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面對歸墟的反問,雙飛冷漠的說道:“我在幹什麼?我在服從命令。”
雙飛無所謂的態(tài)度反而讓歸墟更加心痛,他上前幾步抓住對方的手臂,啞聲問道:“你就不覺得屈辱嗎?你明明不喜歡做這類事情。”
“屈辱?這種程度算什麼。”雙飛拼命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歸墟拉得緊緊的,他抽了半天也沒抽開。
“好,那我問你,你不怕這件事被四護法知道嗎?”
這個問題顯然是問到了對方的敏感之處,雙飛先是一愣,然後又很快隨意的說道:“終歸不過一死而已。”
死,在影衛(wèi)之中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他們每天都面對死亡,看著同伴的身體無人問津的化爲一灘水。可哪知歸墟聽到這句話後,、幾乎是要吼出來的抓著他說道:“我不要你死!”
這一聲倔強的怒喝,讓兩個人都吃了一驚,也讓兩個人之間的空氣裡漂浮起一絲異樣的情愫來。
可是,“我不要你死”這句話,從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人口中說出來,只能徒增淒涼和無奈。
最終,雙飛只是偏過頭,冷淡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或許也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歸墟鬆開了雙飛的胳膊,往後退了一步,接著又退後兩步,喃喃說道:“我瘋了,雙飛,我瘋了。”
那一刻,無人看到他面具後面的表情幾欲崩潰。他只是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一個人有些踉蹌的重新走進黑暗裡,消失在雙飛面前。影衛(wèi)之間不能說愛,也不許說愛,他只能用“我瘋了”來代替“我愛你”,無助而絕望地宣泄心中那永無出口的熾熱洪流。
雙飛看著歸墟隱秘進黑暗中,也轉過身來朝溫池走去,他還是那麼冷漠而平靜,方纔那一瞬間的悸動,被他完全不留痕跡的壓在心底。
歸墟一個人默默回到二護法的房間外,躍上窗外的大樹,沉默無聲的守在這寒冷的漫漫長夜裡。
即便是他們這樣的人,也會覺得光陰流逝得很快。歸墟回憶起在千影門裡和雙飛一起度過的七年,好像一段噩夢,但現在想起來,卻也是眨眼就過去了。
最開始的那兩三年,他們兩個總是形影不離的湊在一塊,在雙飛餓的時候,在雙飛受傷的時候,在雙飛的生病的時候,他總是把他抱在懷裡,陪他一起默默熬過最痛苦的時光。
在訓練時那片刻極短的休息裡,他們總是偷偷在訓練場的牆角邊,在沙地上反覆的寫下兩個字,兩人相視一笑,然後又用最快的速度把它抹掉。
他還記得他們寫的是什麼,那是最禁忌的詞語——“自由”。
再後來,殘酷的訓練和嚴酷的刑罰手段抹殺掉人性中的一切,他被折磨過,雙飛也是,很多東西就在恐懼和劇痛中一點點的改變,但是他的愛即使在如此極端的環(huán)境裡,仍頑強的生根發(fā)芽。
歸墟靠在樹幹上,想著很多年前,在塵土飛揚的訓練場上,雙飛對著自己笑起來的樣子,不禁覺得眼睛漲漲的,自己也很多年沒有看過那個人的笑容了,他的笑容非常漂亮,明亮得耀眼。看過一次,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可是歸墟還記得最後一次的訓練,爲了活下去,爲了能離開千影門,在五百人不要命的大拼殺裡,最終活下來的就是他們兩個人。
當時雙飛身邊的人都被他殺光了,他滿身是血的站在那裡,尖刀在最後一個人的心臟裡攪了又攪,表情卻是冷漠而麻木的。
而自己卻在另外一個人的對抗中漸漸體力不支,已經被逼到牆角,對方的長刀已快刺入他的胸口,而他甚至已經沒有力氣擡劍去擋下這一擊,他記得當時他什麼感覺都沒有,沒有對死亡的恐懼,沒有對世界的留戀,他只是朝雙飛的方向望過去,還想再看到他笑一次。
可他看到的,卻是雙飛面無表情的舉起手裡的刀,朝他們兩個人擲過來,沒有猶豫,沒有遲疑,那冷漠無情的目光,讓歸墟不知道他到底想殺的是誰,或許同時是他們兩個人。
只不過,他看見了雙飛的刀,而對方卻沒有,他避過了,而另外那個人卻死了。
可是,無論如何,他活下來了。那一刻,他靠著牆看著不遠處七年都朝夕在一起的人,這才赫然發(fā)現對方已經長成一個漂亮而冷峻男子,再也不是當年縮著他懷裡熬過漫漫時光的那個少年了。
但他始終不能相信,雙飛當時也想殺自己嗎?可是有什麼不能相信的,影衛(wèi)是除了保護主人以外就沒有任何感情的生物,像他這樣飽含著愛慕之情的影衛(wèi),只不過是一條不合格的漏網之魚而已。
正如雙飛說的,修羅場裡出來的人沒有朋友。
感情裡,最痛苦的莫過於一個人已經放下了,而另一個人卻沒有,歸墟依著樹幹長嘆一聲,嘴邊勾起一抹苦笑。
這是他此生的劫數,一輩子都無法放手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