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公子玉簫所說,沈墨濃隱在暗處,都沒有察覺到鐸鐸族的另一只黑手是誰,那么,這個黑手該有多么了得?而此時西涼雖有些動蕩,然據(jù)消息稱,那些只是些強盜草寇,西涼王卻異常的安靜,公子玉簫根本不可能在毫無理由之下,對西涼實施什么政策。
何況,現(xiàn)如今公子玉簫正在風(fēng)口浪尖之上,若一個決議不當(dāng),百姓很可能對他不服,西涼和鐸鐸族在煽動民心之時,也有更大的把握和理由。
而這時候的西涼,究竟有沒有私下里與鐸鐸族聯(lián)合起來,除了西涼之外,東祁,北軒轅和南鳶紫,究竟有沒有那么安分?這些誰都不清楚。
“皇上,看來,這次鐸鐸族來勢洶洶啊。”張皓軒斂眉,眉宇間的愁思更甚。“依臣看,墨濃和天策上將軍還是回來的好,一能安定人心,而能給邊境一些震懾,這三,也能多少解開些百姓和官兵們對皇上的誤會。”
公子玉簫搖搖頭,斬釘截鐵道:“不,墨濃和沈老將軍不能回來。他們現(xiàn)在是最重要的隱形力量,如果被鐸鐸族知道他們的存在,興許還會對我們不利。”
“可是……”
“朕已經(jīng)想好了,分別派四名大將,帶兵支援東西南北四個邊境,西涼王他們雖然心有不甘,也不至于敢公開和朕作對。朕走這一步,也是起了震懾他們的作用。而墨濃,他很聰明,他知道該如何發(fā)揮自己的最大力量。而朕接下來的決策,定會遭到一些保守派的反對,屆時,皓軒,這個就要靠你了。”
張皓軒知道公子玉簫心意已決,遂頷首,鄭重道:“皇上放心,臣定不負(fù)所望。只是皇上為了江山社稷,甚至不惜堵上自己在百姓中的聲望,皇上……小心被小人得逞啊。”
公子玉簫斂眉,一雙鳳眸中閃爍著淡淡的流光,“你是擔(dān)心……小懷王?”
張皓軒頷首道:“不錯,懷王雖只有十三歲,然正如當(dāng)年的姜弄月一般,誰知道他會不會做出什么翻騰巨浪之事?”
公子玉簫清淺一笑,想起小懷王,他的眉頭非但沒有蹙起,反而漸漸舒展開來,他飲了一口茶,有些漫不經(jīng)心道:“不可能。一,他沒有那么大的資本,鐸鐸族不可能找一個光桿王爺合作,二,都說帝王之家多無情,可是,玉歌自小便與我兄弟情深,他也不是不懂事之人,當(dāng)年太后自縊,他并未怨怪朕一分,反而一心學(xué)琴,根本不關(guān)心這天下如何,朕對他很放心。”
張皓軒望著面上帶笑的公子玉簫,他已經(jīng)忘記了多久沒有看到這皇帝真正溫柔的笑意了,當(dāng)下心中一軟,許多話,想說卻說不出口。正如公子玉簫所說,帝王之家多無情,所以這份兄弟之情才難得。
何況,小懷王只是一個掛名王爺,他的手上沒有一分實權(quán),公子玉簫當(dāng)年想讓他學(xué)習(xí)這些,他都拒絕了,這兩年來,他無聲無息的生活在京城之中,安逸似開在懸崖邊上的花,與世無爭,倒讓人不忍苛責(zé)。
馨香縈繞鼻尖,將兩人的思緒拉回。張皓軒沉吟片刻,淡淡道:“是臣多慮了,小懷王對皇上之心,一直以來眾所周知。也難怪皇上會對他信任有加。”
公子玉簫微微頷首,“你知道就好。”他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掩映下,是濃濃的笑意,目光投向手中的青花瓷杯盅,上面,是雋秀的蘭花。這是小懷王親手做的杯盅,公子玉簫還記得拿到它們時,小懷王臉上那羞澀而溫和的笑意。
成諳謠雖然與他是死敵,然而,小懷王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血脈聯(lián)系的人,所以他對小懷王,從來都是真心的疼愛,而非別人以為的做戲。這也是為何,成諳謠死后,除了權(quán)力之外,小懷王受到的待遇幾乎與他一般。
如果不是因為當(dāng)時受到過殘忍的壓迫和戲弄,莫說是榮華富貴,縱是這一國之君的位子給小懷王,他興許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張皓軒與公子玉簫又商量了一陣,然后便起身請命離開。公子玉簫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正室內(nèi),周身清風(fēng)浮動,一派華涼,他端著茶盅,就那么默默的望著前方幾步虛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內(nèi)室,屏風(fēng)后的床榻上,顧天瑜悠悠睜開眼眸,她空洞的眸子中,澄凈如連一朵浮云都沒有的天空。只是,在那空蕩蕩的眼底,卻劃過一抹冷意。
漆黑的夜,寂靜的房間內(nèi),一燈如豆。
房門被推開。滿面疲憊的歐陽少衡輕手輕腳走進來。他端著一碗湯藥,轉(zhuǎn)過屏風(fēng),望著閉眸裝睡的顧天瑜,眼底閃過一抹心疼。
揮退所有丫鬟,他方柔聲道:“天瑜,吃藥了。”
顧天瑜緩緩睜開眼睛,她抿唇一笑,一改白日里那癡傻的模樣,低聲道:“你來啦。”
歐陽少衡微微頷首,他掀開帷幔,將顧天瑜扶起來,然后一點點喂她喝藥。房間內(nèi)十分安靜,只有勺子碰到碗底發(fā)出的鈴叮聲響,清脆突兀,與寂靜顯得那般格格不入。
很快,一碗藥便見底了。歐陽少衡將碗放到桌子上,又端來清水,顧天瑜喝了幾口,便推開碗,“夠了。”
歐陽少衡將碗端走,他坐在床榻邊,望著顧天瑜那憔悴的面容,久久不語。
顧天瑜的手在床榻上摩挲著,直到摸到那垂落的衣袖,她方安心,循著衣袖抓著歐陽少衡的胳膊,她望著那個方向,眼底空落落,只有一點燭火的光亮。“少衡,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演下去。”
歐陽少衡目光炯炯的望著她,心中情緒不斷翻涌。然,無論她怎樣胡來,他都不忍心苛責(zé)。“為何要這樣……如果你不想面對他,不醒來便好,我可以幫你……”
顧天瑜搖搖頭,她知道歐陽少衡在氣她的冒險,可是,當(dāng)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看不到時,她心中卻沒有一分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