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推開假山后的暗門,一個行色匆匆的侍從便撞了過來。
那人一見公主,顧不得行禮,急道:“公主!卓公子吐血了!”
卓云清嚇了一跳,趕緊往暗室跑。
公主也是一驚,心想這莫非是一出苦肉計?可是他怎么能將時間掐得這樣準?!
公主將信將疑的跟進屋里一看:卓云飛仰躺在床上,胸口起伏不定,臉燒得通紅,口鼻之中還不斷有血流出來,看情況竟是十分嚴重。
公主頓時吸了口涼氣,趕忙讓人去叫陶太醫。
卓云飛緊緊的鎖著眉閉著眼,也不知是不是還清醒。
卓云清伏在床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一聲聲喚他。
卓云飛許久沒有反應,好一會兒才略微睜開眼。他看見了卓云清,便掙扎著抓住她的手,又動了動唇,想說什么卻沒說出來。
卓云清強忍著眼淚,安撫道:“哥哥你別怕,陶太醫馬上就來,你不要說話了!”
卓云飛不理她,還是一個勁兒的在說什么。
卓云清只好勉強穩了穩心神,用心的看他的唇,邊猜測邊解釋:“……我好得很,你不要擔心我。都是我不好……你別擔心,我馬上就帶你回家,我跟你一起回去……”
卓云清不停的勸慰著卓云飛,公主聽得心亂如麻。
不管怎樣,這種時候她總不能跳出來說:我什么都沒有做,我兩個時辰前還和他說話,他還好好的在氣我,一定是哪里出了錯,或者就是他自己對自己下了什么狠招。
公主忐忑不安的陪在旁邊,眼睛在卓云清和卓云飛之間看來看去,一個字也插不上。
過了一陣,卓云清終于勸得卓云飛又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她仍然握著他的手,卻轉過頭看向公主。
公主心里咯噔一下,緊張的有些結巴:“這,我,我不是……你……”
公主簡直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放棄的嘆了口氣。
卓云清皺著眉,雖然憂慮,卻沒有埋怨或責怪,道:“別的都不說了,你快叫人給我家送個信,再把涓涓叫來陪我們一道回去。”
公主一口答應,卻站著不動,小心翼翼的問:“你要走?”
卓云清看著她,抬起一只手在她頰上觸了一下,輕聲道:“我哥哥在這里不能安心,我要送他回家。你別疑神疑鬼,我去了就回來。”
公主心中一寬,感動的無可無不可。
她連忙安排下一應事務,又回到卓云清身邊,一手扶上她的肩勸道:“這事我總有責任,你放心,我無論如何總要治好他。”
卓云清微一點頭,卻只心不在焉的道:“你快把他的鎖鏈打開。”
公主這才反應過來卓云飛手腳上還纏著鐵鏈,忙讓人拿鑰匙解開。
鎖鏈之下雖然墊著皮墊,但緊緊的勒了這么多天,卓云飛手腕腳腕上還是痕跡明顯,有些地方還磨得紅腫破了皮。
卓云清看了一眼,沒有說什么,只是眉端又揪緊了些。
這是無關大局的小事,她不說話,公主也不好解勸,然而公主實在恨不能讓她埋怨幾句,或者讓她對自己發一通脾氣,可什么也沒有,只好自己越想越沉重,跟著難過起來。
又過一會兒,陶太醫總算來了,他將小藥匣往床邊一放,仔細查看卓云飛的情況。
他眉頭越鎖越緊,遲疑著不說話。卓云清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又不敢打擾他,一雙眼焦急的盯在他臉上。
陶太醫終于發現她過于緊張,安慰道:“不用擔心,沒有大礙,臣用上一劑藥卓公子便會好起來。”
卓云清大大的松了口氣,忙問:“他是怎么了?”
陶太醫為難的看了看公主,好像有什么事想單獨告訴公主。
公主心里坦然,又覺得卓云清既然相信她,就不該再有隱瞞,道:“有什么話你直說。”
陶太醫道:“以臣之見,卓公子是被人下了毒。”
卓云清點點頭,與公主對望一眼。
公主見她這樣理智而鎮靜,心中大定,道:“這事很蹊蹺,我一定會弄明白。現在救人要緊,陶太醫你再仔細看看,好好的先把藥開來。”
陶太醫應了聲是,又認真的為卓云飛診脈。
屋里正安靜,外面忽然響起匆匆的腳步聲,原來是涓涓趕了來。
涓涓一頭撞進暗室,看到卓云清臉色才緩和了一點,快步來到她身邊。
涓涓跑得急了,很有些喘,這時一邊努力平復著呼吸,一邊低聲道:“小姐,馬車就在門外。”
卓云清向她點了點頭,示意她等一等,不要急。
自陶太醫進來,卓云清便退到床頭站著,將床邊最靠近卓云飛的位置讓給他。
涓涓陪在卓云清身后,溫順的垂下眼睛,很快又探過頭去看卓云飛。
她不看不要緊,一看便看見了床邊的小藥匣,頓時嚇得面無人色。
涓涓一把抓住卓云清的手臂,整個人都發起抖來,聲音也是顫的:“小小姐、小姐……”
卓云清心思都在卓云飛身上,只隨口問了句:“怎么了?”
涓涓眼睛直直的盯著藥匣,突然激動的叫嚷起來:“小姐!他們要害人!他們要害人!那是殺人的藥!少爺要死了,我們都要死了!”
卓云清心里一突,猛然轉頭去看她,隨即順著她的目光也去看那藥匣。
陶太醫眼疾手快,下意識的就要把那匣子闔起來,可他手到蓋邊好像幡然醒悟,停下動作沉聲道:“小姑娘,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是來救人,哪有什么殺人的藥!”
涓涓這時已經嚇過了頭,什么都顧不上,指著匣中一只瓷瓶叫道:“你騙人!這種瓶子裝的都是□□,而且是毒死人的藥!”
陶太醫眼神一變,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偷眼去看公主。
卓云清已經了然,她伸手拿過那瓶藥,并不看陶太醫,只問公主:“樂寧,你知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公主又氣又恨,陶太醫竟會在這里出這樣的差錯,而她竟知道這藥是要做什么的。
公主當然想把這事情撇得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可她一對上卓云清的眼睛,忽然就膽怯了。
卓云清眼睛里卻滿是殷切的期望,好像已經決定相信她說的一切謊話。
公主猛然挪開眼,趕緊解釋道:“清清,這是個誤會!她弄錯了,你不要聽她胡說。”
陶太醫剛要附和,涓涓又大聲道:“我才不會弄錯!那上頭的紅綢帶還有繩結就是標記,這是太醫院的定規!你們一定都知道!而且這藥很難拿到,一定是你們早就串通好的!”
公主頓生殺意,恨不能讓涓涓死在當場,可是她連看她一眼的工夫都沒有。
公主一直看著卓云清,而卓云清已經低下頭,只是呆呆的看那藥瓶。
公主心里一陣害怕,道:“清清,這有什么要緊,就算是□□,我也不會用……也許是陶太醫拿錯了,和我沒有關系,你難道不能相信我嗎?”
她說話顛三倒四,自己都不知道怎樣才好。
卓云清卻道:“我信你。”
卓云清把藥瓶放回匣子,又將藥匣還到陶太醫手里,道:“你讓開。”
陶太醫立刻順從的退到一旁,低頭垂手,不敢多說一個字。
卓云清俯身床前,伸手替卓云飛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問:“涓涓,馬車就在外面?”
涓涓還是一臉驚恐,聽這話愣了一下,然后應道:“是,小姐?”
卓云清向她點點頭,探身將卓云飛抱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公主連忙上前攔她,卻不知說什么好,只喚道:“清清……”
卓云清嘆了口氣,道:“就算和你無關,總是和我有關,他是我哥哥!我要回家想一想。”
她話說的這樣無奈,公主心里一頓,再無話說。
公主不忍看她離去,只站在屋里,聽外面馬車聲動,漸漸又恢復安靜。
公主一動不動的發了一陣子呆,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變成這樣,也不知道下面該怎么辦——明明好像全是誤會,又好像沒有誤會,于是什么都不能解釋。
公主許久才嘆出一口氣,隨即臉色一沉,道:“陶太醫,是不是你在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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