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父親才說：“我本來打算這事等你留學(xué)回來正式接手江氏集團時再說，但前天我在療養(yǎng)院做了一次體檢，胃部發(fā)現(xiàn)了一個腫瘤，所以才急著告訴你。”

我被父親的話再度震驚，我寧可相信是自己聽錯了：“腫瘤？腫瘤？”

父親每年都會全面體檢一次，去年還好好的，今年卻說查出了腫瘤。這樣的變化我都無法接受，但父親卻能平靜地說出。父親身負著整個集團五六百人的生計，父親是我背后賴以依靠的大山，父親更是我最親最敬的人，我無法接受他口中的“腫瘤”。

父親點點頭道：“現(xiàn)在還沒有確診是良性還是惡性，不過以我自己對自身狀況的了解我認為良性的可能性比較大。盡管如此，我也不得不提醒自己已經(jīng)到了可以退休的年紀，江氏集團必須要慢慢地交給你。而在你初接手的過程中，魅色會成為你保衛(wèi)江氏最有利的武器。這是我苦心多年為你布下的一顆棋子，不管你是否鄙視這種做為，但如果你想保住我留給你的產(chǎn)業(yè)，就必須保留魅色現(xiàn)有的模式。或許有一天你強大到足以睥視整個商界，連政界都要對你忌憚三分時，你可以按自己的方式解散魅色。但我敢保證，你要真有那么一天，魅色在這過程中的貢獻會大到令你舍不得解散。等我的確診報告下來，我會通知你的兩個姐夫回來，江氏可以讓他們參與進來，這些年，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里，且不管才能如何，生性都是不錯的，但我怕的就是他們一入浮華生性變。你要記住他們始終是外姓，我只有你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如果他們有外心，你不必對他們手下留情，但要保護好你的兩個姐姐。”

頭一次，父親像交待后事一樣的跟我說話，這使我極度不安。“爸，你先別說這些，不是沒還確診么。”

“是呀，倒是我太過驚弓之鳥了，不過這些你早晚也得知道，你聰明是聰明，但平常接觸社會少城府不深。考慮事情不夠多面，其實那石黛黛在這方面比你要強很多，她自小跟著左司令，善用兵法；又有石書記這樣的父親，見慣了政界的手段，你要是得她輔助，那倒是件好事。”

這話難免不讓我把昨天晚上父親的催婚聯(lián)系起來，我有點不太高興地說道：“最算我跟她在一起，我也從未想過江氏要依靠她才行，況且商場惡險她的性子太淡根本就不適合。”

父親一笑道：“你倒是為她想得周全，她不選你那也算是她不識人了。”

我知父親這話說得是石黛黛拒絕我的求婚，老實說我完全沒有認為這次拒絕就是最終的結(jié)果，要不是父親今晚硬叫我過來，我或許已經(jīng)留在公寓過夜了不是嗎？“她現(xiàn)在沒答應(yīng)，但遲早會是我的人。”

“你倒是自信得很。打著她主意的人可不止你一個。”

“爸，您就放心吧。”

父親笑道：“好吧，你的感情生活應(yīng)該由你自己去處理，我就不再管了。另外我患有腫瘤這事除了蘇醫(yī)生，你和我，還沒有第四個人知道，你可知道該怎么做？”

我點頭道：“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兩天，我和父親都在緊張不安中度過的。直到父親接到蘇醫(yī)生的電話確認下來只是個良性的腫瘤時，我們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但這次的事件提醒著我一個事實，那就是父親確實上了年紀了，需要更多的時間休息了。我跟父親提出不打算出國的計劃時，卻被父親嚴厲制止了，父親說已經(jīng)通知了兩個姐夫回來，讓他們在江氏任職，我必須風(fēng)雨無阻地去完成那兩年學(xué)業(yè)。

我又回到了學(xué)校，面對我呆了三年多的學(xué)校，我有了一絲不舍。這里曾留下過我的青春，我的汗水，以及我此時深刻的戀情。而再不久，我便要離開這里開啟我人生的另一次求學(xué)生涯。桑君早上已經(jīng)搭乘飛往大洋另一岸的飛機，她是在上機前一刻才跟我發(fā)的信息。我來不及親口說再見，她卻已經(jīng)關(guān)機。但我知道我的那聲“再見，珍重”她一定可以感受得到。

下午我正在圖書館看書時，門外突然起了一陣輕微的**。伴隨著女生們驚喜的歡呼聲，我看到了帥氣的劉健。

劉健走向我：“現(xiàn)在有空嗎？”

“有。”

“你和我之間的約定還記得嗎？”劉健問我。

“這才幾天，我怎么會忘記？”

“那好，我們現(xiàn)在就去怎么樣？”

我們走出圖書館，身后跟來了一群劉健的粉絲。劉健轉(zhuǎn)身對那些美女們說道：“妹妹們，我跟江慕遠有一場斗牛賽，你們感興趣的現(xiàn)在可以下注了，下對注的一會江慕遠請客。”

人群里發(fā)出了一陣歡呼聲。

劉健又說：“比賽下午三點才開始，你們到1號室內(nèi)球場等著。”轉(zhuǎn)身又對我說：“江慕遠，我們先做做賽前準備吧。跟我來。”

劉健走向了操場。我以為他要這里跟我一起做熱身運動時，他卻跳上了看臺，依在欄桿上說：“跟你說說我的愛情吧。我就要做一個最偉大的男人，委屈自己，成全別人。你愿意聽嗎？”

我也跳到劉健身邊說道：“我聽著，你說吧。”

劉健想了一會憨笑著說道：“怎么講呢？嘿嘿，我還是從第一次見她時講起吧。那是高一的第一個學(xué)期的第二周星期三的早上，我騎著車行車到學(xué)校門口時，身后一輛吉普車從我身邊開過，我們那個地方雖是城市，但卻很少有這種車型。那輛車在我前面一點停下，我看到校長，副校長，學(xué)校里面帶點頭銜的人物都聚了過來，圍在了那輛車旁邊。我當時以為是哪里來了大人物例行檢查。哪知從那輛車上跳下了兩名威嚴的軍官，恭敬地拉開了車后門，車上先是走下了一名身著軍裝的老者，再是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身材高挑的女孩，女孩站到了老者身邊，接過了軍官遞過來的書包，在教導(dǎo)老師的親自帶領(lǐng)下走向了教學(xué)樓。我趕緊騎上車子追了過去，擦過她的身邊時我看清楚了她的長相。老實說我并不覺得她有多漂亮，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被她吸引了。當時她身邊的教導(dǎo)老師一直向她介紹學(xué)校的那些輝煌歷史，但她一直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只是嗯嗯啊啊地應(yīng)著。直到我沒看路一不小心掉進了小溝里，她才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我尷尬地朝她笑，她卻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又跟著教導(dǎo)老師走了。我進了教室才發(fā)現(xiàn)居然和她同班，而她坐的位置也離我不遠。”

“第一節(jié)課的前幾分鐘，班主任專門介紹了她，說她是個很優(yōu)秀的學(xué)生，并讓她做簡短的自我介紹，她站上臺時掃了大家一眼，教室里從來沒有那么安靜過。她淺笑著說道‘我叫石黛黛。’轉(zhuǎn)身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字飄逸有勁就像她的人一樣看上去弱不禁風(fēng)，實際上卻很強韌。我只記住了石黛黛這個名字，接下來她說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沒有聽清楚。當天下午放學(xué)前我就給她寫了一封長長地情書。”

劉健看向我又問：“江慕遠，你有給別人寫過情書嗎？”

我搖搖頭道：“沒有。”

“那你有收到別人的情書嗎？”

“收過，但我從未打開看過。”

“那你也許體會不了我的情路歷程。我在給石黛黛寫情書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很有文學(xué)細胞，我第一次覺得其實寫作文并不難，只是平常的那些作文都不是我的真實感受，所以一個星期也擠不出幾個字來。但我給石黛黛的情書卻在短短的時間里滿滿寫了一整頁。我把我會的所有的修辭手法，優(yōu)美詞句統(tǒng)統(tǒng)用上了，還外帶了自己的感慨。放學(xué)時我遞給她的時候，她一愣，卻收下了。我興奮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石黛黛便把我的那封信退給了我。我打開一看，她竟把我的那封信當成作文修改了，她不僅圈出了兩個錯別字和一個用錯了的成語，還在下面注明了下次修改作業(yè)要我去找老師。”

說到這里劉健眼里盡是回憶的甜蜜，他望著操場緩緩道：“江慕遠，我當時覺得石黛黛對我多少有點感情的。因為她沒有拒絕過我遞給她的情書。第二天我又給她寫了一封情書，送出去之前我檢查了N遍確定沒有錯別字才放進她的課桌里的。但她這次沒有再給我批注而是原封不動的退還給我。接下來一連幾天都是一樣，直到有一天她退給我的情書里又圈起了一個錯別字時，我才知道她確實一直把我寫給她的信當成小學(xué)作文在看待。但我很高興，因為我確定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她每天都有看我寫的信。”

我能想像劉健的執(zhí)著，他能將愛藏在心里這么多年，堅持寫幾封情書又有什么奇怪的呢，雖然米莉先前就告訴我過劉健寫情書這事，但我還是好奇他寫了多長時間。于我問道：“你堅持寫了多久？”

“寫了多久？呵呵，應(yīng)該是一直寫到現(xiàn)在吧。只是她看到的只有那么四五十封，而更多的被我自己收藏了起來。但后來我并不是每天都寫，而是想起她來了就寫，看到有人長得像她也寫會，碰到什么事情的時候也會寫。雖然我知道她并不一定能看到。但我每次寫完之后就覺得她已經(jīng)知曉了我的心事一樣，就像她那時看了我的情書第二天又會退還給我一樣。但是，江慕遠，那些在你們一起離開S城時我全部燒掉了。”

我理解劉健此時眼里的無奈。

“我這么做并不是因為我怕了你了。而是我突然覺得再寫沒有意義了。”

“的確，那你們后來呢？我聽說你拿了別人的畫送給石黛黛，她才跟你說第一句話。”

劉健一愣道：“是米莉告訴你的吧。那你也知道予楓了？”我點頭道：“是的。”

劉健沉默了一會緩緩道：“那畫確實是予楓畫的，那是期中考試后的一天，我去予楓家里拿試卷對題目，卻意外地看到予楓桌上放著一張畫像，他來不及收起來，我便看到了那是石黛黛的畫像，畫上的石黛黛很稚嫩，穿著淺綠色的軍裝，眉眼間極具英氣。我當時以為那畫像是予楓刻意想像的樣子，我想起石黛黛來時的陣式，突然覺得這畫她肯定會喜歡。便把那幅畫硬要了過來，予楓跟我是從小到大的哥們，我硬要，他也沒辦法。”

劉健頓了一會又說：“我把那畫交給石黛黛的時候，石黛黛看后便問我‘我們以前見過？’這就是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我說道‘沒有。’石黛黛便不作聲了。但沒多久我發(fā)就現(xiàn)予楓跟她熟絡(luò)了，我承認了那便是予楓的作品。石黛黛笑著說‘我知道’。并告訴我說要是我不再給她寫信大家就做好朋友，如果再寫信，她便還跟以前一樣不理我。”

“從那之后我所有的對她的感情都寫進了日記本里。我們?nèi)嗽谝黄饡r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在討論功課習(xí)題，予楓和石黛黛的成績都很好，我在他們的影響下學(xué)習(xí)成績也大幅提高。興致來時他們也下下圍棋，練練書法。予楓的書法和圍棋在我們那條街是出了名的，他棋藝跟石黛黛不差上下，但字卻比不過石黛黛。石黛黛會柳體和魏碑兩種，予楓只會柳體一種。但予楓會作畫石黛黛卻不會，所以予楓每每做畫時，石黛黛便在一旁彈琴，她有一把很好的古琴，當時曾有人要買她的琴，她驕傲地說那琴是稀世珍品，無價之寶。”

“予楓的畫自有石黛黛的配樂后似乎更有了靈性，曾有好幾幅水墨畫被選刊在了著名的美術(shù)雜志上。我為予楓感到高興的同時，看著石黛黛和予楓一天天的走近，我總想找點什么拉近我和她之間的距離，于是我決定教她籃球。哪知她太過聰明，反應(yīng)又快，身姿又靈活，而且進球率超高沒出一個月她便能躲開我的防守進球得分。”

“我教她籃球的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記憶，那陣子我們一放學(xué)，石黛黛便催著叫我去球場，玩到我們大汗淋離，然后我?guī)ノ壹业拿骛^吃面，再一起做作業(yè)，她很喜歡我爸做的牛肉面，說是她在S城吃過的東西中最能和J城的美食相比的。我們打完球時她很能吃而且吃得很快，一碗有時會不夠，但她不好意思再要一碗，就看著我碗里的，有好幾次我們共吃一碗面條。有時予楓和米莉也會參于我們的籃球訓(xùn)練中來，但予楓文靜雖然個高卻不太喜歡運動。見石黛黛整天跟我瘋，還常跟我共吃一碗面，便很生氣。我現(xiàn)在想來，那時的予楓應(yīng)該是在吃我的醋吧。”說到此處劉健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

“大家就一直這么相處著，友情里帶著點親昵曖昧。直到有一天石黛黛突然換了發(fā)型，張揚而可愛，就連她的臉看起來也圓潤了些，我是打心底喜歡她的那個樣子。但不知道怎么搞的，這個發(fā)型使得石黛黛和予楓之間的關(guān)系突然間變得讓我難以接受。他們開始背著我約會了。盡管如此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她。直到高三下學(xué)期的一次模擬考試，予楓徹底失利，他的媽媽參加完家長會后來我家問我原因時，我不得已才將他們的戀情說出來。這是我對石黛黛和予楓犯下的錯誤，我一直想向石黛黛道歉來著。因為從那之后，他們便沒在明著說過一句話。”

我正好奇他們之后為什么沒有再說一句話，操場對面卻有人在喊道：“三點了，你們還比不比？”

劉健笑道：“江慕遠，看來今天講不完了，我們先去斗一場，之后有時間我再跟你講。”

我雖然很想聽個完整，但我從來沒有強迫別人的習(xí)慣，于是說道：“好。怎么個斗法？”

“這個到了賽場再說，我還有最后一封情書要交給石黛黛，我如果贏了你的話，你就不能阻止。”

“好。”我知道劉健已對石黛黛徹底放手，即使是封情書，也是封斷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