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亭建在一個伸出水中很遠的走廊盡頭,周圍掛著淺色的簾子,躺椅橫在桌邊,上面鋪著厚厚的,蓬松的軟墊,散發(fā)著淡淡的藥香。李云琪輕輕的嘆息一聲,這寒葉軒什么都好,就是是這無所不在的藥味讓人不舒服。
不過她還是愜意的躺在上面,微風(fēng)吹動亭邊的簾子,然后再緩緩飄進屋子里,果真不再那么悶熱那么猛烈了,柔柔的熱意里淡淡的荷香漫散,讓人沉醉欲睡。
葉浮白掀開走廊進來的竹簾,施施然走進來,手中端著一個小小的竹絲編成的小筐,里面滿滿裝著一筐紅得晶瑩剔透的櫻桃。
李云琪驚嘆一聲,不待他走到桌邊便探身取了一顆丟進嘴里,然后舒服的躺下,閉上眼睛慢慢品味起櫻桃的滋味來。
葉浮白放下小筐,在桌子的另一側(cè)坐下。
“不要總是亂動,對你傷口沒有好處。”他淡淡的道。李云琪白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不要總是想著我身上的傷口行不行?”葉浮白燦燦一笑,李云琪也立即想起那傷口在自己腰間,想到自己的話,也不由自主的鬧個大紅臉。
“你過的真是神仙的日子。”李云琪嘆一聲,閉上眼,穩(wěn)穩(wěn)躺在那椅子上道。
葉浮白淡淡的笑,并不搭話。
“真想一輩子呆在你這里呢。”李云琪等了一會兒,見他依舊沒有說話,只好接著說下去,她揮舞一下手臂,想要坐起來,葉浮白卻指指她的腰間道:“你再動兩次那里的傷口就會裂開,然后就要重新沖洗縫合。”李云琪狠狠的瞪他一眼,卻還是乖乖躺了回去。
葉浮白拿起一個櫻桃遞過去,口中兀自道:“你不能住到這里,除非你愿意一直受傷……”
李云琪勃然變色,狠狠瞪他一眼,賭氣般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對他伸出的手視而不見,“生氣對你的傷沒有好處。”葉浮白認真的道。李云琪狠狠的瞪他,卻還是忍不住笑起來了,好不容易笑完,她卻不伸手,只是懶懶的躺在椅子上張開了嘴。
葉浮白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的臉?biāo)⒌刈兊猛t。
李云琪吧舌頭伸出來,沖他做一個大大的鬼臉。
葉浮白收回手,將櫻桃上面的把兒去掉,然后輕輕的丟過去,剛好落在她的口中。
李云琪輕嘆一聲,躺下去。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過多久?”她夢囈一般的道。
葉浮白抽起嘴角想要笑一下,最后卻還是笑不出來。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李云琪把那個櫻桃含在嘴里,卻并不咬破。
“你們是不是鬧矛盾了?”半晌之后,葉浮白終于忍不住怯怯的問。
李云琪三兩下吞下了那個櫻桃,然后吐掉核,盯著葉浮白看了好半天,“我們?沒有我們。”她張開嘴,葉浮白又丟一個過去。“我們早就不是我們了,現(xiàn)在我是我自己。”
葉浮白沉默下來。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李云琪卻突然轉(zhuǎn)變了話題,“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沒有變呢。”她不待葉浮白答話,便接著道。
葉浮白怔了一下,不說話了。
怎么會不記得呢?
寒葉軒不是普通的醫(yī)館。
事實上它只是一個分支機構(gòu)而已,影堂的分支機構(gòu)。
影堂是江南最神秘也最龐大的殺手組織,它掌管著幾乎整個江南武林中人的生死,但是事實上并不是想外面的人傳的那么大,來這里治療的殺手也不過幾十人而已。
寒葉軒不是一個為所有人看病的地方,所以來這里的人都是常客。即便是一年來個兩三次或是十年才來一次,也算是常客。
寒葉軒是影堂的專屬醫(yī)館,就算是周圍的人生病,寒葉軒也會置之不理,因為外面的人看來,這里不過是個大大的空莊子而已,一家沒落了的大戶在這里守著祖業(yè)坐吃山空。
李云琪認識葉浮白的時候,他還不是寒葉軒的主人,雖然這被稱為寒葉軒主人的人也不過是個徒有空頭名號的郎中而已。
葉浮白的父親葉寒是上一任主人。
葉浮白認識李云琪的時候,他還是這里的主人。那時候她只是個小女孩,但是來了這里之后,所有的人都叫她李姑娘,在寒葉軒里的時候,她的等級要比在影堂高出半級,影堂的老師們當(dāng)她是孩子,而來寒葉軒之后,她是個值得他們鄭重對待的殺手,或者說,是未來的殺手。
影堂的來這里治療得最多的,就是殺手。其實影堂本身就是個殺手組織,不過這個殺手組織的首腦是江南的很多大幫派聯(lián)合的產(chǎn)物,并沒有直接的首領(lǐng),他們就像一群散兵游勇,有一天有人給了他們一個絞殺的命令之后這些人就會神奇的聚集起來,悄無聲息的讓命令上的那些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