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并不想屏障在這時候毀于一旦,因為還想借由這最后的保護,再好好問問商榷。倘若現在不開口,以后或許我們,再無見面的機會。
……
所以,縱然因為脖頸上的傷口,我聲音顫抖,每往外吐一個字,就一陣抽痛。卻還是要質問他。
我喚他,“商君。”
雖然如此稱呼,但是生冷冰涼,一如他還活著,那些被他欺辱受他酷刑的衛地署民,那樣稱呼。
果見得他眉頭皺了皺,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但稱呼上的冰冷,遠遠不夠。
故而,我問他。
“我與你冥婚之時,你就應該說,我為了答謝你的救命之恩,自然會規規矩矩獻上鎖骨,以后斷了往來便是。”
“我知二十年壽命如何得來之時,你就應該說,那我便不會忘情吻你,只盼著取了鎖骨還了恩情,從此再無瓜葛。”
“我見爺爺被拖入地府時,你就應該說,那我便不會將你錯以為是我在這世上唯一、且可以信任托付之人。”
“夢中所見倀鬼之后,你就應該說,那我就不會那么偏執地引誘你,將第一次給你,還為此覺得歡欣鼓舞,心中暢快。”
我頓了頓,不知不覺,原來我和他都已經有了那么多的點點滴滴。可倘若這些點滴都是建立在欺騙之上,那就好像地基不穩的萬丈大廈,修得高又如何,還不是會一夕坍圮。倒不如……
在最初的幾層就停住,還能少了損失。
質問連連,商榷無法開口,只能為難地看著我。
可我偏偏不愿放過他,繼續質詢。“商榷我真是不明白,你倘若從一開始只是抱著利用我的算盤,那為什么還要帶我去豐都,還得在天臺之上許我一生一世一城一雙人?”
身形顫了顫,我挺想站起來,好好問問他,但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根本無力動彈。
只能繼續躺在地上,無奈苦笑。
“還是說,你那么聰明,不是不說,是覺得一直隱忍不說,越往后會越精彩?畢竟這處墓穴是被衛氏一族封鎖,你把怨恨發泄在我的身上,也不是沒有道理。”
我心蒼涼一片,連自己說了什么都記不清楚了,自然也不能分辨哪些是出自內心,哪些又是偏執的糊涂話。
“我沒有。”不過話音剛剛落下,就遭到商榷激烈的反駁,我平素見他永遠一副漫不經心的慵懶,此刻卻是徹徹底底方寸大亂。
這,是為了我?
不知道為什么,蒼涼之中更覺好笑,但隱隱又是一暖。
他無比認真地看著我,也是無比認真地開口。
“衛遲,我不是不說,我是沒有辦法開口。”他頓了頓,“因為我愛你,說來也是好笑,我竟然會愛上一把我看著長大的鑰匙,而且還是那樣不可救藥的喜歡!”
他哄我的時候會說情話,但是說愛,還是第一次。
如若我沒有得知過往真相,一定會非常高興。但現在只能微微搖頭,“可是,你給的愛,是傷害。”
話音落在地上,我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又把匕首狠狠地往鎖骨上一戳,感覺有什么本來藏在里面的東西,卻是呼之欲出。便見得一把形狀奇特的鑰匙,從鎖骨處冒了出來。
那鑰匙,挺漂亮的。
然后自己個往商榷那邊飄去,而與其同時,陰兵也將屏障撞破。或者說,屏障是因為出了鑰匙,而自己消散的。
意識已經開始混沌不清,卻撐著,非常勉強地沖著商榷開口。我同他說。“鑰匙給你了,我們以后……永不相見。”
我盼望著,這是我同他說的最后一句話。雖然絕情,但也只有絕情,才能免于新一輪的傷害。
屏障雖然消除,但商榷還是不敢上前,我聽到阿芙似乎嘆了口氣,然后微微一頓同他說。“不見,其實也挺好的。”
我混沌的意識,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當中。有跌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他尤其小心翼翼地將我抱起,也不管我這一身是血的模樣會不會弄臟衣服。
我皺了皺眉,吸了吸鼻子,用最后的意識去判斷那是誰……
那個懷抱,溫暖舒服,沒有習慣上的冰涼和僵硬。
那不是商榷的懷抱……
可為什么我還會期待,那是他的懷抱?倘若真是他的,我又能期待他什么?
最后的最后。
是秦越一貫溫潤的聲音,只這次帶著些急促,他同我說。
“阿遲,你放心,你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可是,我挺想告訴他,我斷的是鎖骨,人沒有了鎖骨,不死也得丟半條命,就算活著也是高位截癱的廢物。
更何況,我的心,死了。
……
混沌的意識,卻在慢慢恢復清明當中。我發現自己似乎置身在一片被黑色包裹的世界當中。tqR1
我觸手可及,都是一片黑暗。可伸手,我又可以看到自己的手指。
那在黑暗中,微微泛著靈光的手指。
虛浮縹緲……
我死了?
是呀,唯有死了,才會是以這樣一幅模樣,置身于一片黑暗當中。看來還得從這片黑暗中穿梭而過,才能到了陰曹地府。
可我,其實并不想下去。
因為陰曹地府之下,有那個八面玲瓏我把她當成朋友的十殿閻羅,阿芙大人。我看到她,也就只能想到他。
還有冥王閔良。我見他,也只會想到當初在豐都城,那段快樂到不行的舊事。
可當時的快樂,卻釀造了現在無邊無際的痛苦。而我也只能在苦難的深淵中,無盡無力地掙扎。
所以,我并不急于找到那黑暗的出口,只是蹲著身子,任由漫無邊際的黑暗將自己包裹。
突然,我的手上傳來一陣刺痛,就跟被什么扎了一下。
然后就有冰冷的液體灌入我身體當中……
身子似乎不受控制,已經不能有絲毫行動。便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撕咬我的脖頸,將原本斑駁的鎖骨,變得更加狼狽。
耳畔邊,竟也響起了一段縹緲幽遠的《古蘭經》,這一段禱告,似乎只有在某種特定的儀式上,才會響起。
“阿遲。”這聲關切,怕是秦越。
而我的眼前,竟然也有了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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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因為書名調整問題,文文將改為《我的鬼君先生》,封面也會一并更換的。不許改了名字,就不認識倫家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