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思量著應(yīng)該如何開口,一面小心翼翼地從棺材里爬了出來。老婦人本是殷切滿滿地看著我,可見我兩手空空,立刻就變了表情。
“孩子,我的孩子呢?”卻仍然不死心,翻來覆去問的,就是這一句。
我陪著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棺材里面的都是鬼胎,我若是帶出來,只怕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你我,都會成為它的腹中餐。”
鬼胎才不分辨誰是它的母親,只記得要吃掉周圍所有的東西,直至裸露出啃不動的地表,才會罷休。
小憐聽到鬼胎的時候,嚇得渾身一哆嗦,那人皮大衣竟然落在了地上,露出了原來的模樣。也顧不得把衣服撿起來,只顫抖著問我?!鞍⑦t,你……你是認(rèn)真的?這,這底下真的有鬼胎?”
“這棺材與地府相通,那地方放眼望去,都是鬼胎?!?
我十分嚴(yán)肅地開口,也是極為認(rèn)真地對老人說。她想要個孩子陪著她,這樣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將執(zhí)念投身死人棺材,妄圖用鬼胎做自己的孩子,便是荒唐至極!
“沒事呀?!崩蠇D人卻是沖著我,笑了笑,唇瓣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是我的孩子,它吃了我,我們一家三口,還是可以在一起呀?!?
她猙獰著,肚子里的男人若隱若現(xiàn)。
我有些頭疼,還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同這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東西細(xì)說,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
可偏偏她先一步看出了我的意圖,雖然年紀(jì)大,身形佝僂,但是速度極快,乃是用四肢在地上爬行,宛如一只舉著鐮刀的螳螂,片刻之后就捉住了我的小腿,將我拖到了她的面前。
“你這事情都還沒有做完,又想跑到什么地方去?”
老婦人欺身上前,竟然順著我的腳,爬了上來。整個身子壓在我身上,臉貼著我的胸口問到。
她還在往上爬,似乎想要貼著我的臉,和我眼睛對眼睛,然后再細(xì)致地拷問我,為什么不把那個孩子帶上來。
雖然老婦人瘦骨嶙峋,看上去至多不過五十多斤,可壓到我身上之后,竟然重如泰山,絲毫不能動彈。
她用手纏住我的脖子,恨恨開口。“我并非想要對你怎么樣,可是你為什么偏偏不把我的孩子帶上來?為什么?”
我心里那個悔呀,早知道就應(yīng)該聽從阿芙的話,把那個鬼胎帶上來,起碼自己還可以平安離開。那個妄圖和她講道理讓她放棄執(zhí)念的我,實在是太天真了!
可是倘若真把那東西放出來,我怕還是會后悔。
這樣,死的是我一人,倘若不這樣,這附近便不可能有活物。tqR1
小憐嚇得蜷縮在一旁,我看出她是想幫忙,但是只敢在一旁叫老婦人住手,連上前都不敢。但是,她的勸說,她聽不到!
甚至還覺得她聒噪,一個眼神便將小憐扔在了墻上,不能動彈。
我也是在很多年之后才明白,同樣是鬼,但能力卻大相徑庭。有的鬼通過千年修行讓自身變得強(qiáng)大,而有的就靠著積攢戾氣和執(zhí)念,以污濁之氣,武裝自己。
我眼前的老婦人,應(yīng)該是屬于后者。
她的手,還停在我的脖頸,慢慢使力掐住,我面色青紫,幾近不能呼吸。她似乎并不想要我的性命,反倒是問我,“小姑娘,你再幫我下去一次,好不好?”
她似乎是忌憚著棺材,不敢自己下去,也只能一再驅(qū)使我。可一想到下面的鬼胎和不愿受人擺布,我連忙搖了搖頭。
“你不愿意!”她聲調(diào)陡然提高,手上力氣更大。
我翻著白眼,眼看著就要昏厥過去,可她偏偏停了動作,斜著眼睛,看了一眼?!澳愕降资莻€什么東西,你脖子下面,藏了什么!”
我看了看自己光禿禿的脖頸,連項鏈都沒有,就沖著她搖了搖頭。
……
腦中卻是突然閃過那兩個盜墓賊的話,其中一個胖子說,“小姑娘,你的脖子上,可有先秦的寶貝?!?
可來不及細(xì)想,我已經(jīng)被老人重重地扔到一旁,周身的疼痛讓我忍不住一聲淺呼,哪還有胡思亂想的功夫。
小憐卻是一路連滾帶爬地過來,“老祖宗,您動不得她呀,她……”
“不就是衛(wèi)子陵的孫女?有了這口棺材,我還怕他個活人?”老婦人輕哼了一聲,大笑連連竟直不起腰。那副佝僂著身形,搖搖晃晃的模樣雖然滑稽,可我哪笑得出來,只覺得猙獰極了。
“可,可她認(rèn)識商榷,她和鬼君關(guān)系,非比尋常。”小憐祭出了商榷的名字,帶著無限恭敬地開口,“老祖宗,如果讓鬼君知道,這口棺材您保不住。”
見她怔愣了會,我連忙趁機(jī)往后退。在心中謝謝了商榷全家,早知道他的名字這么好用,我……我早干什么去了。
提到商榷,那老婦人果然很是忌憚,便躬身到了我近前,“女娃,你老實告訴我,商榷是你什么人。”
“他……他……他是我丈夫?!彪m然極端不想承認(rèn)和商榷的冥婚,但是現(xiàn)在是什么場合,我不得不這樣說呀。
就陪著笑,偏著頭,一面腹誹這樣的自己,還真丟人。
“鬼君夫人?”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小憐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竟然把下巴都給掉在地上,廢了一番功夫撿起來安上,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鞍⑦t,你……你竟然嫁給了商榷?!?
我點了點頭,非常不情愿地,將肩膀上的印記露了出來,那個小篆字體的“商”,或許就是我與商榷冥婚之后,最好的標(biāo)記。
“參見鬼君夫人?!毙z已經(jīng)跪在我的面前,匍匐而恭敬。
“鬼君夫人又如何,壞了我的好事情,還不是一樣要下地獄!”
就算祭出了商榷的名字,仍然無法威懾那老婦人,她重新欺身上前,眼露兇光。
我已經(jīng)退至墻角,再往后,就沒有路了。
小憐沖上來想要抵抗一陣,奈何太不爭氣,只一招就被打得遠(yuǎn)遠(yuǎn)的,半天不能動彈。
“你就不怕,我死了,商榷來找你?”我顫抖著身子,試探性地開口。
“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