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白天來得很遲, 早上七點天才矇矇亮。安安從病牀上下來,輕聲走到走廊上。許多病人比她起得要早。
昨天喬生離開的時候說不是他送她進的醫院,那麼會是靖書嗎?她的心裡一陣抽痛, 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的靖書卻讓她給打垮了。如今她又能做什麼?
她邁著虛浮的腳步走到服務檯。
“請問, 我可以查一下是誰送我進的醫院嗎?”
護士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自從她將名下的三成莫氏股份給了易千樊, 城中大大小小的財經娛樂八卦雜誌都爭相報道, 捕風捉影的說了很多。所以安安自然又成了話題,護士的眼神讓她倉惶不已。
“是易千樊先生?!弊o士臉上掛出一個不言而喻的微笑,這個答案讓安安刺心。怎麼會是他?那晚模糊見看見的人不是靖書嗎?她的心又慢慢的沉落到無盡的深淵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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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時光真的難熬, 安安打了好多次莫靖書的電話都是關機。公司裡的人說莫靖書已經幾個禮拜沒有來上班了。安安的愧疚傷心轉爲擔憂,這讓她無法睡覺吃飯, 一個人慢慢的消瘦下去。
一週以後喬生將她接回了樸竹園。他一有空就陪在她的身邊, 但是安安的日漸消瘦使他焦慮。
“安安……振作一點!”他握著安安的肩膀, 小而單薄的肩膀好像揉碎了他的心。
“靖書他不見了?他會去哪裡?”安安淚眼婆娑,薄薄的嘴脣不停的顫抖。
“不會有事的?!眴躺鷮舶矓堅趹蜒e, “你要相信我。我託人查了,他去了英國?!?
“他準備再也不回來了嗎?他再也不要看見我了……”安安無力的垂下頭,閉上眼睛,兩行淚水慢慢的流了下來。
“怎麼可能?整個莫氏他還佔著四成的股份。他不會輕易放手的。易千樊以這樣的手段騙了莫氏的股份,他一定會想辦法拿回來?!眴躺p撫安安柔軟的頭髮。
安安擡起頭望著喬生, 眼裡閃著希望的光芒:“你會幫他嗎?”
喬生的眼底一冷, 隨後淡淡的說:“如果他需要的話。畢竟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是幫你, 不是幫他?!?
安安咬著嘴脣:“對不起?!彼輳芬呀浲浟四笗蛦躺琴頂? 這樣的要求讓喬生很爲難。
喬生吻了吻她的額頭, “不用擔心,我答應你。幫你把你的三成股份拿回來?!彼Z氣沉著中透著一股力量, 那力量讓安安不由的生出信任來,她真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眼前這個寬闊的胸膛哪裡還有她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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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莫氏秘書電話時正是午後,天陰沉沉的,悶雷四起。這個城市的冬天很少會下雨打雷。
安安在莫氏擔任股東的時候有一間辦公室?,F在她和莫氏已經毫無瓜葛,秘書是來通知她取走一些“私人物品”。所謂私人物品無非是一些相框和杯子等擺設和日用品。但安安想起那個杯子是莫靖書送給她的,無論如何也不捨得丟了。所以特意冒著大風去了一趟莫氏。
來到莫氏總部的大廳,很多雙眼睛已經剜過來。安安知道最近的流言蜚語不斷,傳說她和易千樊之間不清不楚的交易等等。
她挺了挺背脊,直接上了二十樓她的辦公室。
這個辦公室是莫靖書幫安安準備的,就在莫靖書的董事長辦公室隔壁。景觀很好,可以遠遠的看見深藍的海洋和高聳的城市建築。安安走到辦公桌旁,將物品整理在箱子裡……一件一件,多是莫靖書幫她準備的,杯子、相框、仙人掌盆栽……眼淚又開始掉落。安安用手拭去眼淚正準備出去,辦公室的門卻被推開了。
“保安,請你搜搜看。她有沒有帶走什麼公司的機密文件。”易子涵站在門口,脣邊是一個勝利的笑容。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制服的保安。
一團火從安安的胸口慢慢升起,她直視易子涵,“我只是拿走我的一些日用品,沒有任何公司文件?!?
“對待齷齪卑鄙的人自然要用相同的方式。我爲什麼要相信你呢?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了,誰知道你會不會偷了公司的商業機密去賣錢呢?這樣的事情你又不是沒有做過?”易子涵冷笑,“公司一個小小機密的價值估計你一輩子也吃不完了?!?
安安氣得渾身發抖:“易子涵,你不要欺人太甚!”
易子涵柳眉一揚,怒聲對保安說:“你聾了嗎?叫你搜!”
保安遲疑了一下還是朝安安走了過來。
安安的視線慢慢模糊,一種屈辱從胃部一直急遽攀升到頭頂,厲聲叫道:“你敢!”
保安見一向平易近人的安安發了火,回頭對易子涵說:“副總,算了吧。易小姐不是這樣的人?!?
“你瘋了嗎?明天不用來上班了!”易子涵大聲嚷著,邊衝過來拉扯安安手中的紙箱。
“你放手!”安安用力保護那個小小的紙盒子,倔強的看著易子涵。但是病後初愈的她畢竟沒有易子涵的力氣大,“啪……”的一聲,紙盒子被扯破。盒子裡的物品被散了一地,仙人掌的盆景碎了,泥土掉得到處都是。那個莫靖書送給安安的青色骨瓷茶杯摔得粉碎。
安安急忙跪下去,將那杯子的殘破碎片收集起來放進已經破掉的盒子裡,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都已經碎了,還有什麼好撿的?你快給我滾,今後這裡是我的辦公室?!币鬃雍W孕覟臉返湣0舶舱酒饋恚樕椎每膳拢焓峙镜囊宦暯o了易子涵一個巴掌。安安的眼睛裡滿是憤怒、傷心和絕望。
易子涵一呆,還沒有想該怎麼辦。辦公室門口已經站了幾個圍觀的同事。她感到臉上有些溼溼的,一摸之下嚇了一跳,竟然都是血。再看安安的手,已經被碎瓷割得都是傷,安安垂著的手上鮮血一滴滴的往白色的地毯上滴,觸目驚心。
“胡鬧!”這是易千樊聽見動靜走了進來。
“爸爸,她打我!你幫我報警!”易子涵眼圈微紅,但是看著安安一臉泠然的表情和她不停流著鮮血的手不禁發怵。
“我說是你胡鬧!”易千樊咆哮著,“我易千樊怎麼會有你這麼沒有家教的女兒!”
易子涵不可置信的望著易千樊:“爸爸!連你也幫這個賤人?”她看看安安又看看易千樊,“難道外面傳的都是真的?”
“易安安,你真是厲害。老的不放過,小的不放過,現在連我爸爸你也不放過。所以註定是我輸,對不對?”易子涵的淚水也滾落下來。“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不要臉、下賤的女人?爸爸!這個女人是男人都能上的……你胃口真好?。 ?
“啊……”易子涵被易千樊一個巴掌打到在地。
“我是不是應該重新教教你什麼叫做謹言慎行?”易千樊的聲音微微發抖,像是氣到了極處。
安安無力的望著這一切,一隻手撐在辦公桌上才能勉力支撐起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謹言慎行?爸爸!要謹言慎行的人是你吧,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偏幫一個狐貍精?”易子涵哽咽了。
“你說誰是狐貍精?”一個清凌凌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易子涵一聽便知是岑喬生,慌忙站起來:“喬生!”語氣裡充滿了委屈和柔情。
但是喬生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彷彿利刃將易子涵一剖爲二。他大步走到安安身邊,將安安打橫抱了起來,濃眉緊蹙,眼睛沉沉的凝視著安安,責備中帶著憐惜。隨後對易子涵說:“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如果以後再聽見誰對我未婚妻說這樣侮辱性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他。”這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他在商界的影響力大家都深知,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的。
四處靜得連根針掉地都聽得見。
“未婚妻?”易子涵顫聲重複喬生的話。
“不錯,我們準備近期結婚。”喬生說話的時候卻依然凝視著安安,安安無措的蠕動嘴脣,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耙装舶惨葬峋褪俏裔瘑躺钠拮?,任何對她不敬的話我都不想再聽到?!?
“喬生,我叫醫務室的醫生來看看易小姐?!币浊Х杂锈缯恼f。
“不必了。”喬生低頭看了看安安手上的傷口,柔聲對安安說:“我們去醫院?!?
安安咬著脣點點頭,淚光瑩然。
喬生大步往外走去。
易子涵咬牙望著他遠去的高大背影,心痛到了極處。手指一痛,原來緊握的拳頭已經將精心製作的水晶指甲折斷了?!斑恰钡囊宦暎囊菜榱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