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不死骨,我竟然有些驚喜:“我說薔薇花怎么不見了咧,原來是被這家伙在水底給拽下去了。你們說,祂要這花干什么?”
張弦說:“剛才我注意看了一下,那朵薔薇花不是真正的花,是用綠玉雕琢出來的,插在搜魂笛的骨孔里。我猜水下面,肯定連著很長的基座。”
我忙問:“那湖心基座上,豈不是水很淺?咱們冒險游過去,應該可以站在上面吧。”
張弦搖頭說:“誰也不知道基座是什么,我想就是放到現代社會,也沒有哪個人可以完成那么大的工程量,何況是薩守堅所處的宋代?所以這個基座,很可能只是一根什么材質的棍子而已,例如玉石、耐腐蝕的青銅合金,或者是紅英木之類。”
李亨利點頭說:“你們還記得不死骨吹奏骨笛嗎?如果祂手上拿的真是搜魂笛,再由祂吹奏出一些迷魂之音來,恐怕會是真正的死亡之樂章!”
我被他嚇了一跳,趕緊問道:“你們清楚苗寨流傳的‘神罰’預言嗎,那究竟是什么?”
李亨利搖頭說:“很多傳說都因為年代久遠而漸漸失真,但背后肯定不會是全無緣由,可正因為失真,所以現在有些年輕人都不加研究,就對其報以譏笑的態度,其中也包括一些苗寨的后生。”
“這是個不信鬼神的時代,鬼神作為迷信當然是不好的,但鬼神的文化里,卻包含了很多久遠的文化符號,失去了民間信仰的滋養,它們將絕跡于文明,很多秘密和真相也將因此而被塵封。這是個會斬斷與過去鏈接的時代,失去想象力的民族,是可悲的。”
我冷哼了一聲,嘲笑他說:“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唄,扯了這么一大堆,還不是不知道。”李亨利冷笑著看著我,竟然無言以對。
張弦忽然低聲提醒說:“快點走,祂游蕩過來了。”
李亨利點頭說:“不死骨未必對我們具有針對性,我看白虎青銅的出現,可能已經結束了祂的‘神罰’,咱們只要避開祂的路就好了。”
張弦看了幾眼,著急道:“情況恐怕不太樂觀,祂現在也走在沒有血礦脈的路上,看來我們注定要和祂共路走了。”
我擔心地說:“沒想到不死骨這么聰明,簡直就像是軀殼死去的真活人一樣!要不這樣,我試試霜磐,看對祂有沒有效果?”
李亨利愣了一下,點頭說:“可以試試,也許適得其反,也許不起作用,但我們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我一下一下敲擊霜磐,忍受著那種近乎敲擊靈魂的不適感,那邊傳來一聲聲應和的嗚鳴,張弦說不死骨有了反應。
我問什么反應,他說:“你每敲一下,祂渾身就會震一下,而且好像開始注意到手上一萬年前的骨笛了。祂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怎么使用,就會本能地取得它,可見這事情遠比我們想到的要復雜,可能這本就是屬于祂的祭祀法器,也可能是不死骨之間的某種信號關聯!”
我忽然想到了刁黎明,他好像對不死骨很有研究,看來那個李維生教授不簡單,他指派刁黎明、雷明打入我們的隊伍,又讓何曉晴裝鬼,甚至因此犧牲了自己的嫡親外孫女,這個老人看起來和藹,其實很可怕。
但我想不透的是,李亨利好像什么都知道,卻還故意放任自流,不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什么。既然他本來也叫李維生,那成都的李維生教授又是怎么回事?我仔細回憶了李維生的容貌,除了蒼老不堪之外,和李亨利其實也是很有幾分神似的,莫非他們也有一個是復制人?
“祂捏碎了玉石薔薇花,將玉石粉末涂抹在自己碎裂的脊椎上,居然被骨殖吸收同化了!不對,祂開始準備吹奏骨笛了!”
張弦的話音剛落,就傳來了一聲骨笛的嗚鳴,我腦子里天旋地轉,瞬間有種貧血的感覺,眼前一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我趕緊用手撐在地上,想要站起來,眼前的迷霧忽然變淡了。
不對,不是迷霧變淡了,是我的眼睛,竟然可以穿透瘴氣,看到周遭的一切,嗚嗚吹奏骨笛的不死骨、寒潭深處的寒水魚、孤零零的西歸寺、昂首闊步的青銅老虎,遠處如翼龍造型的青銅巨像、天空中盤旋飛舞的鶚鼠、地上如血脈流動的巖金礦脈,以及最頂端懸崖上投來的點點燈光……
張弦走近我,抄著我的手臂將我扶起來,在站起來的那一瞬間,眼前重新回到一片黑寂,只看得到燈光所照射的那么一點點光亮。
我朝地上照射著看去,剛才用手撐著的地方有巖金礦脈,難道這就是我能破除迷霧看清周遭的原因?
頭頂的燈光,一定是胡子他們照射過來的,他們顯然還沒有放棄我,但也許是遇到了阻力無法前行,可能是被困住了。關于我身上發生的奇妙事情,我還不敢告訴他們兩個,梅生伯說過,我要想自保,就必須有所防范,尤其是面對李亨利的時候。
骨笛聲“嗚嗚”鳴響,像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召喚與吶喊,在大腦皮層翻滾著波浪,在血管里洶洶流淌,又像烈火在心口熊熊燃燒。我有一種血管要爆炸的感覺,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記起了什么,卻什么都沒有,就像腦海里存儲了一張空白的宣紙畫,我忽然發現了它,但上面一面模糊,什么也沒有。
張弦似乎發覺我有些異樣,問道:“為先,你沒事吧?”
我像是被他喊醒了,忽然記得了我叫郭為先,那種迷茫感覺也就淡掉了,腦子很快清醒過來。“我沒事,不過我想我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東西,我感覺不死骨在召喚白虎青銅神兵!”
李亨利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隨即說:“你真的能看見那么遠的距離?前面有沒有巖金礦脈分布的盲點?你來帶路,我們往前沖!”
他的話讓我心生警惕,我剛才的確看到了一些巖金礦脈沒有分布到的地方,但現在只能憑著記憶去闖,說實話,我有些不敢,我眼中看到的一切,是真是假我都無法分辨。
萬一要不是呢?萬一我看到的,都是幻象呢?對方太過強大,恐怖如斯,我不能冒這個險。
白虎怒吼了一聲,震得我心頭猛跳。
我們瘋狂地往后退去,但要考慮到巖金礦脈,怕踩到“雷區”,速度也不是很快。終于退到了西歸寺附近,完全沒有巖金礦脈的分布了,用強光手電往回路上照過去,發現不死骨就站在白虎青銅神兵的邊上,前方地上再沒有巖金礦脈,不死骨“嗚嗚”吹奏,白虎神兵躊躇不前。
“媽的,祂們這是怎么回事,前一刻還跟仇人似的,這一刻就變寵物了!”我咒罵了一句。
“你還是想想現在的處境吧,”李亨利說。“三青鳥聚首,我不說橫行墓穴,起碼應該是當世倒斗第一了。可走來走去,我們還是被逼回到了西歸寺,這才他娘的是真見鬼了,比見鬼都他媽可怕。”
李亨利都這么說,我心里更沒數,偷偷看了張弦一眼,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雙眼睛也很迷茫,好像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