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頭骨掉在了地上,阿依慕昏昏欲倒,胡楊一把揩掉臉上的肉塊,急道:“這是熱性尸毒,比我們剛才受的傷都還要嚴重得多!”
東海將自己的臉抓得血紅血紅的,帶著哭腔說:“我就糙了!這些個粽子,從來不跟我按常理出牌,老子一身的力氣都沒處使,竟然就這么掛了,我死不瞑目啊!”
阿勒摸著自己的臉,想抓又不敢,估計是怕毀容,她發現我在看她,難過地拿出圍巾將臉蒙了起來,淚珠兒在眼眶里打轉。
臉上奇癢無比,還火辣辣地疼,我摸了摸,簡直就像是泡沫顆粒墻。連胡子都絕望地說:“這回算是真栽了,按照我的經驗來看,染上這種烈性尸毒,我們頂多就剩兩個小時的命了。”
張弦咬著牙一聲不吭,我看到他臉上滿是憤懣不甘,不光是他中了尸毒,就連阿依慕這種長生血統的嫡系都沒能幸免,可見這毒性之烈,是前所未見的。
我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總覺得所有人都很低迷,絕望的氣息充斥了整個隊伍,我必須振作起來。盡管我也很絕望,但還是違心地說:“快離開這里,因為自爆后揮發性物質存留在空氣中,會造成持續中毒,我們必須遠離‘肉心火’自爆的地方。毒蛇出入十步之內,必有解毒藥草,這是老話了,就算希望再渺茫也不能夠自己放棄自己!”
張弦微微點了下頭說:“大家跟著我走!”
他沖了出去,我們趕緊跟上,無論前面是什么,總是我們沒見過的,希望永遠不會在廢墟里停留,我們要想自救,就必須去發現我們還不清楚的東西,去探索還沒有去過的地方,也許那里還有個寒泉之類的,可以解毒也不一定。
我知道自己在用童話安慰自己,可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辦法可想了,要死,誰也攔不住,至少我努力過,再怎么遺憾,總不至于說后悔。
跑了沒幾步,大家就都有些吃不住了,我感覺整個人肌肉泛酸,提不起一點力氣來,腦袋昏昏沉沉的,總覺得連腦漿都像化成了水似的,仿佛聽見了它晃蕩的水響聲。
“咕咚……咕咚……”模糊的聲音穿透腦海,好像是從天邊傳過來的動靜,我甚至分不清是腦子里灌水了,還是我的心在狂跳。內臟都像是醒水了一樣,感覺每一口呼吸每一次邁步奔跑,都讓五臟移了位。
我感到脫水了,就去摸礦泉水,剛灌了一口,就被胡子一巴掌打掉了。“熬著!現在絕對不能喝水,我們在劇烈運動,補水會讓尸毒在身體里蔓延得更快,加速死亡!”
他說話的聲音好像來自于天際,我連掉在地上的水瓶都沒有精神去撿起來,靠著一口韌勁,咬牙往前堅挺。四周零零散散有很多火尸圍了上來,但沒有之前那么密集,我在尸堆里穿行,感覺自己就像是走在末世的最后行者,我緊盯著跑在前面的張弦,眼里誰也看不清了,所有人全都是模糊的重影,連辨認粽子都只能靠辨別們身上的火脈。
我判斷這里和阿尕一樣,肯定也是在上古時期曾出現過熔巖爆發的事情,不然這些炭化的火尸沒法解釋,要想將人體不經過燃燒就直接炭化,沒有爆發性的強輻射和瞬間的密閉高溫,是絕對辦不到的,肯定是炎風驅散了富含氧的可呼吸空氣,然后瞬間撲向了西王母國的族人,將他們滅族了。
但我也知道,西王母國的后人還在,我曾看過歷史考古文獻,他們的后代已經融入了華夏,主體已經成為了中華民族的一部分,這里死去的,肯定是正和周穆王的討伐軍戰斗的精銳部隊。
他們體質特異,長生不死,所以這一場天災,將他們變成了不死族,這里成就長生的特殊環境同樣也影響了被困在地牢里的周朝軍士,連他們也粽子化了。
也許只有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我才能想通這些事,我現在和外界的聯系幾乎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切斷了,盡管我還在跑,我還能看還能聽,但我眼中所見,已經不能說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了,我就是打著瞌睡開車夢里指路,或者說純粹是進入了冥想狀態。
人開車要睡覺時,只會在驚醒的一剎那記住所有的路線和障礙,以及行人,隨后閉著眼睛轉動方向盤,等失去了這一判斷力時,才會強迫自己醒來一兩秒,再看看周圍,隨后就無法控制地、沉重的合上了眼皮。有時候騎自行車、摩托車,也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但我比較幸運,每次都化險為夷。我知道,這樣的幸運不會一直有,所以早就不敢這樣去做了,但它作為曾經的記憶,一直讓我了然于胸。
張弦奔跑起來像是一只鳥,一只火鳥。我看到了他的影子,好像是一團燃燒的火,而其他人我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分不清誰是誰,我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
我知道他們也一樣,掙扎在瀕死的邊緣。
我看到前面有棵樹,樹上結有黃橙橙的果子,有一只粽子正在采摘那些果子,往嘴里貪婪地取食,我甚至看到了那是一顆李子樹,它距離我有二十幾米遠。
可奇怪的是,在這樣的狀態下,我怎么可能看到黑黢黢的墓室中二十幾米遠的地方?
那個粽子我好像很熟悉,卻又說不上來,我覺得我在哪里見過。
也許,我真的迷糊了,看到了幻象,但我明明看到了,所以無法說服自己這不是真的。
在我眼里和心里,我看到的李子樹和吃果子的粽子,它們真真切切地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就像我來過這世上,現在雖然快死了,卻也還未曾死去。
我想喊東海,喊胡子,喊阿勒,小哥速度太快,我喊不應。可我張了張嘴,卻只是在大口喘氣,我的胸膛里暖哄哄的,一股甜意直沖喉頭,好像是已經跑虛脫了,隨時都要被熱得吐血,但我卻很享受這溫暖,它和這死寂的地下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知道自己沒死,因為我并未倒下,我還在奔跑。
也許和死神賽跑只是個笑話,此刻的我像一頭因為受傷而的發怒狂奔的猛獸,我恐懼、掙扎,徒勞無功地與死亡搏斗,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我用精神意志在跑,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