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馬亦遠,不是身體經常不適嗎?這湯對于他,可正合適。”
這句話,很精彩。
何夫人立刻陰沉了臉,盯著自己面前的碗寒光如劍,緩緩一眨,側過頭對著賈夫人溫和一笑:“真是的,你若不說我還真是給忘了。原該是給亦遠那個孩子送去。”
“真是多謝嬸嬸惦念。”嚴陽立刻跟上來這句話,熱烈的殷勤,“原來嬸嬸也得知亦遠最近被人劫財刺傷了,真是倒霉……”還想說,卻見到何夫人目光斜過來,雖然還是那樣溫柔和藹,卻令嚴陽立刻住了嘴。
被賈夫人握在手中的手實在無法隱忍的顫了兩顫,夏木晚看著賈夫人一雙利眼迅速轉盯了過來,柔柔一笑:“嬸嬸,攥疼我了。”很是無辜的微顰起眉。
“噗嗤”。
卻是嚴芊忍不住的捂嘴一笑,帶動著腕間玉鐲脆聲響。嚴莫楚從始至終就沒變過那妖艷的嫵媚笑顏,見嚴芊噴笑,伸手揉揉她的頭頂:“傻丫頭,笑什么呢。”
嚴芊抬起下巴,一聲哼,轉頭問向嚴莫寒:“大哥,難道不好笑嗎!”
沒想到居然能問到自己的頭上,嚴莫寒將手中湯碗緩緩放下,轉過頭,眉間微皺:“好笑?”仔細想了一下,“哪里很好笑?我不知道。”
“哼!”這次換做重重一哼,嚴芊極度不服氣,“你就護著嫂子吧。”
嚴莫楚欺身摟住嚴莫寒的脖頸,對著嚴芊也是一揚下巴,細眉斜挑,邪氣橫生:“分明就是不好笑,大哥是贊同我的。”偏要問個清楚的轉頭追問著,“大哥你說是不是!”
一片蓮藕準確無比的遞到嚴莫楚的嘴邊,嚴莫寒懶懶回應:“乖乖的吃飯去,別像個孩子一樣胡鬧。”閉起的雙眼都是舒閑的曼妙修長,愈發的俊逸。
這次換成嚴莫楚不服氣的“啊嗚”一口吃下了那片蓮藕,脆嚼著嘟囔:“大哥就是護著大嫂,再正確沒有了。”孩子氣的表情邪邪的可愛。
“木晚。”嚴莫寒淡淡道,“去將這盤蓮藕端給莫楚,他最近火氣大。”將湯碗端起,繼續喝著自己的悠然自得。少頓,如若恍然一般,轉頭:“將這湯送去給姐夫,就說這是我派人送來的,對身體好。”
感到眾人的目光如釘子一般的扎過來,夏木晚垂下了眼簾,將所有光芒深深的藏起來,恭敬的點頭應道:“是,我這就派人送過去。”
“真是賢良淑德。”賈夫人贊賞的點頭,轉對著何夫人不絕的贊嘆,“您可真是得了個好兒媳婦,夫唱婦隨,和睦安康。”隨即再度關切的問一句,“就是不知道何時才能讓我們抱上大孫子呢?”
句句死穴。
不過此時的何夫人已經完全適應自如。或許抱著一種“虱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心態,和藹的笑容對上賈夫人不曾離開片刻:“唉,我也很是盼望早有這么一天,在這里就借弟妹你的吉言了。”倒要看看你還能說出什么。
知道深追下去也沒意思,賈夫人轉看向一直在笑顏如花的嚴莫楚:“大哥都已經成家立業了,后面便該輪到莫楚。”微微一笑,“可有了心儀的姑娘沒?”
“唉?”本來是看戲看的熱鬧的人,萬萬沒想到居然還能把自己拽進去。嚴莫楚一張嫵媚面孔略帶驚異,想了想,一聳肩:“回嬸嬸,沒有呢。”
抿嘴一笑,賈夫人回過頭對著何夫人溫言道:“孩子年歲都這么大了,該有了。”換得何夫人點頭回應:“是啊,下面便該是莫楚的婚事了。”
等等,等等,怎么還認真起來了?覺得事情嚴重的不對頭,嚴莫楚立刻警覺起來,鄭重宣言:“我還沒想成親呢,什么該有沒有的,與我統統沒有關系。”
“又在說孩子話了。”賈夫人指著嚴芊道,“芊兒是你的妹子不是。是,為了你妹子的姻緣,你也必須早一日成親立家才對。”看著嚴芊那叫一個意味深長,“何謂‘夜長夢多’。嬸子疼你才總惦記著你,芊兒你說是不是。”
嚴芊歡快地點頭:“是呢,是呢。”立刻死盯住堅決不肯結婚的嚴莫楚,狠狠一哼,不許阻了本小姐結婚。
嚴莫楚差點兒沒當場傻了眼。這,什么還什么。這小妮子居然為了自己的好姻緣就恨不得早日將自己的哥哥給踹進火坑里面去。這,好沒天理啊!你個重色不要哥哥的好妹子!
“那先把嚴芊嫁出去好了。”本來就是無所謂的事情。
“長幼有序,莫楚說什么傻話。”何夫人再怎樣疼寵嚴芊,這規矩可是不能錯的。
什么!莫不是要將自己逼死了。嚴莫楚立刻一臉的討好:“太太啊,嚴芊妹子是個女娃娃。不用跟我們一起死板的排序吧。”皺起眉來仔細地考慮可能性,“對了,跟咱們有來往的周家米鋪的小閨女,不是就早早的嫁出去了嗎。”雙手合什,在底下默默的拜,“所以說啊,女兒家結婚是嫁出去又不是娶進來,沒有先后啦,沒有的。”
哦。夏木晚好笑的發現,原來嚴家二少爺,這么害怕結婚啊。
洛塵見夏木晚笑得開心,便也湊過來輕聲對她說:“二少爺是真的不想結婚。”
原來不是故作推脫嗎?夏木晚看看洛塵,又對著嚴莫楚使了使眼色,嚴家的二少爺,他可當真是不愿意結婚?
洛塵鄭重的點頭。是的,是他自己的意愿。
看著嚴莫楚還在與何夫人一言一語的討論自己的婚姻大事。失了玩笑的心情,夏木晚也有了幾分的好奇。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個風流倜儻的年輕少爺,為何對成家這樣一件人身大事如此的抗拒推脫。
明明以他的性情,娶了哪家女子回來,也是不會被束縛住的。
“莫楚為何不愿成家?”嚴莫寒神情明顯一愣。還以為夏木晚這么認真地說有個問題要問自己,會是個多么嚴重的話題,卻不想原來這么無關緊要。總是喜歡將這些無關小事看得如此嚴重,果然是女人的天性至此嗎?
忍不住微微一笑,嚴莫寒搖搖頭:“莫楚為何不愿成家,這是他自己的心意。我雖是大哥,卻不能妄加猜測,也不能插手干預。畢竟上有父母,莫楚再怎樣不愿,恐怕也抗不過幾次。”所以就完全沒有必要自己瞎操心。
夏木晚淡淡一應,到也與自己預料之中的答案相差無幾。嚴家的大少爺,有名的甩手大掌柜,果然是連家中事務也從不放在心上的戲癡。
“為何會想起他?”嚴莫寒對這個問題比較上心。
一想起來就想笑,夏木晚用手帕掩住嘴,將嚴莫楚雙手在桌下做的小動作告訴嚴莫寒,很是歡喜的接著道:“看他那樣子便覺得好笑。外人都道嚴家二少爺貌似潘安,嫵媚風流,想來身邊應是有不少大家閨秀暗中傾慕。誰知他卻百般不愿成家,豈不是要揉碎了那眾多少女的芳心?”越說越是好笑,夏木晚輕輕擺手,真是太失禮了。
想來那個動作確實很是有趣,不然她為何會如此開心。嚴莫寒靜靜地聽著她脆聲笑語,只覺得這流水時光過的著實太快,什么都還沒能在心中細細品味,便聽到洛塵的聲音,“少爺,到了。”
夏木晚直到隨著嚴莫寒身后走出來,抬頭去看,才知道原來嚴莫寒是將自己帶到了戲樓。難道,是想讓自己來看他的新戲?這樣想了,卻又搖搖頭。自己,何時居然也會如此的自作多情。
“木晚,來。”對著夏木晚伸出手,嚴莫寒感到她幾乎沒有停頓的便將手放進了自己的掌心。心中暖暖的化開,手中使力,便被毫無提防的她撞了個滿懷,雙手緊緊環抱住,低頭,溫語輕言:“小心。”
真是沒辦法。夏木晚淡淡回應:“好。”不知道何時便會轉換了心情的人,永遠猜不出下一步會如何做的人。該如何應對?看著他一臉孩子一般的笑顏單純,心里嘆一口氣,只能隨著他就是。
聽到四周紛雜細小的議論聲,嚴莫寒把夏木晚往自己身邊拽緊了一些,卻又想到在外面她不愿與自己太過親近,猶豫著問:“你可介意?”
介意別人的目光嗎?以前或許是會的。反握住嚴莫寒的手,夏木晚只說了一句:“怎么會。旁人與你我何干。”早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沉默了片刻,嚴莫寒垂下頭,輕輕笑給自己聽:“那便好。”
“嗯?”沒有想到隔了片刻他還會說話,夏木晚沒有聽清,稍稍有些疑問。
“沒什么。”嚴莫寒只抬手將面前擺好的瓜盤果碟往夏木晚的方向推了推,“你隨意,在戲沒開場時很是無聊。”一看便知是常客,桌上的果碟有幾個都知道的是一清二楚。聽夏木晚未作回答,隨意而問,“今日帶你出門,你卻總想著什么,這樣心不在焉的。”
夏木晚詫異一笑,自己很漫不經心嗎?“想著明日要做羊肉蝦米湯,火候要如何掌控到剛好,不然羊肉太老,湯也沒有滋味。”其實心中盤算的是今后幾天所要做的湯羹材料,似乎,知道該如何做了。
羊肉?嚴莫寒慢慢點頭:“天已見涼,果然是吃羊肉進補的時日了。”贊賞的笑,“娘子想得周到。”
吃羊肉進補。夏木晚思量了一下,斟酌著問道:“若說進補,狗肉如何?還有鹿筋、鴨肉、參湯這些,都是很不錯的。”自然要注意的還有口味,“只是不知道娘對這些腥膻味道比較重的湯羹接受與否。”事關今后如何做菜,馬虎不得。
這些嗎?嚴莫寒安撫的輕聲言:“每日里只是那一小碗,娘親對此并不是十分的在意。”倒是想到了一個問題,“只是剩下的那多半鍋湯可都是要送給馬亦遠的。”知她不喜,還是要問,“做得這么好,你可舍得?”
夏木晚果然變了神色,狠狠的移開了臉,只看著戲臺,半響,硬硬的丟出來一句。
“我全當做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