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們會跑去哪里,在周圍都是路燈,汽車的鳴笛聲和影子的場景下,她找不到方向,但是她義無反顧地跟著他跑,如同追逐一個迤邐瘋狂的夢一樣。
直到看到那明亮的燈光,程念傾的眼圈一下子紅了,步子也慢了下來。
“不去見見小安嗎?”谷世臣回頭,雙目帶著溫柔的光芒。
程念傾沒有進病房,她說:“我現(xiàn)在沒臉見小安,我不知道該對他說什么?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他一定不想聽,我也不想跟他講。”
“你覺得這些不適合他聽嗎?”
程念傾點頭,她的眼神充滿了愧疚,“小安只是個孩子。”
谷世臣點頭,他們在醫(yī)院的湖邊坐了一會兒。
“我真的是個不稱職的姐姐,都沒有辦法保護自己的弟弟。”程念傾說,好像一陣風吹來,吹開了她封存心底的往事,“那時候我什么都不懂,突然有人跟我說我爸爸媽媽都死了,我弟弟也快死了,只要我簽了協(xié)議,我弟弟就能活過來,我就直接簽了,后來才知道,那是監(jiān)護人確認書和股權讓渡書,我爸爸專用的孫律師早已經(jīng)跟我大伯勾結在一起,我大伯用小安逼著我立刻離開這里,去國外居住,這一走就是十年。”
谷世臣道:“這十年你都沒有回來嗎?”
“沒有,他們不讓我回來,在那里有助理看護我,我的護照身份證的取用都是被控制著的,我只能在那里活動,唯一能給我安慰的,就是每年小安的生日他們會錄一段小安的錄像給我看,告訴我小安很好,讓我別擔心。”程念傾想起當初的日子,眼淚又涌了出來,她說不下去,低頭啜泣了起來,她看到的都是假象,上一次在程家,程素歡說得很清楚,因為她不在,他們可以肆意欺負小安,發(fā)泄怒氣。
在她看不到的時候,小安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一只手把程念傾拉到了懷里,程念傾靠到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時,心里的脆弱難過一下子宣泄了出來,原本的抽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從沒有個地方能讓她去放聲大哭,她在國外被監(jiān)視,回到國內(nèi)立刻就要嫁給一個毫不相干卻處處針對她的惡魔,家中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她只能硬著頭皮跟他們周旋。
“哭過之后就會好很多,至少現(xiàn)在情況好很多,有這個職位在,暫時不會有人那么蠢對你動手。”等她哭夠了,谷世臣拍拍她的肩膀說道。
程念傾抬頭問:“為什么安老爺子要讓我來當副總,我明明什么都不會,我也只是為了程家和安家的合作才嫁過來的。”
“總要給你個跳板,據(jù)我所知安氏打算跟程氏合作一批大樓盤,這個合作案才剛通過前期策劃,未來進行的時候應該需要程氏那邊的負責人,你作為安氏和程氏聯(lián)姻的對象,負責那個項目兩邊都應該不會有太多要求,在那之前,你必須學會處事,才能讓底下的人信服。”谷世臣說。
程念傾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她自嘲笑笑,天上怎么會掉餡餅砸給她?突然程念傾反應過來坐直了身子,有些無措地說:“我把你的衣服哭濕了。”
谷世臣揚唇一笑,“然后呢?”
“要不你脫下來,我給你洗洗?”程念傾低頭說道。
“這樣的話安琛西不是又要喝一壺陳醋了?”谷世臣心里一動,開口說道。
程念傾略帶了氣,“我要做什么,跟他又沒關系,他的醋吃不到我的身上。”
“這我怎么聽不懂。”谷世臣說。
程念傾一抬臉看著他,有些別扭地說道:“就是,我做什么,跟他都沒關系啦,他沒理由吃醋,我也不在乎他吃不吃醋。”
谷世臣沒有說話,他的眼盯著她看,程念傾有些無措,想要移開目光又覺得不自在,就跟他對視著,夜風溫柔地吹著,好像要訴說幾分旖旎的戀曲,他的手慢慢撫上了她的肩,程念傾感覺到肩膀微微的用力,她忍不住放輕了呼吸,眼看著他慢慢湊過來。
突然,一聲尖叫從醫(yī)院里傳來,兩人的動作一停,都轉身看去,有人大喊著:“你不要想不開,冷靜一下,冷靜一下。”
“樓頂。”谷世臣一眼就看到了樓頂有個單薄的在風中的身影,那個身影搖搖晃晃,一瞬間好像被風吹斷線的風箏一樣摔了下來,程念傾眼前一黑,眼睛被谷世臣罩住,耳邊傳來他低沉而又堅定的聲音,“不要看這些。”
重物落地的聲音,尖叫聲,還有人哀哀的哭泣聲交織在一起,程念傾突然全身血液要變冷了,她立刻起身就往醫(yī)院里跑,一直跑到小安的病房內(nèi),看著還躺在床上平穩(wěn)呼吸的少年,程念傾才感覺全身血液略有回溫。
“小安沒事。”谷世臣擔心她出事,緊跟著而來,見程念傾魂不守舍地,下意識握住她的手說,“你放心,小安在這里很安全,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出事。”
“你用什么保證?”程念傾抬眼看他,眼眸里都是惶急和焦灼,好像在看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谷世臣一愣,隨即說道:“在外面我沒辦法,至少在這里,我有能力讓你安心,谷家是這醫(yī)院最大的股東,董事會里有絕對的席位。”
程念傾驚訝地看著他,谷家在這里有股份,還是最大的股東,她知道谷世臣家世很好,不然怎么會跟安琛西毫不相讓,但沒想到谷家竟然還涉身醫(yī)療,這樣的差距如此之大,讓程念傾更感覺到了懸殊。
谷總那么好的人,應該是更好的女孩子來配她,不管是誰,都不應該是她,她比一般的女孩子更差,因為到現(xiàn)在她還不能自主。程念傾,有些夢不要再沉溺進去,趕緊醒吧。
“謝謝你。”程念傾露出了微笑,“聽你這么說,我會放心的,時間不早了,松叔還在餐廳外等我,我該回去了。”
谷世臣微微皺了皺眉,他感覺到了她話里的疏離,但他平靜地說道:“我?guī)慊厝ァ!?
走過街道,穿過小巷,他們又回到了餐廳里,程念傾對他說了再見,笑了笑,轉身離開了餐廳,谷世臣端起一杯紅酒慢慢飲下,然后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爸,今天醫(yī)院有患者跳樓,嗯,日報那邊之前就打過招呼的,醫(yī)鬧倒是鬧不起來,可控范圍之內(nèi),二叔可以處理。”
掛了電話,他坐下來靜靜地品嘗著紅酒,這樣的甘甜度和醇度都比不上他的窖藏,不過他喝著卻異常舒服,大概因為買單的另有其人吧,突然想到了什么,谷世臣發(fā)狠一口飲盡,眼里閃過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