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臉色一時間很難看。即使再怎么偽裝都裝出來之前的和善。她或許怎么也不會想到,一直膽小甚微的弘雋,這一刻會昂起頭直接接著她的話真的要這個恩典。
太后不著痕跡的看過一邊一言不發的皇后。
皇后緊緊摳著手指,一句話也不敢說。事實上,在她提出這件事后,看到太后和皇上的臉色就知道,這件事自己或許是又做錯了。
可是明明是為了證明自己已經徹底和弘雋劃清界限的好事,為什么又惹來他們的憤怒呢?
“雋兒想要什么恩典?”太后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在隱忍了。
弘雋看著希冀的唐曉,看著鋒利眼神的皇上。明知道說出這句話的結果,可是,他還是想說。他怕自己現在不說,就沒有機會了,而且是一輩子都沒有機會。
“母后,雋兒想要……”
“母后,司星官剛才來報,說盛夏之際,炎炎夏日,突降百余年不遇雞蛋大小冰雹,實屬大不吉之像。特奏請朕,要朕三日之后去黃明山宗廟祈福。還說,百日之內,皇室不可辦喜事,否則,災難必將又至?!?
就在弘雋要說出自己想要的恩典時,弘璟突然起身打斷了弘雋的話。
太后聽了,驚恐萬分的亂了腔調:“是啊,哀家也覺得午后的冰雹來的過于奇怪,太不吉利。你看,這宮中百花凋殘,屋頂瓦片碎落無數。就可想而知,百姓這一年的辛苦是顆粒無收了。這樣的禍事,皇上作為一國之主,理應去黃明山齋戒祈福?!?
母子倆一唱一和,說的理由充分的讓人無可辯駁。
弘雋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有些發灰,他終于還是沒能把這句話說出口。
“宮中百日不可有喜事,看來皇上要冊封待詔庭六位良人的事也要押后了。”太后嘆口氣說道。
弘璟點頭:“朕為一國之主,自當以身作則,做天下人的表率。”
太后贊賞:“不愧為萬民愛戴的好皇帝?!比缓筠D頭,“對了,雋兒想要的恩典還沒說呢?”
弘雋笑著搖搖頭。
已經不用說了,不是么?
說了也是自取其辱。
“雋兒想要的恩典是,唐醫官最近對雋兒的身體照顧的很好。所以,懇請母后封賞唐醫官,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盡管唐曉已經從太后和皇上的話里明白了這事的結果。但從弘雋的嘴里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就好像滿懷著憧憬希望的氣球,被一個尖細的針一下子扎破,“噗”的一聲,所有的希望跑光,心里是空落落的難受。
“好,母后答應雋兒的請求?!?
太后又開始變得慈眉善目,語氣也變得柔軟好聽?!疤漆t官這次去宗人府著實受了委屈。本來是懲治惡醫,卻反遭被害。哀家看著真是心疼。這樣吧,哀家就向皇上討個賞,這次去陽明山,就讓唐醫官跟著吧。宮中憋著久了,也不利于身體恢復。就當初去散散心。來回半個月的行程,倒也能沿途看看風光?;噬嫌X著可好?”
“好,一切但憑母后做主就是?!焙氕Z起身,鋒利的眼神收斂,嚴肅睿智。
可余下三人,卻是各自的心思。
皇后終于知道自己的好提議為什么到后來會變成這樣。原來,唐醫官,早已經被皇上看上。他看上的女人被自己說媒給別人,自然會不高興。
拍馬拍到馬蹄子上,不僅沒有拉攏唐曉,還徹底得罪了她。而本來一石二鳥的好計策,現在居然是一塊石頭砸了兩只腳?;屎笮睦锖薜枚家蕹鲅恕?
弘雋自從說了‘僅此而已’之后,就是一直緘默的坐在椅子上。好像外界的一切事情都和他絕緣了一樣。即使聽到唐曉和皇上要一起出行半個月,都沒有什么波動。
只有唐曉急,她比誰都急。
她不要去什么外面散心,即使散心也不要和狗皇帝一起。她還有很多事沒做,還要去宰相府給樓萬紅偷東西呢。時間太久偷不到,自己是會掉腦袋的。
“對了唐醫官,皇后的父親,宰相大人最近身子不大好。朕已經答應皇后的請求,讓唐醫官去給宰相大人瞧瞧病。這樣吧,如果唐醫官身子允許,就明天吧。”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皇上突然又說了一句。
皇后一個輕顫差一點從凳子上一頭栽下去,幸虧一邊的宮女手腳利落,暗中一下子拽住皇后的衣袖。
唐曉也是一愣,不是吧?這么快就要去宰相府?自己剛才真的只是想想而已啊!
唐曉一個不愿意,百個不愿意,可是皇上金口一開,就是收不回去。你除非裝病不起,方能逃過一劫。但是自己若裝病,樓萬紅會放過自己么?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的。
唐曉無精打采的出了熙寧宮,正如滿園頹敗不堪的花草。
弘雋從后面看著唐曉落寞的背影,心里是疼的。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若是有一天不能和她在一起,自己一定會后悔。從此可能還會與情愛無緣。但沒想到,這一切來的這么快,而后果,是自己的心居然是這么疼。
三天,他沒想到自己和她只偷得三天的溫情。
還以為自己精于算計,可以把事情安排得很好。可是一切在現實面前,在強大的利益面前,在一切為自己的著想的人面前。他別無選擇。
弘雋不知道自己現在其實是有一點高估自己的魅力的,以為唐曉的落寞都是說因為自己沒有將那個恩典說出來。殊不知,在唐曉的心里,那只是一個小小的一部分。其實真正讓她憂心的是第二日要去宰相府的事。
唐曉回到御醫院的時候,就聽到震天的哭聲。唐曉一愣,也忘了自己的事,急忙循著哭聲過去,一看是銀翹的房間。而銀翹的爹爹銀白青正焦急的站在門外,雙手不住的拍著門板,央求女兒快出來,還不停的問她為什么哭。
唐曉狐疑的過去,拉著銀白青到一邊,示意自己來。
“銀翹開門,是姐姐?!?
沒有開門,但是哭聲小了一點點。
“有什么事,和姐姐說。姐姐自當為你做主,有怨抱怨有仇報仇。就是天王老子得罪了銀翹,姐姐都能讓他扒一層皮下來。”
哭聲似乎只剩下抽抽噎噎。
“你放心,姐姐天牢都幾進幾出,宗人府里都能活著出來的,你還不信姐姐么?”
唐曉話一落,門開了一條縫。伸出一只手臂嗖的把唐曉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