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馬車突然停下,外面連連響起馬嘶聲,和對話聲。
幾人象征性的彼此見禮,但聽那個自稱是鮑家寨二當家的鮑褚鈞說他們隊伍有一女子,中暑暈倒問伏志有沒有可以解暑的藥品。
說話的那個人聲音尖細,紫洲聽了很自然能聯想出此人尖嘴猴腮的莫樣。
隨行的王太醫確實有準備,伏志暗自斟酌了會兒,拿捏著應是沒多大問題,給了他即可。
“多謝!多謝!阿喻,去!”鮑褚鈞朝著一人吩咐去拿藥。
在數十位騎著馬的男男女女中,那個叫阿喻的小姑娘,翻身下馬,幾步行至馬車前接過王太醫手中的瓷器藥瓶,誰知就在轉瞬之間,手勢突然逆轉,速度之快來不及阻攔便掀開帷帳,男人如神祇般深邃的輪廓陡然入目,在青藍色衣袍襯托下愈顯冰魄素魂,眼神交匯的剎那令阿喻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忙轉眼看向男人懷里的少年,那少年側著臉投向她的目光是滿滿的好奇,臉色白的嚇人。
伏志和王太醫大驚,伏志連忙上前揪住阿喻的衣領,但聽,阿喻一聲驚呼便被遠遠的甩了出去。
而王太醫已遠遠的躲在一旁。
然后,是數聲寶刀,寶劍等等出鞘之音,鮑褚鈞忙打圓場,命自己的人收回武器,語氣謙和道:“在下等多有得罪!小孩子魯莽不懂事,阿喻還不趕緊回來!”
那小姑娘嘴上碎碎叨叨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將藥送到鮑褚鈞手里,然后行至自己的馬前,翻身上馬,目光卻再也離不開對面的那輛馬車,一想起方才眼神交匯的剎那,她便鮮有的臉紅心跳。
伏志睇了個眼色,示意黑衣武士小心防備。
褚鈞幫那中暑的姑娘飲了藥后,見黑衣武士的刀還未收起,便朝著阿喻低斥了一句:“怎可如此無禮,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還不給人家道歉!”
阿喻朝他冷哼了聲,扭過頭去。
鮑褚鈞見狀,呵叱道:“死丫頭回去再收拾你!”言畢,便行至伏志面前,抱拳長揖笑道:“恕在下管理無方,我等并無惡意,須知鮑家寨名揚遠播是不會做出什么恩將仇報之事,是在下等失禮了!”
見他如此謙卑知禮,伏志有些為難。
僵持之時,馬車上的淳于風突然掀開帷帳,露出一只手招呼伏志,伏志折身忙走上前聽了淳于風的吩咐后,命隨行的黑衣武士收回兵器,自己則緩步行至褚鈞前,客氣道:“小孩子難免不懂事,我家主子并不在意,方才一時心急出手太重望那位叫阿喻的小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閣下的主子行事如此豁達,令在下甚是歉佩。”鮑褚鈞含笑道。
“鮑公子能否相告,行路幾日人馬漸多,不知普陀城究竟發生了何事?”
“閣下不知道嗎?”
“愿備細一聞!”伏志頷首道。
“據傳千年難逢的佛教圣花優曇花即將于佛教之都普陀城盛開,如此吉瑞之兆才引得各路人士豪杰競相爭往。”
伏志聽了,眉微皺:“只是朵花便引來如此多的人,未免有些大驚小怪了!”
“唉……閣下有所不知,關于優曇花還有著另一個傳說”鮑褚鈞神秘兮兮道。
“哦?”伏志經他一說勾起了好奇心。
褚鈞上前一步,饒有介事的說:“優曇花盛開之時,便是金輪王轉世之身現世之日,想必都想看看此傳說是不是真的,金輪王的轉世之身如何現世。”
“原是如此,多謝鮑公子相告。”
“多禮了,在下多有叨擾望普陀城見,定好好契闊一番。”語畢便滾鞍上馬。
伏志頷首相送。
一堆人馬漸漸消失于視野。
“里面是些什么人!”
“回二當家的,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少年。”
“能看出身份嗎?”
良久,女孩帶著顫抖的音回道:“那男人……身著青藍色長袍,眼神很冷很可怕,只是略略一眼便知此人不凡,卻不像江湖之人。”
鮑褚鈞繞有興味的回看了她一眼。
阿喻又道:“他懷里抱著個身著秋香色深衣,面色白的嚇人的少年。”
南海普陀山佛家圣地,距離都城懷昔不過三五天的行程,一路下來除了逐漸多的人馬其余還算平敞。算起來已是第四日,太陽落山前即可入普陀城,入了城,去普陀山的路只剩下半日的水路。
舉目四望,被香火彌漫的整座城,在夕陽的余暉中越發顯得仙霧繚繞。雖沒有京城十二瞿,飛甍各鱗次的繁華卻有著獨具一格的風采。城中,大小寺院十馀舍,本應是農家歸田,柴夫捆柴之時街市上卻照樣人來熙攘,看打扮便知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街道兩旁布滿了各色蓮花燈,可想而知入夜后的普陀城,又會是怎樣一番盛況。
馬車在一家名曰“佛樂來”客棧的門口緩緩的停佇,自馬車上下來一鬢角泛白的人,徑直入內。
伏志只是輕瞟了眼柜臺上掛著“滿”字招牌,費話不說,只掏出了錠銀兩,特地在掌柜的面前晃了一晃。
那掌柜目光閃動,傲然道:“不好意思本店客滿!”
伏志又掏出了錠銀兩,眼中閃過凜冽,冷笑道:“掌柜的最好擦亮你的眼睛,切勿惹到不該惹的麻煩。”說著將銀兩以不輕不重的力道放在柜臺處。
掌柜看到那閃閃發光的兩錠銀兩,忙陪笑道:“客官周車勞頓,先入座稍等片刻小的定會安排的妥妥當當,舒舒服服。”
伏志白了他一眼,道:“麻利點!”
“客觀放心便是!”說著掌柜的已著手安排。
就在此時,伏志忽然察覺有些異樣抬眼環視了這座客棧的飯鋪,行行色色的人大部分都在用晚膳,沒有什么地方不妥。
由于紫洲腳心處的傷還未痊愈,淳于風便抱著紫洲進了客棧,身后跟著王太醫和兩個帶刀武士,雖盡量保持低調,但每經過一處,便引起一陣躁動,令淳于風有些煩躁。
伏志在二樓找了個位置稍偏的雅間,準備邊用膳邊等候。
待他們入座后,不多時菜已上齊,紫洲更是湯水不進,淳于風舀了一勺湯遞到他嘴邊,紫洲蹙眉緊抿著唇,扭頭躲過。
淳于風面色已經很不好看了,卻仍是將湯匙重新遞到紫洲嘴邊,壓低聲音喚著:“洲兒!”紫洲干脆閉目不理,淳于風猛地將手中的湯匙甩到一邊,湯水濺了身旁王太醫一臉。
“再如此下去,還沒到凌宵洞恐怕餓就餓死了,這么多天的趕路豈不是白費力氣!”
王太醫,伏志連忙伏地叩首。
“洲兒勸父親還是別白費心機了!”紫洲離開淳于風的肩膀,伏在桌邊斷斷續續道:“洲兒的身子,洲兒自己知道,大可把我隨便放下,你們只管回宮莫要再從我這個半死不活的人身上浪費力氣!”
淳于風聽了疑惑的端詳了紫洲半日,從牙縫中擠出:“你想死!”
紫洲側頭不語。
“你愧疚?想以命償還?”話落,淳于風目不轉睛的盯著紫洲臉上表情的變化,許久紫洲黯然回:“對!”
“啪……”毫無預料中,淳于風甩手給了紫洲一巴掌,另一只手暗地里攥成拳。
措手不及的紫洲捂著臉狠狠的回瞪著淳于風,撩人的鳳眸中溢滿委屈的酸澀。
“我偏偏不讓你如愿,我讓你好好的活著為老大,老二,老五的死贖罪。”淳于風字字道,冷嘲的眼神刺痛了面前的紫洲,紫洲無力的閉上眼,心力交悴。
對峙間,屋外傳來連連慘叫聲“殺人了!殺人了!”一時驚堂四座。
淳于風示意伏志去瞧瞧發生什么事,伏志方打開房門,迎面撲來一滿身污血的男子,帶刀武士拔刀相向,但見那人已倒在他們面前,一帶刀武士上前幾步用刀撥開那人的臉,待看清是誰,令他們猛吃一驚,若沒看錯的話此人應是前天在路上所遇的鮑家寨的二當家鮑褚鈞。
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客棧的二樓已聚滿了人。
第一個念頭浮在伏志的腦海“嫁禍”但轉念一想,二樓人雖不多但并不是沒有人看到,都可作為證人。
這時,從人群中擠出三個小姑娘,其中一位便是那個叫“阿喻”的姑娘,她與其中一人只看了一眼便哭喊著撲上去,只有另一位姑娘跟在后面不做聲,一直垂著頭,眉間略蹙。
而雅間的淳于風走到門檻旁看,伏志也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人群中一年輕男子道:“姑娘你們可是江東的鮑家寨。”
那個叫阿喻的姑娘抹了兩把淚:“是!”
“死的這人不會是……”
“他是我們二當家的。”另一姑娘抽抽噎噎的回道。
眾人微噓,其中有人切切私語:“鮑家寨的勢力橫跨整個江東六郡,死的此人便是鮑家寨龍頭老大鮑梨的壓寨丈夫鮑褚鈞。”
另一人又道:“是誰如此大的能耐居然敢得罪鮑家寨。”
“鮑家寨私人恩怨不便與他人說,各位請讓路。”阿喻言閉,人群中已讓出了一條路,幾個姑娘已架起鮑褚鈞的血淋淋尸體,地面上劃出了長長血痕。
主角走了,眾人只覺無趣,不消一刻也施施然散去,惟剩下幾位店中的伙計打掃地上的血跡。
紫洲在王太醫的攙扶下行至淳于風身邊,看了會許久方道:“堂堂鮑家寨二當家的死因竟如此簡單?”
淳于風未回,面上呈現出不同以往的驚異之色,目光直直的望著對面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