肥肉顫了幾顫,頗有壯觀,高聲說道:“小老板今日怎舍得出店鋪了?”
“閻公子。”
門前清掃積雪的小伙計急忙直起身笑著向閻辰問好,眼中盡是毫不遮掩的羨慕與崇拜。幾日前的一個中午,閻辰正要去巷口的酒樓買幾樣小菜回來,正巧碰到這個同樣要去酒樓訂菜的小伙計,閻辰便讓他順路捎了回來,剩回來的銀錢當作打賞給了他,沒想到使這個憨厚的少年對他好感大增。
小伙計這幾日每次去酒樓給掌柜子訂菜時都會想到閻辰,確切的說是在想著閻辰給的打賞,自家掌柜子極為吝嗇摳門,哪怕是剩回來一文錢也要收回去,
哪有這位長相俊美,又是紫云宗內門大師兄的閻辰閻公子那般大方。每當想到這里,小伙計都會偷偷的瞄一眼掌柜子,隨后在心中腹誹幾句。
閻辰哪里知道小伙計的這份小心思,笑著頷首回禮。來到畢塔山身前,笑看著他,問道:“看畢掌柜滿面紅光,是不是這幾天又入手什么寶貝了?”
“嘿嘿,小老板好眼力。”畢塔山贊嘆道。
之前他倚在門框之上就是在嘆息這幾日沒有見到沈典。與沈典閑聊幾次之后,他發現沈典這個老男人竟然很博學,天下間有沒有沈典不知道的事情畢塔山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精通的東西沈典都懂得。尤其是他一向頗為得意自豪的鑒賞,沈典同樣是精通,而且是全通,并不像他只研究玉器和瓷器。
前幾日畢塔山收來了一個指環,材質很特殊,似金似木,又非金非木。若不是與沈典閑聊時提及到了幾千年的一個小諸侯國特有紋飾,他也不會冒險收下那枚材質不明的指環。就是因為指環上的紋飾與那小諸侯國特有的紋飾極為相似。原本是打算找沈典幫著鑒定一下,可一等幾日都未見沈典前來,也詢問過閻辰,知道山路泥濘,沈典下山不方便,所以他這幾日一直倚在門框上等著沈典的到來。
不過沈典沒等來,卻是將沈典的主子閻辰給等來了。雖然閻辰不懂鑒賞,但閻辰見過一次他收藏的幾件珍寶,馬屁拍的很是響亮。此時閑暇無事,又起了顯擺之心,拉著閻辰就進了店鋪后堂。小伙計奉上香茗后被畢塔山給趕了出去,他這才神神秘秘的拿出一個小錦盒,放在閻辰面前后神色得意的說道:“是城外一個菜農送來的,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小玩意。當時指環的紋飾內還有黃泥呢,誰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埋在地里?說不準是這幾日接連的暴雨從哪塊荒地中沖出來的。”
“畢掌柜真是好眼力。”閻辰拿起錦盒,看向畢塔山,伸出大拇指贊嘆了一句,笑問道:“您最后多少銀子入手的?”
畢塔山嘿笑了幾聲,伸出一根手指,也不讓閻辰猜,一臉奸笑的直接說道:“紋銀一兩。”
閻辰看著錦盒內古樸笨拙的指環,心想這破爛玩意這么難看,哪里值一兩銀子,真不知道除了老畢外還有哪個冤大頭會買。但他臉上的笑意絲毫不減,對著洋洋自得的畢塔山再次伸出了大拇指。隨后將指環拿在手中,端詳了起來。
指環呈墨綠色,就像是柳條對接而成,卻又有著強烈的金屬質感。不是從表面上看出來,而是一種感覺。粗略一看像是木質,然而仔細端詳……依然像是木質,但就是給了閻辰一種金屬的質感,很怪異,也很神奇。指環之上刻著亂七八糟的紋飾,在閻辰看來就是亂七八糟,毫無美觀可言。
然而閻辰正要將指環放回錦盒內與畢塔山談正事時,李伯忽然出現了,盯著指環看了幾眼后忽然咧嘴一笑,看著閻辰說道:“小子,你還真走狗屎運,這么個東西都能被你遇到。不管你是買是搶還是騙,這個指環你都必須弄到手。”
閻辰表情有些怪異的看了李伯一眼,隨后應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