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昭陽殿安靜的如同墳墓一般, 不管誰來探望以何藉口,都被守衛在昭陽殿的御林軍拒之門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外面的人說長道短, 六皇子軟禁皇帝的傳言被愈演愈烈。
可又誰知六皇子不吃不喝的躺在皇帝身側已經第三天了, 依舊沒有任何關於皇帝醒來的預兆。
直至深夜時分, 神志不清的紫洲癡癡的望著那張安詳的臉, 那個人不再用溫柔清澈的眼神追逐著自己。
他突然湊近對方的臉, 捏開齒關,舌頭靈巧的鑽了進去,一伸一縮的挑逗著對方僵硬的舌尖, 那個人再也不會熱烈霸道的迴應著他。
“風……”他看著他,苦苦哀求:“你睜開眼看看我, 你不是很喜歡我這樣對你嗎, 你醒醒……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你知道嗎?走的那些年裡, 我有多想你,想的撕心裂肺, 想的無能爲力。所以你不能就這麼把我拋下,你欠我的還沒有還清,即便到了鬼門關我也會去找你討要,你……不要以爲這樣就算清了!”他的淚水滴落在對方的面頰上,那個人再也不會心疼的爲他拭去。
漸漸地他的眼神裡滲著濃濃恨意, 靠在淳于風耳旁, 陰測測道:“你若真的就這樣死了, 我會毀了你這一生的基業, 若不想看到朝野動盪, 民不聊生,你就儘管這樣無憂無慮的睡下去!”
可不論怎麼樣, 那個人不會再有任何反應,那個人會像一具屍體冰冷的躺在這裡,直到死亡。
破曉時分,晨間的第一縷陽光照亮,殿內的每個角落,昭示著生活仍在繼續。
他眨了幾下空洞的雙眼,設在殿中的計時更漏一刻也不曾停息,於是他光著腳下了塌,一腳將它踹翻。
伏志聽見動靜跑了進來,瞧了一眼榻上的淳于風沒有絲毫醒來的痕跡,遂默默的拿起地上的衣衫,披在了殿下身上。
紫洲縮瑟了下,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急問:“他醒了?”
伏志猶豫了一下,垂著首搖搖頭,紫洲的神色疏忽之間變得狠厲,命道:“擬旨!”
伏志立刻感到不安:“殿下你這是要?”
“國不可一日無君,自然是登基做皇帝!”
“殿下……萬萬不可!”
紫洲看著他,故意問道:“有何不可?”
“太子還在邊境,如果您強行登基,他萬一起了反意,動用了邊防部隊,若北方谷奴族趁此來襲,後果不堪設想呀!”
紫洲聽了,牽動了下嘴角,冷冽的雙眸散發著妖異,揚聲道:“我就是要毀了這裡的一切。”
伏志一怔,立時明白了殿下這是用激將法想將陛下激醒,但又瞬即俯首道:“再給陛下些時間,萬一陛下若醒了呢?”
紫洲凝著牀榻處,眸光顫了顫,沉默半晌,方道:“三天。你現在馬上擬旨,昭告天下三天之後六皇子登基爲帝。這三天解除昭陽殿封鎖令,誰願意進來說些什麼你就放他進來便是。”
未待伏志回話,紫洲便跌跌撞撞的離開了昭陽殿。伏志看著塌間的淳于風面目平和的如同睡著了一樣,心急如焚卻又別無他法。
接下來的日子裡,六皇子爛醉如泥,朝政不顧。朝野上下更是極爲混亂,人人自危。而這些對他來說統統都不重要了,沒有了淳于風,他淳于紫洲也活不了多久了,那些身後之事又與他何甘。
渾渾噩噩的又到了第三日夜裡,紫洲一口一口的灌著酒,看著尚服局送來的皇袍,他突然笑了,笑聲異常的詭異:“母親,兒臣明日就要登基爲帝,您高不高興?”
“過了今日,天下就是兒臣的了,您高不高興?”
“母親的夙願,兒臣總算沒有辜負,我們氏族終於得到了一切,報復了一切……”
迴應他的依舊是無盡的沉默,他突然將手中的酒盞擲了出去,玉色的酒盞破碎了一地,緊接著他晃晃悠悠的站起來,看著滿屋的擺設實在礙眼,便統統將其砸碎,看著它們破碎,竟有一種毀滅的快感。
“老天非要如此玩弄我們……好……好。那我就毀給你看……”
折騰的累了,他便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而後身子劇烈的戰慄,抽泣聲充斥著整座寢宮。
“兒臣知道您在說兒臣沒用,沒出息,自私。可兒臣就是愛他,不要命的愛他,十多年裡付出了那麼多就是想讓他一樣愛我,不要命的愛我。兒臣心裡有一個洞,只有很多很多的愛才能填滿了,這個洞現在被他一點點填滿了,可他卻不在了!。”
“他不在了……他不在了……”他無助的茫然四顧,“沒有意義了……沒有意義了!”
最終尋到了一處,他像中了魔似得一點點蹭著地面靠近碎的滿地的瓷器,他拿起了其中一塊,將鋒利的一角對準手腕,輕輕一劃,鮮紅的液體順著雪白的手腕一滴滴墜落,燭光搖曳下,他獰笑的臉,“風,洲兒陪著你,你不會孤獨的。”
話剛落下,門被從外面打開,朦朧中他看著穿著內侍衣服的蘭正初,伏志,蘇樂闖了進來,他被蘭正初抱到了牀榻,感覺手腕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伏志道:“還是叫太醫吧!”
蘭正初道:“來不及了,簡單的處理下,必須馬上送殿下出宮。”
紫洲尚有幾分清醒,迷迷糊糊掙扎著,“我不走,我要和風在一起。”
“殿下聽臣說!”蘭正初壓住紫洲的手臂:“單將軍叫人通知臣,太子早已回了京城,他現在用兵符調了神策軍,以“清君側”的名義殺進皇宮,準備緝拿殿下,外面定有太子妃的眼線,所以只能藉助暗道送殿下出宮。”
“風……風。”
“殿下放心,太子他不會對陛下怎麼樣的,現在最危險的是殿下您呀!”
“不走……我不走……”聲音已漸漸微弱,陷入了昏迷。
伏志與蘭正初將殿下擡進了青鸞宮的偏殿,入口有人接應,而後伏志與蘭正初離開了青鸞宮,蘇樂則負責在寢宮內扮演酒醉的殿下。
當紫洲恢復些意識後,他已經在馬車上了,用力揉了揉發疼的額頭,有些茫然的看著手腕處被包紮的傷口,關於昏迷前的片段,零零碎碎湊在一起,差不多整理出些脈絡。
他慢慢掀開簾子,一陣寒風迎面吹進來,立馬精神了些許,看了一眼趕車的人的側影,他並不認識,便問:“你是誰?要帶我去哪?”
那人並沒有回頭,一面驅馬一面道:“回殿下,屬下奉命保護殿下,要將殿下送到安全的地方。”
“宮裡的情況現在如何了?”
“屬下帶殿下離開時,神策軍已經到了丹尉門外,現在如何屬下也不清楚。”
紫洲垂下眼睫,心中忖度:這一離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若要這麼逃了,只怕他和父皇此生無緣再見,那怕只是守著那冰冷的牀榻,他也沒有資格了。
正猶疑間,四周不知在何時已經被黑乎乎的人羣包圍,他們集體矇頭蒙面,根本無法識別身份。
“不好,被他們發現了!”駕車人喊了一句,“殿下可要坐穩了!”
話語間,矇頭蒙面的黑衣人如旋風般向他們撲來。駕車人一面駕著車,還要一面格擋向他劈來的劍氣,儘管他身上已被刺了數劍,仍舊以最快的速度駕著馬。
馬車還在不停奔跑似乎沒有了方向,後車廂的紫洲被顛來倒去根本沒辦法穩住,更別說出招對付黑衣人。在此期間,駕車人終究抵不住狠辣的攻勢,身中數劍而亡。
這時,馬也受了驚嚇,瘋了似得朝一個方向狂奔,眼看往前數丈便是懸崖,如此下去只怕連人帶馬摔個粉身碎骨,但車裡的人並沒有絲毫的掙扎,只是闔上眼選擇坦然接受。
就在這喘息之間,駕車的位置突然落下一人,在即將落下懸崖的那一刻,那人一刀將馬與車之間相接的皮帶砍斷,馬脫了繮跌下懸崖。
車身晃悠了幾下,停在了懸崖的邊緣。
紫洲睜開眼,夜色下身著黑色斗篷的男子迎風而立,他背對著他,所以他看不清他的面貌,看不出他的身段。
紫洲不說話,靜靜的注視著那人。貌似過了很久他才轉過身來,在如此環境襯托之下他的臉白的異常詭異。
紫洲顫著聲音問:“爲什麼要救我?”
淳于孤睿笑了笑,眼睛每掠過一處都讓紫洲感到不寒而慄,即便是淳于風也沒有讓他如此怕過,但此刻的淳于孤睿卻真的讓他怕了。
淳于孤睿緩緩走過來,一手將紫洲揪了出來,他的鼻樑幾乎貼到他的臉上,“就這麼想死?”
“你放開我!”
“如今你已是我的俘虜,還敢來要求我!”
紫洲一怔,道:“你是故意的?”
“你以爲呢?”淳于孤睿貪婪的望著他,“單俊遠是誰的人我會不知道嗎?不這樣怎麼能不費吹灰之力將你俘獲。”
“你卑鄙!”
聞言,淳于孤睿笑的更加放肆了,忍不住勾起紫洲的下頜,湊近了他的脣,卻又只是看著,欣賞了一會兒,趁其不注意時突然將紫洲抱起來。
一陣的天旋地轉,紫洲的眼前又是一陣發黑,使不出半分力氣。
淳于孤睿抱著他走向跪在滿地的黑衣人前,“叫你們抓人,你們準備給我抓個死人嗎?都給我滾下去,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