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后有何感想?”
瑩城驛館內,司空進走進祁薰的房間,從回來后便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內,只是在聽了炎的敘述之后也多有超出自己預想的情況。他不指望她能露出親人重逢的感動,也不對她馬上接受現實抱有期望,只不過如此下去,事情總沒有解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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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婉藝的話讓司空進有所顧慮,那人似乎不是虛張聲勢,是真有要推翻赤潞的打算,就算自己不幫他,他也會借別國之力達成自己的目的,這里早晚都會成為一片戰場,是非之地不久處,必須盡快帶蘇伊離開。
房間里只點了一盞蠟燭,燭火幾近燒盡,略顯昏暗的房間里,司空進看著祁薰蜷縮在床內衣角,脆弱的無助表情使得他口氣柔和下來,剛剛見那漠塵走出去,看來即便是那個人,也無法改變她此時的心情么。那自己又可以嗎……
呵,怎就如此滅了自己的威風。
“蘇伊,有什么想說的話,對我說出來無妨,我也想同多年未見的你談一談。”
“……殿下,請不要叫我那個名字,我還沒有承認那個身份。”頭深深埋在雙膝間,祁薰的聲音細弱的傳出來。
司空進看著她的樣子,淡笑一聲,輕輕坐在床邊,手指摩挲著床沿,“還沒有承認啊……這的確有點傷腦筋的事情,見到蘇薇還會有這種想法倒是超出我的預料了。”
“浪費了殿下的好意,對不起。” шшш?tt kan?¢O
“抬起頭來看著我。”
“……”
“討厭我的做法嗎?讓你和蘇薇見面,又讓祁琛在你面前揭露事實,真正的親人和所謂的家人同時對你說出過去的悲傷回憶,所以討厭讓事情發展成這樣的我了嗎?”
祁薰慢慢抬起頭,微腫的眼顯露哭過的痕跡,“不,并沒有討厭殿下的想法,讓我同親人重逢,又讓可以依賴的弟弟出來安慰自己,這是殿下對我的溫柔,知道我會有承受不住的可能,不想讓我更受傷,這是殿下善良的一面。”
“呵呵,你還是像以前那樣總是看著別人的好,并不想揭露別人的丑陋,這或許也是你的善良也說不定。”
司空進意有所指的語氣讓祁薰有些不解,只看著他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又用另一只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優雅的舉止伴著華色的笑意,神情專注的凝著祁薰,“就沒有想過我是為了我自己才做這些事情的嗎?曾經立下的婚約,我可是從未當那作廢過。”
“……殿下。”
“看來,蘇薇他們并沒有對你說這件事情,那我也不表現的過于著急好了,再給你見一個人吧,這個人的話,應該也能讓你的想法有所改變。”
“再見一個人?”
正說話間,響起一陣敲門聲,熟悉的聲音隨著推開的門一躍而起,只叫祁薰感到意外,杏黃色的身影忽的一下撲到床邊,并不在意司空進的存在直接擁住祁薰。
“薰,我來看你了。”
“月儀姑娘~~”
意外的人出現,祁薰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疑惑的抬眼詢問司空進只見他但笑不語又看向門口還站著的另一個人,紅袍入眼,那男子倒是多了一絲脫俗之氣。
“我現在該怎么稱呼你?”司空進走近那人,看似熟絡的開口。
“司成。”
“是么,這是你師父為你起的名字?”
“不,隨意想的。”
“哈哈,倒是有你的風格,那么,她就暫時交給你了。”
司成的眉因這話蹙緊,那離開的背影也讓他本能的想要無視,他并不是討厭司空進的語氣或者是他這個人,事實上從小時候他們還是要好的玩伴,只不過有時在面對蘇伊的時候會有分歧吧,這一次從杭潯塢出來,他就有想到結果,必須要面對的結果。除了無奈,只能接受。
另一邊,被濮陽月儀抱住的祁薰還沒有從現狀變化中反應過來,只得扶起身邊的女子問道,“你和司成怎么會在這里?”
“啊,這個啊,我無意中偷聽到那家伙跟師父的對話,聽到他要來找你,所以我就偷偷跟著也來了。”
“師姐,你那很明顯是威脅,并沒有偷偷跟著,我記得你說不帶著你,就會把師父的草藥都拿去賣掉,想到師姐是很有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我不得已才讓你跟著的,為此還特意瞞著師兄,這真是罪過。”
“啊~~罪過?你當你是和尚嗎?再說,剛剛那是什么形容?什么叫我是很有可能做出那種事情的人?你師姐這么淳樸善良的女子,竟然被你如此詆毀,我的清白就這么沒有了,你要怎么負責?”
“……我覺得那好像是兩回事。”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調侃起來,反而使得之前還處于沉悶心情的祁薰笑出聲來,二人這才回視對方,安心的松了口氣。
濮陽月儀拍拍她的肩,“就是這樣,聽那冰山男說你心情不好我還不相信呢,結果一進屋就看到你那哭的快像核桃似的雙眼嚇我一跳,是那個妖孽王子欺負你了對不對?應該叫漠塵去收拾他啊,怎么反倒他也變得沒精神的樣子,不過,看吧,你果然還是笑起來好看。”
“師姐,可以請你先出去一下嗎?”
“恩?為什么要我出去啊?喂,司成,你竟然命令起你大師姐來了,怎么,阿哲那小子不在,你就開始當自己是大師兄啦,就算是那樣也沒有你命令我的份,而且,這個時候應該是我們女孩子家坐在房間里談心情的時候,你一個男子,出去出去啦,女子的閨房可不是你隨便可以進來的。”
發泄了自己的不滿,濮陽月儀發現司成并沒有要離開的打算,反而是看著自己的眼神更嚴肅起來,向來受不了露出這種認真表情的師弟,又覺得來到這里之后氣氛變得怪異,濮陽月儀不是笨人,自然也看出什么端倪,抿了抿嘴,輕咳一聲掩飾起尷尬又道。
“我想我去廚房看看相瑗那丫頭在忙什么,或者找冰山男比試比試好了。”
說著,便快步走出房間猶豫一下還是關上了門,短暫的歡愉氣氛瞬間消失,祁薰感受到面前男子欲言又止的樣子,苦笑一下。
“沒想到你和王子殿下還認識。”剛剛在門口兩人的對話她不是沒有聽到,只是現在才有心情細想彼此的關系。
司成輕輕點頭,坐在床邊的凳子上靠著床木欄,“他沒有對你提到我的身份嗎?”想到收到司空進的信時師父對他說的時機已到,司成垂眸并不看向床內的女子,雖然并不知道司空進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不過這一切的連帶關系,所謂的時機,卻也的確發生了,他到了該對她說明一切的時候,可是這種時候卻并沒有從前預想的那種激動的情緒。
“那話的意思是,也和我有關對嗎?你……”
“之前我也講過我同師父是怎么認識的吧?其實我一直在找尋一個人,最后找到了,卻不能與其相認。”
“你的家人?”
“算是吧,蘇伊……請原諒我這么叫你,十年沒叫過這個名字了,現在竟覺得緊張起來。”
意外的稱呼,祁薰沒想到連司成也知道她的身份,又說他在找一個人,隱隱的猜測使得祁薰似乎明白他接下來要說些什么,“你要找的人是我?你和蘇薇一樣是我的家人?”
司成輕輕點頭仍就沒有看著對方,睜眼的視線凝視著桌上的熏爐,“我聽說你不想面對這樣的事情,不過,還是說出來吧,畢竟想要說出來的想法從重新遇見你那一刻就強烈的影響著我。如果不是師父叫我忍耐,恐怕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才來尋你。”
感受到身后女子的沉默,司成繼續開口,“我原來的身份是牙雁國韓王之子歐陽宇,也是符菲王后的外甥,蘇伊,我們是表親。”
“表親……”接二連三的意外出現,祁薰沒想到就連司成都是自己的親人,這意外遠比蘇薇出現的時候還要震驚。
司成點點頭,“當年,我被父親藏在密室里,原本跟隨我一起的隨從為了打探情報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只剩我一個人躲在那里一直沒有出去,蠻人也沒有發現那個密室,因為密室里有足夠的食糧,我僥幸活了下來,直到一個月后才敢走出那里,再看時,韓王府早已被燒成一片廢墟,城里百姓苦不堪言,偶然聽到皇宮附近的蠻人守衛談到你可能還活著的消息,雖然不知真偽,還是決定到赤潞來找尋你的下落,之后也是輾轉的奔波兩年就那么過去了。一直到在都城時遇見了你。”
司成的話語淡淡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遙遠,可是祁薰感受得到,那話語里隱忍的痛苦和幾近不聞的哽咽,他在她面前足夠堅強,卻也強烈的刺激著她看似的堅韌。
“為什么……”
“蘇伊?”回憶的畫面被打斷,司成這才轉過身回視著那女子,只見她低垂著頭,雙手撐著床鋪,緊緊抓著手里的被褥,聲音里滿是哀傷。
“為何只有我被安置在幸福的生活里,為何那么多慘不忍睹的畫面只有我沒有那些記憶?又為何偏偏過去了這么多年,才來揭露那些事實?告訴我,其實自己不叫祁薰,告訴我,其實自己父母早已雙亡,又突然告訴我自己還有親人卻是經歷過慘痛的生活,只有我,只有我僅以一個墜馬失憶的理由心安理得的生活在和平當中。”
“蘇伊,你不要這樣自責,符菲王后都是為了你好,沒有人希望活在痛苦當中,沒有人想把你拉進那段回憶,如果可以,我們都希望你一直那樣幸福的生活下去。”
“那又為何現在全部對我說出來?這樣子好殘忍,這樣子真的好殘忍,忘記了一切卻要硬生生的被塞進那些記憶,我不想要啊……”
“蘇伊……”
司成終是忍不住摟過她,原本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卻讓她哭的更厲害,如若可以,他想替她承擔一切過往,可是現在該做的,只有讓她接受,并將她交給適合她的人。
“我不想要……”
“恩,我知道,我們都知道。”
“不想要失憶啊……”
“……”司成因她這話咽下隱忍的淚水。
蘇伊,符菲果然是最了解你的,你定會用那段記憶束縛自己一生。
只是現在,我們別無選擇。
早已跳進了命運的圈套,是生是死,是幸是禍,一切從現在才算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