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正初本想攙著紫衣回去的, 可方扶起他,他便整個身子軟進了自己的懷里。
蘭正初覺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厲害,端詳著懷里帶著面具的紫衣,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對一個男子產生了某種說不清的感覺, 他甚至還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
或許在第一次偶遇的時候, 他站在角落看著他救下那些孩童;或許是在這短短的時間里, 他看著他救下一個個染疫的人;或許就在方才他落寞而又自嘲的邪魅。
閉了閉眼確定心神穩定下來之后, 他將身材瘦弱的紫衣扛到肩頭,河畔離客棧很近,又是深夜因此一路無人。
當他將紫衣放到床榻時才發現對方的雙手不知何時已攀上了自己的脖頸。
蘭正初低下頭, 瞧著紫衣迷離的雙眸毫無焦距,領口間白嫩的肌膚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鮮艷的唇瓣不時伸出舌尖舔了舔酒漬, 他如被施了魔咒一般定在原地, 身下居然有了感覺,手臂也跟著緊了又緊。
不知過了多久, 紫衣忽然一仰脖,在蘭正初的瞠目下吻上了他的唇,靈巧的舌頭熟練的在他口中掃蕩,一時間連呼吸都變得促熱起來。
就在下一刻對方卻突然退了出來,只見紫衣冰涼的手輕顫著撫上蘭正初的臉頰, 淡淡的一絲笑容自唇邊漾開, “父皇………是你嗎?”
蘭正初感覺天上忽然掉下來一記悶雷落在他的身上, 震散了對方在他身上施的魔咒, 他不敢置信卻又心中肯定, 慢慢的摘掉對方的面具,在看清面容之后, 瞬間所有的欲望,所有的心動都在這一刻停止。
不知何時身后響起開門的聲音,阿凝站在門口警覺的看著對面。
蘭正初定了定神,連忙將紫洲放平,微垂著頭道:“他喝醉了!我送他回來。”
原來是蘭大人,阿凝放松了警惕走上前來,瞧了瞧紫洲,微微向蘭正初皺了皺眉,好似在問怎么醉的如此厲害?
“我還有些事,先告辭了。”不待阿凝回應,蘭正初便疾步離開了客棧,此刻他的心緒如同腳下的步伐一般紛亂。
一夜宿醉,大清早是被一頓敲門聲吵起來的,當紫洲處在朦朧時便感覺有什么壓著自己的肩,睜開眼時,他便發現床上多了一個人。
女子精致的裸背緊緊的貼著他身無寸縷的身體,女子的頸間,腰側都有幾處青紫,由此可以清楚的證明昨晚之事是有多么熱烈。
外面的敲門聲還在繼續,阿凝也醒了,一看見對方的面容,便嬌羞的鉆進被子不肯見人。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使得紫洲摸不到任何頭緒,但他清楚必須先把敲門的人先打發走了,于是吸了幾口氣,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異,“有什么事兒?”
“我說公子,你終于醒了,我們今日回師門,可二師兄他到現在還沒起呢!”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等外面的人走后,紫洲始才看清這一室的凌亂,“我衣服呢?”
阿凝掀開一角錦被,在床塌上寫道:“昨晚公子吐了一身,我便私自為公子脫下了。”
“阿凝……”紫洲扶額用力回想昨夜的種種,依稀記起他好像抱著一個人吻來著,之后的事兒便完全想不起來了,臉色一下子全白了,神色慌亂的不知該做什么,該看那里,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昨夜喝多了,我……我”
阿凝裹著被子坐了起來,一見紫洲慌亂的模樣便心中了然,垂下睫毛掩住了心底的失落,執起他的手寫道:“公子放心,阿凝并非完璧之身,不會要求公子負責什么的,而且昨夜之事也是你情我愿的,公子可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不……不。”紫洲抽回手,極力理清自己的思緒,過了半晌,才道:“先穿好衣服,等送走了晏星他們,咱們再好好談談,好嗎?”
阿凝神色一凝,而后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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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件事過之后,轉眼已是來年的仲春之時。
期間,紫洲曾與阿凝靜下心來談過,他表示愿意她留下,并試著努力去愛上她,在愛上她之前希望他們還和從前一樣。對此阿凝的已經感到非常的滿足,只要留在公子身邊,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或許對于皇家身份的紫洲來說,這樣的事應該是司空見慣的。他的皇兄們在很小的時候身邊就已經有侍婢了,由于他自小在冷宮里長大這個資格自然是沒有的。后來又跟了淳于風,別說侍婢了,身邊連個普通宮女都見不著影,就連向竹也是意外在尚服局救下的。
如今想來,那次的意外恐怕也是蘇莫故意引他去的。所以對于紫洲來說那天是他真正的第一次碰女人,至于什么滋味,那更是無從談起。
他不知道這樣的處理方式是對還是不對,但他肯定的是如果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那么他口中的愛與其他人的濫情比起來又有何異?
山陰縣的瘟疫已經徹底被驅走了,蘭正初早在年前的一道旨意被召回了京城。
蘭正初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樣的人可以親近,什么樣的人不可以親近。他懂得適可而止,也正是因為如此年紀輕輕便位居九卿。故而那段不為人知的情愫也只能如煙花般短暫,直至絢爛的消散。
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里,紫洲收拾了行囊,攜著阿凝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山陰縣,開啟了下一段路程。
天氣漸暖,后梢的船家頭頂烏氈帽兩手劃著木槳,拍打著江水叮叮作響。
一襲清風徐來,江畔的繁花浮動,隨著一陣未知的香飄,馨氣縈繞,船的另一方紫衣男子,面帶銀色面具,散發而立,任晨風吹拂,陽光朗照。
“公子再往前方,就是鮑家寨的主寨子了,他們有規定不準外來的船只靠近,我們還是繞個道吧!”
紫洲問:“為何會有如此不成文的規定?”
船家一聲嘆息:“本身就無理可講,再說她們勢力廣,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紫洲也不想為船家添麻煩,只是浪費些時間而已,而他有的是時間,所以也沒再計較。
烏篷內獨坐的阿凝撐著腮瞧著他背影半晌,最終決定伸出手敲了幾下桌面。
聞聲紫洲凝住身形猶豫了些許,方回身準備進蓬之際,但見不遠處一艘商船緩緩而行,船上也站著一人,黑發黑衣,如神祇般迎風而立。他的心不由得一揪,瞬間呆立,那般熟悉的輪廓教他想起了一個人。
就在這水霧迷蒙間,二人相隔著迢迢江水,兩兩對望,他們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卻仿佛很堅定自己在看什么。
良久之后,紫洲先反應過來,彎下腰慌忙鉆進蓬內,他的臉上還殘留著震驚的表情,多少次夢中的幻影,就在這俯仰之間突兀的出現在江南煙雨之中,如夢如幻的景象,他竟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他?
阿凝發覺他的異樣,便牽了牽他的衣袖,紫洲怔了好久,稍定下神來,恍然驚覺面前還坐上阿凝,忙道:“我……沒事!”
正在這時阿凝眉間一蹙,突感一陣胃部翻騰,竟干嘔起來。
“阿凝,你怎么了?”
阿凝遮著口,面色蒼白的搖搖頭,紫洲有些不放心,正要搭上她的脈搏,阿凝卻突然抽了回去,背在身后。
紫洲先是一愕,而后不解的看向她,只見阿凝回身探出船外,又是嘔了一陣。
船家道:“姑娘不是暈船吧!”
紫洲跟了過去,輕拍阿凝的后背:“阿凝,你究竟怎么了,為什么不讓我診脈?”
“公子不要問了!”阿凝對著紫洲用手比劃道:“阿凝沒事兒,只是暈船而已!”
紫洲看懂后微一遲疑,“真的?”
阿凝點點頭。
紫洲望著對面的船,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沒有再靠近,他緩緩道:“那我們不要坐船了,就近靠岸吧。”
阿凝聽了心中一陣感動。
船家行了一段路程,繞過了鮑家寨主寨子,便靠了岸。
從船家的口中得知此地名為江都,以人杰地靈,風景秀麗著稱。這個時節的江都是一年當中最美的,選在這里停下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看著阿凝越來越白的臉色,二人并未在喧嘩的街市中多做停留,隨便找了家客棧便落了腳。
“都是我不好,拖累了公子。”阿凝垂下睫毛很是自責。
紫洲握過她的手放進被子里,為其掖好被角,安慰道:“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醒來就好了!”
阿凝咬了咬唇,略帶著痛楚的眼眸緩緩闔上。
晚膳時分,紫洲喂阿凝吃了些粥,未多做停留便退出了房間。
行至走廊間,紫洲突然頓下步子,朗聲道:“閣下跟了那么長時間不肯露面,不知意欲何為?”
活落了半晌,只聽一陣衣料劃空聲,緊接著伏志便道:“奴才參加殿下!”
“閣下恐怕是認錯人了,這里哪有什么殿下?”紫洲道完便繼續走。
“少爺!”伏志連忙道:“都三年了,您還不肯原諒老爺嗎?他都等了您三年了!”
紫洲仿若未聞的繼續走,直到他走到了房間門口,伏志方低低的道了句:“老爺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紫洲身形一頓,停了片刻,遂決然走進房間隨手帶上了房門。
他靠著門緩緩蹲下,顫抖的抱緊自己,神色恍惚的忖度著,伏志說的話是什么意思?淳于風怎么了?他明白淳于風向來不做沒用的事,且手段極其狠戾。既然他這次來了,是定要把自己帶回去的,那么伏志說的此話是不是為了騙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