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步并做一步地上前,剛碰到她的手臂,她便下意識地往后一縮,抬頭看我時,我才發現她眼里的驚恐。她的這種反應讓我有了極度不好的預感,她在離開我進入KTV的這前前后后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里經歷了什么?想起剛才那兩個匆匆而去的黑衣男子,我的心猛地一痛。我真想抽自己幾個嘴巴,為什么我沒有跟著她一起進去?
石黛黛看見是我,眼神比之前平靜了一些。過了一會輕輕淡淡地說:“訂婚的事,當我沒說。”
我自然不會答應,她是我的女人,不管在她身上發生了什么事,她都是我的女人。我緊抓著她的胳膊說大聲道:“不行,我們一定要訂婚。”
石黛黛用力地想甩開我的手,她的力氣不小,如果我沒有準備那么她肯定能得逞。但我這回抓得很緊,緊到連我自己都擔心會不會把她擰傷,我害怕她走。石黛黛轉頭看向我,目光蒙上了一層凄婉,嘴里吐出了三個字“放開我。”依舊輕輕淡淡,但我卻感覺到這三個字里的絕望和冰冷。
“我不放。”我放輕了語氣,面對這樣的石黛黛,我除了心疼只剩下懊悔。我若是機靈一點或者負責任一點,跟在她的身后,那就什么事情也不會發生。而我卻被訂婚這個消息高興得忘了她的處境,我怎么當時就沒想到呢,她說處理完這件事就訂婚,這足以說明這件事不是普通的小事。
“放開我。”石黛黛語氣依舊,只是眼神變得凌厲起來。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放。“放開我”石黛黛突然大叫一聲,跟著眼淚就滾落了下來。我沒放開,而是把她朝著車子停放在地方拉去。我要先安撫好她,再找出那兩個黑衣男子,我要整死所有涉足這起事件的人。
我的手腕傳來一陣疼痛,我轉頭,石黛黛掙不脫我竟然咬我。可就算這樣我就能放手嗎?一絲粘稠的**流過我的手背,順著便流到了石黛黛米白色的棉衣上,頓時染開。石黛黛松了口,看著我腕上流下的血跡沉默了一會,哽咽道:“對不起。你放了我吧。我不能再愛你了。”
我一把拉過她緊擁在懷里道:“沒有人能阻止你愛我。我們不訂婚明天就結婚好嗎?”
石黛黛掙開我淚眼婆娑。淡淡地說道:“忘了我吧。”石黛黛說完就句轉身便走,她走得不快不急,但卻很堅定。我愣在原地,或許我更該讓她冷靜一會。石黛黛上了一輛出租車,我馬上上了自己的車,跟在出租車后面。我不能讓她一個人這么離開,我之前沒把她保護好,我再也不能允許自己犯這種錯誤了。
出租車在H城的各條主要道路上開著,毫無目的性。這讓我更心痛,石黛黛一定很迷茫,是找不到可以依靠的方向嗎?“黛黛……”我在心底默念著她的名字。
終于在晚上七點出租車停在了離雅苑五百米左右的公園邊。石黛黛下了車,木偶般地一步步走向雅苑。我沒打燈光緩緩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她走進了雅苑。我聽到傭人的驚呼聲,然后是一陣跑上跑下,想是被她嘴角和衣服上的血跡給嚇到了。
我給阿強打了電話,阿強正和父親一起在商場幫我選購明天要去青荷園提親的禮品。接到我的電話還問我石黛黛喜歡什么樣的首飾。我苦笑一聲道:“這事讓我爸去辦吧,你現在馬上幫我調查紫金路上的一家KTV,石黛黛在那里出了事,有兩個穿黑色大衣戴黑色耐克毛線帽的男子上了一輛面包車,很可疑。你一定要調查清楚。沿路的監控想辦法找出來。找到那輛車子,查出到底是誰做的。我要整死他。”
阿強一愣馬上便答應了下來。我剛掛下電話,父親便打了過來。我接起,父親喊我名字的聲音里帶著焦慮和關心。我眼眶一熱,我把自己沒有保護好石黛黛的歉疚和痛心統統倒在跟父親的通話里。父親聽了沉默了一會柔聲道:“你先回家來吧。已經通知魅色的人去調查了。這事可能沒有表面上的簡單,你先回來,我在家等你。”
我應著父親開始調轉方向,父親又說:“你還是停在那里吧,我讓阿強過來接你。你這樣開車我不放心。”
我按下窗戶趴在方向盤上看著石黛黛房間的那個窗戶。曾經我和她也這么隔著一段距離遙遙相望過,我記得那晚我向她說出了自己的愛情方式;我還親吻了她,雖然只是輕輕地觸碰。但從那開始,她對我漸漸地不再冷清。而現在同樣的距離,我卻只能看著漆黑一個窗戶口。
雅苑里傳出了瓷器摔碎的聲音,不一會石榮景便匆忙走出別墅,停在空地上的車子尾燈一閃,石榮景打開車門正要上車,石黛黛卻跟了出來喊道:“爸,你不能去。爸,爸……”石榮景沒理她坐進車里嘭的一聲將車門關上,調轉了車頭朝大門這邊開,遠光燈閃得我眼前一片荒蕪。但他沒有將車開出來,熄掉遠光燈時我才看到石黛黛又故技重施地擋在了車前。石榮景取下安全帶,打開車門走向石黛黛。石黛黛突然一跪哭著說道:“爸,你不要去。我真的什么事都沒有。你去了就中計了。”
石榮景沉默了一會后,把石黛黛扶起摟在懷里輕聲說了些什么我沒聽清楚,最后擁著石黛黛又進了雅苑別墅。
石黛黛剛才的舉動和所說的話,讓我吃驚不小。看來真如父親所說的這事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而石黛黛所說的什么事都沒有指得是自己沒遭受委屈嗎?可為什么我一碰她,她卻會有下意識抗拒的反應?她是受了驚嚇還是別的原因?我越往深里想就越覺得自己沒用,連深愛的人也沒有保護好。
在阿強趕來接我時,我總算看到石黛黛的窗口亮起了燈光。那一刻,我的心就像那燈光一樣柔和寧靜。我在心里默念著:“睡吧,黛黛。”不一會窗口的燈光便熄滅了。
阿強輕聲說道:“江少,我們走吧。”
我微微點頭,阿強載著我回到了家。我的其他家人并不知道這事,正開心地圍坐在一起打牌。大姐見了我忙往廁所里跑并大聲叫我替她一會;二姐也高興地說起父親回家時買的那些貴重禮品以及打算準備多少禮金。她們不知道我此刻的五味雜陳。
父親走下樓梯對著二姐說道:“你嘰嘰喳喳說完了沒有?幾點了還在這里鬧。”
二姐不屑一顧地看了眼客廳的銅鐘撇嘴道:“九點都沒到呢。”
父親一愣便說:“你們打牌到隔壁麻將室去,客廳里打個什么勁?慕遠跟我到書房里來。”
我進了父親書房把我在KTV門口所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完了又把在雅苑門口的那一幕也說了出來。
父親沉默了一會便說:“石黛黛當時應該是受了比較嚴重的驚嚇,但人家為什么要去嚇她,而且是約好了的,說明這個人跟石黛黛極有可能是認識的。而石黛黛又對石榮景說不能去,去了就中計了,這說明石黛黛自己很清楚整起事件的前因后果。這起事件恐怕還扯著石榮景。”
“在H城里還有幾個人有這么大的膽子敢恐嚇石黛黛?而且還是石黛黛認識的?”我開始隨著父親的思路整理起整個事件。
“兩種人敢,一種就是不怕死不想混的,另一種就是掌握著石黛黛或者石榮景把柄的人。石黛黛受制于對方所以不得不去赴約,受到了恐嚇后也不敢讓石榮景出頭。石榮景和左司令在H城都是位高權重的人,如果真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別人手里,這種情況之下石黛黛自然不敢讓石榮景出頭。”父親分析似乎很有道理。
“可石黛黛和石榮景會有什么把柄落在別人手里?更重要的是是誰不怕死不想混地握住了這個把柄并且以此恐嚇石黛黛?”我說出自己心中的疑問,這是個關鍵。
“你這兩個問題問得好,這個把柄可能出在石榮景身上,石榮景位高權重,又是下一屆省委班子的熱門人選,如果這個時候出點事的話你想想看會有什么結果?誰又會從中得利?可按道理來說,石榮景混跡官場這么多年應該明白現在正是關健時期,怎么可能讓別人有機會下手?”父親的眉頭皺起,估計他也想不清楚為什么會這樣。而我卻想到了如果對方抓著的不是石榮景而是石黛黛曾經的未婚先孕呢?似乎這也算是個把柄,既然康東碩能查到,那么有心人應該也能查到。可我該不該向父親提起這件事?我若說起父親會怎么看待石黛黛?我的內心里無比的糾結。
父親接著又說:“但也不排除把柄出在石黛黛身上,對方抓著石黛黛的把柄想把石榮景搞臭也是有可能的。可光憑一段青澀的情史這也算不上什么呀。比她談得早的也多得是呀。”父親說完又看向我,我不敢對上父親的目光,我覺得自己是心虛的。父親輕笑道:“你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只在意你的幸福嗎?你不介意的,我自然不會介意。”
我看向父親,父親一臉的溫和。我淡笑一聲剛想說出口父親卻阻止道:“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石榮景曾跟我說過石黛黛是個苦命的孩子,我想他指的也許就是這事。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把那天晚上在一品茗碰到康東碩的事說了,父親點點頭道:“康東碩去調查了她,而且查得很仔細。所以才知道了石黛黛的心臟病診斷是假的。如果以此恐嚇石黛黛的話,似乎這個把柄不夠硬。事情過去了這么久,而且石黛黛又有診斷報告在手,康東碩想獲勝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爸的意思是康東碩可以排除了?”我問道。其實我也覺得這的確算是一個把柄,但只要石黛黛和石榮景不承認,那么這個把柄就不成立,甚至可以反咬對方一口。而僅憑這些康東碩似乎也沒有膽量敢這么做。
“我沒說他可以排除嫌疑,相反他的嫌疑還很大。他去調查石黛黛時很有可能查出了別的不為人知的其他秘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這事就有90,的可能性是他一手策劃的。”父親篤定道。
“不為人知的其他秘密?”我重復道,突然想起了已故的鄭予楓。米莉曾說過鄭予楓的死只有石黛黛才清楚,而石黛黛又虧欠著鄭紫秋,這會不會就是不為人知的其他秘密?想到這里我不禁一寒,繼而打消了不該有的念頭。石黛黛當時是很愛鄭予楓的,絕不可能做這種事。但我還是把鄭予楓已故的事實告訴了父親。
“這就對了,康東顥肯定是調查到了鄭予楓的死和石黛黛有關。如果石黛黛身上背負著一條人命,這個把柄就足夠重了。”
“不會的,黛黛絕不會做這種事情,這里面肯定有誤會。”我不會相信石黛黛會做這種事情。不管是劉健還是米莉都曾說過石黛黛是很愛鄭予楓的。而且石黛黛現在還照顧著鄭紫秋,而我那天見過鄭紫秋,她對石黛黛并沒有怨恨相反還有一絲愧疚。如果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因石黛黛而死她能不恨她嗎?“而且她自幼在軍中長大,正義感和榮辱感肯定要強于平常人,她做事極有分寸,不該做的事絕不會去做的。”我激動地補充道,害人要有動機,憑石黛黛內心的一身正氣她絕不會做這種事情,這個因素很重要。
“你別激動,慕遠。我只說她身上背負著一條人命,并沒有說她做了什么壞事。”父親安撫我。“但如果有人要拿著這個做文章呢?以此要脅石黛黛或者石榮景呢?”
我突然又想起昨天下午醫院門口的那一幕,石黛黛哭著阻止石榮景進醫院是為什么?而石榮景當時進醫院是原因什么?生病?探病?還是其他?
或許那個時候石黛黛就已經感覺到了即將發生的危險?我想來很有可能,她是那么聰敏機警的女子,有人要對她和石榮景下手她怎么會沒有一點感覺?而她沒有告訴我這些是不相信我還是不想讓我也遷涉其中?她定是不想讓我遷涉其中,所以今天下午在KTV門口才堅持不讓我進去并以訂婚的消息將我穩在外門?這些假設都很有可能。石黛黛是愛我的,即便自己身處險境也不愿將我拉下水,即便我可以使她免受驚嚇。這個隱忍而堅定的女子,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了我。而我卻更覺得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