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對自己這個大少爺真是頭疼,越來越弄不懂少爺現在究竟在想什么了。明明今日是帶著少奶奶出來散心聽戲的。洛塵還以為大少爺是因為怕大少奶奶晚飯時心生不喜,便想著花樣的逗少奶奶開心。誰知道話題說著說著便與那鍋湯扯上了關系。
心中暗道不好,洛塵求皇天爺爺、觀世音菩薩,千萬別讓自家的少爺說出任何與“馬”沾邊的事物來。卻還沒默念完,就將那句“那多半鍋湯是要送給馬亦遠的。”話聽進了耳朵里。
全身泄氣,洛塵好想去撞墻!挑釁,安撫,再挑釁!少爺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啊!就算大少奶奶的脾氣再能怎樣容忍,也不代表她會無底限的任由少爺您這么去欺負。
“我全當做喂了狗。”
看吧,看吧。果然翻臉了!不著痕跡的往門邊挪了挪,洛塵才不要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話說我的大少爺,少奶奶話少了您說人家心不在焉,話多了您又硬扯上人家最不愿意聽的。這樣說話,若是換做旁人,只怕早就起身走了。您可真是仗著大少奶奶不能離開您身邊就肆無忌憚。小心以后可是有報應的!
“洛塵出去。”
洛塵這時候心里還想得雜七雜八、翻天覆地,對于嚴莫寒的吩咐第一時間完全反應不過來。暈頭漲腦的問了一句:“啊?”卻立刻看出了自己少爺瞬間轉變的壞心情。自己不要被殃及池魚,警鈴聲大響,三蹦兩跑的迅速退出,有多遠便躲多遠。
心念轉回來,腳步忽又一頓,洛塵皺起眉,單手支著臉頰。沉默,一擊掌。
好奇!看看少爺想做什么。
嚴莫寒站起身,手掌扶著桌子走到夏木晚面前,對著她伸手,輕輕嘆息:“真的生氣了?”原來脾氣再好的人也是有著自己絕對不能觸碰的底線的。心中卻暗暗歡喜,總不是毫無原則的對所有人妥協便好。
轉過臉,夏木晚堅決不肯去理會他對自己伸過來的手。被眾人所寵壞的大少爺,如果一味的去順從他的意愿,誰知道在今后長久的歲月里,這個脾氣比孩童都要偏執乖張的人還會玩出什么來。誰生來也不是為他人做玩具的。
當真不再理會了?嚴莫寒緩緩俯身,找到了她的臉,溫柔的撫摸,被躲開了。寵溺的一笑,手順著摸下去,曲線完美,手感很好。
“你!”夏木晚瞬間便紅透了臉,倉皇的站起身,伸手想推開嚴莫寒,卻不料反手被他抱進了懷里。“嚴莫寒!”真是越惱他,他就越過分。心里強壓的怒火再不宣泄,仿佛就要將自己焚燒的半分不剩。
“你放開我!”
手掌揚起來就想打下去,可是眼睛一抬,映目里是他舒揚的眉眼,唇角緊抿起來的笑意一絲一絲的褶皺在一起,順著臉頰又漸漸地消散。是那樣的近,近到將他的唇全部看在了眼里,突然就是一陣的心慌,將手藏在身后,想退卻是退不開的。
她手臂這樣的起落,嚴莫寒又如何會不清楚夏木晚方才的心思究竟是想做什么。絕不容她稍離自己,笑著,還是將聲音壓低了:“不羞,這是專為我做的專座,三面都圍嚴了,沒有人能看得到咱們。”想著,還真是好笑,“我可,真是喜歡惹惱了你。”
這是怎么話說的?我堂堂夏家的大小姐,竟然成了爺們取笑的不成!“你沒完沒了的總是惹我做什么!”知道他的故意,卻不知他為何故意。今日既是逃不開,干脆便問清楚了。
皺起眉來,仔細地要想個清楚。“或許,你惱急了,我才好……”嚴肅著,忽又一笑,“將你抱的這般緊。”讓你再也逃不掉。張了張嘴,這后半句想說,卻出不了聲。嚴莫寒心里莫名的浮起了一絲焦躁。
夏木晚看著他,再看看他,開口想問,卻先皺起了眉。幾番猶豫,突然反抱回去,咬住了唇,聲音幾乎是擠出來:“你,可是真心?”求求你,不要再讓我的心如此上下,反復不定,無處著落。
“木……木晚……”
從不知道光亮是什么,只知道那溫暖的根源,不能靠的太近,太近了,暖了,也傷了。
木晚,夏木晚。這個名字……
“少爺,未來的大少奶奶原來叫夏木晚,好好聽的名字。”
洛塵總是那樣天真,聽到一個名字就歡喜成這幅模樣,聲音都是跳躍的。殊不知萬事最不能關注的便是外表。畫白便是奸,涂紅才是忠,那是戲,也只有戲,才會如此黑白分明,絕無模糊。
“可是少爺,您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想的如此清楚?您這樣的好人,是會有好報的。”洛塵的堅定,有著虔誠的圣潔,“我相信未來的大少奶奶會是個好人。”
我純潔的寵兒,或許少爺當真是將你保護的太過嚴密,嚴密到少爺我都后悔了。放任你與蕭然這么接觸,都沒能染了你的心,反倒讓你有了反抗我的膽量。嘖嘖,讓少爺我當真是情何以堪。
平和待人便是好人?施舍銀兩便是好人?那這世間的好人當真是廉價到可憐。一個門當戶對的商賈嫡女,甘愿嫁給自己的這個瞎子……讓他如何去相信好人這個詞。
果然在馬亦遠的口中聽到了助你早日成事。呵,成事……大少爺總歸是大少爺,有著嫡出的身份就是不一般。
只是,我為何要,助你成事。
將你抱的近了些,你卻又跑遠了。欲擒故縱,端的好把戲。
好!我便將你放得遠遠的。反正……
只需一抬手,你便在身邊。
“咚”的一聲驚響!
“啊!”夏木晚從未有過的驚叫。
“少爺!”洛塵驚慌的推門大喊。
全身狠狠一顫!嚴莫寒反射性的雙手大張,茫然無措的后退,懷中為什么空了!出了何事?現在自己在哪里?前后左右都是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會空無一物!
“洛塵!”將趕到自己身邊的洛塵一把攥住,嚴莫寒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如此的驚慌失態,聲音都在顫抖,“出了何事!出了何事!”
“沒事,沒事。”洛塵一連聲的安撫,“只是……只是……樓下將一桿纓槍踢了進來,嚇到大少奶奶了。”從門縫中偷窺將方才那一幕看得一清二楚,洛塵嘴中說得輕描淡寫,心里卻明白若是眼看著一桿纓槍直直飛進來,那是多么嚇人的一件事。
就連站在一旁的他都禁不住顫了一顫,更不用說身為女人的大少奶奶會受到了何種驚嚇。
“木晚!”立刻棄了洛塵的手,嚴莫寒往前走了幾步,才明白過來自己的漫無目的,原來是這般的茫然無措。只能大張著手,一聲急過一聲:“木晚!木晚!”
不及作回應,夏木晚連忙幾步過來抓住嚴莫寒的手,分明比嚴莫寒要寒上好幾分,卻已經溫柔的輕聲哄勸:“我在這,我在這。我只是被嚇了一跳。”
被嚇到了?嚴莫寒想都沒想伸出手在夏木晚的頭頂輕柔的撫摸,誘哄著孩童的口氣:“不怕不怕,戲中的道具都是假的,傷不到人。”撫摸到她的耳朵,捋了捋她的耳垂,“乖木晚,這樣就不怕了。”
皺著眉嚴莫寒自己神態間還有未能退下的惶恐,卻萬分慎重的對著夏木晚,抿起唇,那一眉一睫都是關切。
其實看到那桿纓槍撞到墻上又掉到地上,已經明白過來的夏木晚心里早就不害怕了。只是對上嚴莫寒這番動作,心里真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應該先好好笑上一陣的夏木晚,最終也只能“噗嗤”一笑,聲音清脆著裝乖巧:“是,我已經不怕了。”
一旁看得清楚的洛塵只能無奈的拂額。
少爺啊,你傻了哦。
“可真是親熱,讓人眼紅呢。”蕙芷當先笑聲爽朗,雙手耍著兩桿纓槍,身上還是沉重輝煌的戲服未脫便走了進來。將手中纓槍一收,抱拳賠罪:“蕙芷失手了,特意來向嚴少爺、嚴少奶奶賠罪。”
“失手?”洛塵聽得差點跳起來,“你會失手!”
夏木晚雖然從方才一眼都沒看過臺下,但是那一日蕙芷是怎樣從她的船上飛身便跳上了岸,那身姿動作猶自記得清晰。說蕙芷會失手,如何令人信服。
“啊。”蕙芷答應的那叫一個理所當然,“馬有失蹄,人有失手。為何偏我就不可能。”
哪有人做錯了事還這么理直氣壯的。嚴莫寒抬手想重重一拍桌子,卻又將手抬起來才想到現在手下可沒有桌子。經了方才那一嚇,記住的方位早已經混成了一團亂,便是桌子沒動椅子沒歪,自己也完全不知道它們現在身處何方。
嚴莫寒的手便只尷尬的在空中一頓,立刻被眼尖的蕙芷猜了個透徹。“啊哈哈哈!”竟然毫不客氣的俯身大笑,蕙芷這丫頭當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的主子留。不過還好,只是笑,手揉著肚子,什么都不說。
“蕙芷!”一聲厲喝,嚴莫寒訓斥她早就成了習慣,哪里能容得下她來嘲笑自己,“方才可當真是你將那桿槍踢上來的!”生氣歸生氣,心里確實也不相信,緊跟著更加大聲的呵斥,“說實話!”
不屑的一聲哼,蕙芷怏怏的將雙槍收在身后,一抬下巴:“就是我!”
“你師父是白教了你,還是你每日只知道偷懶泄了身子。”嚴莫寒一聽就要被氣炸了,手一劃!“給我下去!跪在戲臺上!你知道該向誰賠罪!你這歉,我是受不起的!”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知道嚴莫寒這道命令是極為嚴重的懲罰。立時一群人便紛亂著涌上來要勸。
將手攥緊背在身后,嚴莫寒更加氣憤:“誰若想勸,我便罰她跪一整天。”
不知道這種局面自己能不能開口。夏木晚看著嚴莫寒氣白了的一張臉,又看了看蕙芷。這么豪氣利落的女孩子,她很喜歡呢。只是萬一自己開口,嚴莫寒便當真下了命令,自己是該更慎重一些,還是……
蕙芷卻是個不用人幫忙求饒的倔強脾氣,高揚的下巴仍是滿面的傲氣:“蕙芷領命受罰!”轉身邁著步子就要往后臺走。
“給我把戲服脫了。”咬牙切齒的聲音,“我不許你臟了它。”
沉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