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蘭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轉過身來剛想教訓他幾句,卻見他臉色蒼白如紙,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不禁心頭一緊,恰好此時錦兒端著盆熱水進來了,世蘭疾步上前接過水盆,用熱毛巾細細地給少年透擦拭汗漬滿滿的身體。
“蘭兒!”
“叫姐姐!”
“蘭兒!”
“叫姐姐!”世蘭將毛巾浸在水裡,再擰乾,瞪了他一眼不厭其煩的糾正道。
“蘭兒,你做完你必須完成的事後就留在這兒吧!”少年透擡起另一隻未受傷的手臂,讓她儘可能的好擦一點。
世蘭手中一僵,腦海裡有一道身影如生了根般佇立在一棵百年的古櫻下,他潑墨般的長髮纏著零落的櫻花在風中飛揚起舞,如斯美麗。
感覺到了她的失神,少年透身子後傾靠於長榻上,挑眉冷道:“畢竟你已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既然事實已定,何不妨放寬心留在本主身側,許你一世無憂!”
滿屋的藥香,如記憶中漸漸盪滌開來的漣漪,印刻在她生命裡有關君蘭隱的所有歡笑與憧憬,如鋪天蓋地而來的浪潮般將她湮沒,良久的沉寂過後,世蘭擡起明亮的眼眸,堅定的如宣誓般道:“我會回去,我,必須回去!”
“你……”少年透眼中怒火漸盛,猛然坐直身子,狠狠地瞪著那高高揚起倔強地近乎凌人的臉龐。
就這樣二人一直僵持著,一旁的錦兒抱了抱手臂連打幾個冷顫,就在她心驚膽寒的以爲自家少主又要發怒的時候,少年透意外的散去臉上的怒容,靠於榻上,擡手揉了揉眉心道:“罷了,罷了,假如,本主是說假如,最後的最後蘭兒你若還是無法回到以前的時空,能否應承本……”少年透頓了頓,移目望向她,擡指輕輕描過她的眉梢改
口輕語道:“能否應承我,在你接下來的日子,由我替你畫眉點絳脣?”
世蘭側首轉身,將毛巾浸入盆中,邊擠乾毛巾上的水邊淡道:“承諾是用來拴騷動的心的枷鎖,實際上最終也只是拴住了虛空,你瞧山林從不向四季起誓,榮枯隨緣,海洋亦不對沙灘承諾,遇合盡興。我不想用誓言的毒藥來麻醉你!”世蘭轉身平靜望著他:“透,一切隨緣,誰也無法保證以後的事!”
不爽,極度地不爽!少年透討厭看她平靜地猶如一池碧水的眼睛,索性闔上眸眼,冷道:“還站著幹嘛,繼續擦!”
接下來屋內倒也安靜了下來,錦兒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氣,用衣袖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忙著去取茶具。
“你確定那裡擦乾淨了?”少年透沙啞低沉的嗓音不悅的打破了死水一般的靜謐。
世蘭依舊閉著眼睛,毛巾飛速的擦抹過他的腹部。
“睜開眼睛,重擦!”少年透狡黠的微瞇起紫眸望著紅暈再次染上了她的雙頰,等著看她好戲。
世蘭微嘆一口氣,睜開雙眸直起身子,睨了他一眼,把毛巾往臉盆裡一丟,語氣不善地道,“有力氣在這耍嘴皮子,我看你這點傷也死不了,你另一隻手不是沒廢麼,自己擦。”
看著她生氣的挺的筆直的身影,璀璨的琉璃流淌在她的身上閃耀著不可思議的柔光,此刻的她就如高高在上的鳳凰般,容不得絲毫的觸犯。
“不擦了,給我更衣。”一種別樣的柔情在他心底慢慢滋生,少年透並沒再多戲謔她,硬撐著身子站起身來,朝她伸開手。
換好乾淨的衣袍之後,世蘭將錦兒備好的苦丁茶端到他面前道:“按照你的習慣,我已在茶中摻入砂糖了!”
“這是什麼?”少年透望
著碧青的茶水,嫌惡的皺了皺眉很是牴觸道。
“苦丁,你每夜入眠之前……”說到這裡,世蘭擡起眼望著他稍顯稚嫩的面容,猛然發覺到哪裡不對了,此刻的少年雖是三百年之後的蕭帝,可此刻他的習慣、脾性並不一定與三百年後的相同,遂改口道:“早點歇息吧,時辰不早了!”
少年透狐疑的望了她一眼,眼疾手快的搶過她正欲收回去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好苦!”少年透孩子氣的吐了吐舌頭,不滿的叫嚷道:“你這是變相報復嗎?”
世蘭無奈地看著那杯被他牛飲而盡的苦丁,轉手又取出幾片葉片,用沸騰的開水沖泡,霎時幽淡的清香中帶著絲純雅,繚繚香氣中鋪展開來:“這苦丁茶滋味濃而醇厚,先苦後甘,條索緊潔,
你得細細去品,方可品出其中滋味,這品茶好比識人,得用心!”世蘭將再次泡好的茶雙手奉到他面前,淺笑盈盈道:“吶,再試試!”
屋外,寒風依舊,但,他冰凍已久的心卻因她而漸有溫度。
“聽你方纔的話,三百年之後你見過本……”少年透微擡眉,改口續道:“我,而且我們之間很熟,不然你怎知以後的我有在這茶中摻砂糖的習慣,更清楚我每夜入眠前必飲苦丁?蘭兒,在你的時空,我們之間究竟是何關係?”
案幾前,世蘭緩緩放下手中茶具,沉默片刻,轉首望著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少主多心了,三百年後你我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主僕關係罷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是麼?!”少年透顯然並不相信她口中所言,放下手中杯盞,轉身往內室走去,冷咧道:“本主乏了,你們退下吧!”走了幾步,他駐足又道:“自明日起,蘭兒,每日戌時備好苦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