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淳熙雖則酷愛折磨人質, 但卻不喜歡別人圍觀他的惡性。
“閑雜人等滾開。”殷淳熙吩咐完,其余人立刻一溜煙沒了蹤影,早就不想待在這兒了。店里只留了定春, 胡呦呦兩人。
“奴家告辭。”老板娘垂首道。
“不, 你留下。”殷淳熙笑著說:“別的魔看了反而越來越興奮, 本尊覺得六夫人與那些雜魚不同, 似乎很有同情心啊, 同情心在我魔界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你已然是魔了,為何還看不透這點?”
老板娘聞聲未動, 努力鎮靜道:“少尊教訓的極是。”猜測剛才她擔心呦呦的模樣,被殷淳熙看見了。
應該沒有看見我袖中的文章吧?胡念念默不作聲地想。
“本尊平日里很少邀人參觀動刑, 待會兒用刑, 六夫人老實看著就好, 六夫人莫要打擾,明白嗎?”殷淳熙笑道, 那笑容落在胡呦呦眼里,暗自罵了一聲:衣冠禽獸!
胡呦呦作為一只狐貍,也算是獸類,所以從不覺得這個詞是用來罵人的,可隨著她在外面的閱歷越來越多, 終于領悟了這個詞的正確用法。
可惜聽不到相公的表揚, 胡呦呦撅著嘴。
“奴家明白。”胡念念恭謹地答道。
“趙夫人。”殷淳熙轉而面向胡呦呦, “你父親其實是天庭第一將軍陸天霸, 你可知道?”
胡念念藏在寬袖中的手瑟瑟發抖。
“什么‘露天壩’?我還‘向陽臺’呢!”胡呦呦別臉道:“你確定自己不是找錯人了?”
“天庭里有一幫子神仙可以替本尊作證。”殷淳熙勾著唇:“你可知道為何桃林里, 有神仙幫你成親?”
胡呦呦原本不信殷淳熙的話,可聽到此處, 也起了好奇心,剛巧是她左思右想想不通的問題。“為什么?”她納悶的說。
“因為你是仙裔啊。”殷淳熙說,直溜溜地看著胡呦呦,不想錯過她的任何神情。
胡呦呦皺眉想了想,忽然眼放精光:“仙裔就是神仙的子女,那我可以跟相公在一起咯?”
“本尊可以放你回去找他。”殷淳熙啜了小口茶,“不過他看見你是個沒手沒腳的廢物,不知還會不會接納你哦?況且他現在并不知道自己是文昌下凡,更一心把你當妖怪看。如此,你仍想跟他在一起?”
“你……”胡呦呦指著殷淳熙,氣得發抖。
“嗯。”殷淳熙滿意地點點頭,最喜歡玩物們的這種神態了,“本尊壞透了”他替胡呦呦補充道。
胡呦呦真想沖上去,咬他一口肉,無奈身體被魔力捆著,動彈不得,“放開我!”
“趙夫人,不是本尊想害你。”殷淳熙緩緩道:“而是你老爹不救你。明明說好了,中元節那天,來酆都城接你回去,他卻只派了個小嘍啰來。本尊言出必行,沒見到陸天霸,只好卸了你的手腳。”
“不要啊,相公救命,姨娘救命啊!”胡呦呦哭喊道。
胡念念又是一陣鉆心痛。
殷淳熙繼續說道:“不過趙公子看來是真的喜歡你,本尊沒料到那一天竟然在酆都見到了他,他竟然救你,呵,不自量力。”
“你把他怎么了?!”胡呦呦瞠目大喊。
別以為殷淳熙告訴胡呦呦趙里仁還愛她的事,是出于好心,他不過是想品嘗她臉上的絕望罷了。
“結果如何,趙夫人說說看呢?”殷淳熙向胡呦呦眨眨眼。
“不可能!相公他不可能死。”胡呦呦嘶聲力竭道:“你最愛騙人!你在說謊!”
“信不信由你,”殷淳熙緩緩道:“他死前留的遺言你不想聽了?”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封信。
胡呦呦一看:真是相公寫的?
雖然她只認狐字,人字不識幾個,但她認出來了,信封上的字和趙里仁書箱里的筆跡一模一樣。
“里面寫的什么?”胡呦呦張開嘴哭著說。
“你不是不信嗎?”殷淳熙斜眼道。
“呦呦呦,你這個大魔頭,你敢殺了他,我要你賠命!”胡呦呦眼淚直流,卻沒法擦一下。
胡念念忍無可忍,開腔道:“這信封上好像寫的是‘東橋賢弟啟’啊。”
“閉嘴!”殷淳熙甩頭恨著胡念念:“本尊不是特意囑咐你了嗎,不可以打擾。”
胡念念忙趴到地上:“奴家該死。”
“信是給晏公子的?你把他怎么了?”胡呦呦淚眼婆娑道,他知道晏久安是趙里仁最好的朋友。
“區區一個凡人子弟,本尊才懶得動手。”殷淳熙說。
“那我相公呢?是死是活?”胡呦呦關心道。
殷淳熙被胡念念打岔,興致全無,皺眉道:“本尊不想與你多說,趙里仁已經化成了爛泥,信不信由你。接下來……”
“你要干嘛!”胡呦呦驚呼。她求助似地看看定春,眼淚洶涌:“阿杳救我啊。”
“不要傷害呦呦!”定春假惺惺地擋到胡喲喲面前,和殷淳熙一對眼通了氣,殷淳熙輕輕甩袖:“小小偃甲,給本尊滾開!”
定春被扇飛到不遠處,捂著胸口,噴了一口“血”,“不行了,呦呦,我自身難保,你自求多福吧。”說完眼白一翻,假裝暈倒。
“阿杳!”胡呦呦傷心欲絕。
“你說本尊先去你手還是先去腳呢?”殷淳熙拽住胡呦呦衣領,一把將她攘翻在地上。
胡呦呦緊咬著唇,不支聲。
“啊哈,本尊忽然想到一個絕妙的注意,差點忘了你是只狐貍……”殷淳熙說完,狠勁往胡呦呦肩上劈去。
“啊!”胡呦呦吃痛地喊道。殷淳熙下掌比上次多了分寸,剛好把胡呦呦耳朵、尾巴打出來。
“就是因為這對耳朵,還有尾巴,當日才讓趙公子嫌惡你的吧?”殷淳熙摸摸狐貍耳朵,“本尊幫你把這羞恥之物去掉,你不用感謝本尊。”
“我、我不嫌惡這耳朵。”胡呦呦吃了奄,求饒道:“求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說你壞話了,你說什么我都照做……呦呦呦……我的狐貍耳朵很聽話的……”
“哈哈,”殷淳熙拍手歡喜道:“我讓你去找你爹,你也照辦嗎?”
“照辦照辦。”胡呦呦頭如搗蒜,心里叫苦道:青姨娘叫呦呦下山找爹,為什么壞蛋也讓呦呦找爹,呦呦真的有爹嗎?
“可是我從沒見過他,不知道怎么找啊。”胡呦呦怯怯地盯著殷淳熙,那雙魔抓仍然放在她頭上,弄得她心驚膽戰。
“本尊自有方法。”殷淳熙拍拍她腦袋站起來說:“聽話就好,但你的尾巴跟聽話可沒什么關系……”
“不要!”胡呦呦拼命地想把尾巴收回去,可她法術失靈,只能看著尾巴在地面上掃來掃去。
殷淳熙抬腳,用力踩住她的尾巴,“呦呦呦,好痛。”胡呦呦抻喚道。
定春一直虛著眼,看著這邊的好戲,見胡呦呦尾巴被踩住,突然覺得自己屁股也挺疼,畢竟都是有尾巴的物種,她生出一絲同情。
殷淳熙沒有收腳,反而更用力地踩下去,仿佛活生生要把呦呦的尾巴踩斷。
“求求你,用刀。”胡呦呦最怕疼,神志不清地說,她快暈倒的時候想著:我醒來后,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慘樣……嗚呼哀哉……
咦?怎么暈了?殷淳熙泄氣地看著胡呦呦,本尊想要的掙扎呢?可惡,他一生氣,腳下用功,左蹭又蹭真的活生生把胡呦呦尾巴弄斷了。
胡念念眼睜睜看著女兒受苦,眼淚在框里打轉,緊緊地捏住了袖袋里的藥粉。
“少尊小心!”定春注意到胡念念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一個事:胡呦呦和六夫人眉眼間有七分相似啊!難怪六夫人總愛低著頭!
她話晚了一步,胡念念已灑出了藥粉,殷淳熙未放著身后的埋伏,被藥粉撲滿了身,下意識屏住呼吸,跳了五丈遠,站到定春身后。
定春已經爬起來,擺出要戰的姿勢,惡狠狠地盯著胡念念:“老女人,你和胡呦呦什么關系!騙得我們好苦!”說完吐了一口紅染料。
胡念念不答話,只顧關系呦呦,撲到呦呦身邊,喊了兩聲:“呦呦,呦呦。”
胡呦呦昏迷不醒,她抬頭威風凜凜地看著殷淳熙:“少尊已中了我的奪命散,莫要親舉妄動!”
殷淳熙抬起袖子,不信邪地聞了聞藥粉,戲謔道:“不是什么要命的東西。想哄我?”
他音落,伸出魔爪想打胡念念,剛一運功,卻突然噴出一口鮮血。
“哈哈,少尊也玩假的啊?”定春大笑,卻發現殷淳熙眼神陰冷地盯著她,她結結巴巴道:“真、真中毒了?”
“好大的膽子!”殷淳熙捂著胸口,指著胡念念說:“你身為魔眾,卻忤逆本尊之令,敢在茶里下毒!”殷淳熙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中計,且是他三百年來慣用的伎倆。錯就錯在,這是幽冥鄉——他的地盤,所以掉以輕心了。
“奴家警告過少尊,莫要輕舉妄動!”胡念念怒叱道。她悄聲念了咒,讓胡呦呦變回原型。
她一臉心疼,抱起斷尾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