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懸,偶有飄絮似的潔雲自頭頂緩緩飄過,世蘭疾速向前方奔跑著,似在急切的追逐著什麼。
快了,快了,還差一點!世蘭擡起手臂,胡亂的拭去糊了視線的汗水,不停的對自己說著。等等,自己究竟在追趕著誰?奔跑中的世蘭眸中閃過一絲迷茫,很快,她眼裡的疑惑在不停的放大,最後如同一把無形的枷鎖般緊緊束縛住了她前進的步伐。
然,就在她最終停下腳步,駐立於原地之時,前方開滿合歡的花樹下一道修韌的身影背對著她負手而立。
“你……”世蘭哽咽一聲,似聽到了來自自己靈魂深處,那遙遠而又刻骨銘心的眷念。
樹下的男子似感受到了她的存在,身子微震,飄香的花瓣徐徐落下,落在他發間衣袍,可他終究還是未曾轉過身來,不知是怕驚了那滿身馥香,亦還是不願與來人多做交流。
望著那似觸手可及,卻又偏偏遺失獨立的男子,世蘭臉頰一熱,不知何時自己已清淚垂落。
“蘭隱,你恨我,故不願再見我一眼!”世蘭收起雙手緊覆於那似被撕裂成千萬片的心口,悲慼敘道:“你恨我伴在他人身側;你恨我不能保全我們的骨肉;你恨我爲改變子玉的命運棄你而去來到這三百年前的時空;你恨我明明對你深愛卻負相思……”
合歡花的香氣流入乾淨舒爽的風裡,但二人間凝固般的沉默,讓清冽的香氣也無法驅散那令人窒息的寂靜。
沉默久了,連開口都需要勇氣。世蘭張了張口,卻發現無法說出隻言片語,不行,不能與他就這麼錯過,她不要這樣,這不是她想要的結局,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掉落下來,她試著往前走,想去抱住他,可她每往前一步,他便離她一丈,她往前三步,他已遠在她目光所能及的最遠處
,如此,她便再也不敢往前走了,她孤零零的立在那兒,遙望那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勾勒的身影嚎啕大哭。
“姑娘,醒醒,姑娘!”錦兒取下她手中握住的書卷,搖了搖她的手臂喚道。
雙眼緩緩睜開,金黃的銀杏樹在眼裡碎成模糊的剪影,原來是夢一場,世蘭自長椅上起身,望著薄毯上淚跡斑斑,夢中他疏離淡漠的身影歷歷在目。她沒忘記,她從未忘記過他,那住於她心尖的人。
“姑娘這是做惡夢了吧!”錦兒遞給她一杯溫好的茶水道:“恰好這茉莉花茶可以安定情緒,並具有解除憂鬱、振奮精神的功效!”
清淡的液體滑過喉間,脣齒間瀰漫著素雅的花香,世蘭嚥下喉間的花茶,沉默著,夢裡的一切似走馬燈一樣自她眼裡飛速閃過,不能夠忘記的終是君蘭隱太過清冷孤寂的身影,心口又疼了起來,自己上輩子究竟是造了多少孽,才使得今世坎坷流離。
“少主對姑娘真是體貼入微啊!這花茶是少主出山前特意調製的!”錦兒十分羨慕的望了世蘭一眼後,往身側移了一步坐於石凳上,續道:“在你未來到這神顏山之前,這樣的少主錦兒從來不敢想象!以前,他會笑,但笑的邪肆狠辣,絕不似如今這般有溫度;他會殺人,但絕不會如救你般救人;他會算計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中,但絕不懂溫柔體貼爲何物……他是修羅,是妖魔,是神顏山人人畏懼的存在,是你,是蘭姑娘你改變了他,讓他能真正的能像個人一樣活著!”
世蘭忽擡起眸子望向錦兒,若有所思道:“你說透他出山了?所爲何事?”在她的記憶裡少年透唯一的一次出山便是帶她去白蘭山的那次,之後的日子裡他便再未出過山,即便是受到外族挑釁,神顏一族屢屢敗退,多名長老在他屋外跪了三天三夜他
也未曾下山出面解決,只是下令守山,世蘭明白他之所以不戰固守,不過是想守在她身邊,除了對她的愛,亦還有懷疑。他怕她會再次出逃!如今,他竟然肯出山,也就是說她這多日以來的順從得到了回報,他相信她放棄了離去的念頭……
“恩,自前任宗主掃除叛亂後,食人族確實安分了十幾年,可最近他們又開始蠢蠢欲動,意圖再謀十六年前未完的計劃!”錦兒頓了片刻,瞥了瞥世蘭,猶豫片刻方道:“錦兒一直有一事不明不知姑娘能否解答?”見世蘭應允後,續道:“當日少主帶姑娘出山究竟發生了何事?少主自幼便被種下奇蠱,在他未及十八是萬萬不可出山的,否則七日之後將命喪黃泉,少主既然能平安歸來,定是誰替他解了那奇蠱!”
他竟然不顧自己性命,只爲達成她心中所願!世蘭緊緊扣住杯身,細細想了想當日的情形,回頭再想想她甦醒後爲何會看到透整個人就繃緊了,待她確認他平安無事後方放下心來,如今結合錦兒所言那就解釋的通了,她的記憶雖缺少了一段,可對他的擔憂卻殘留在心裡,想來抽掉她記憶的那人定就是救了透的那人,可那人爲何要這樣做?白蘭山上又是誰有如此大的本事,是那盛名在外的三公子?不對,據易老頭所言抽離記憶的術式萬分兇險,當年的不破天下已將此術列爲禁術,如此一來……也只能是他了!
錦兒望著一直沉默不語的世蘭,忍不住出聲喚道:“姑娘?”
我怎麼沒想到,或許那個人有方法能令我回到原來的時空,我必須再去一趟白蘭山。而這一次就是個絕佳的機會!世蘭完全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以至於不曾聽到錦兒的叫聲。
“啊,是錦兒唐突了,我還有事在身,先走了!”錦兒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髮,起身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