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大年初一你去醫院時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我問道。

“嗯?！笔祺燧p聲應著。

“你看到康東碩了？他在醫院等著你？”我那年一直在醫院門口，並沒有看到康東碩進醫院。

石黛黛搖搖頭說：“我是想進去告訴鄭紫秋，如果她也曾把予楓當自己的兒子，希望她可以將這些事情永遠的保密。鄭紫秋對自己的失言害死了我媽也心生愧疚，自然是答應的。我走出病房不遠，便看到有個護士進了鄭紫秋的病房。於是我馬上折了回去，那個護士從鄭紫秋的牀下取出了微型的錄音機。但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我搶走了，我衝進洗手間把它丟進了馬桶讓水沖走了。並且警告她不要妄想傷害我和我爸爸。我走出醫院時總覺得四處都是埋伏。我看到我爸的車，忙把他攔下，我害怕被人發現他來過醫院。其實我爸胃不太好，中午喝了楊志從J城帶回來的酒，胃不太舒服所以纔來的。但我當時就怕他被人發現，我使勁哭才把他弄回去。所以答應你的要給你買巧克力我也顧不上了?！闭f到最後石黛黛用抱歉的眼神看向我。我微微一笑正想說話。她卻又說：“江慕遠，你那天也不生氣嗎？”

我回想了一下便說：“我那天是有點生氣的，我大年初一又是情人節被你放了鴿子，當然有點生氣了。而且我答應了我爸那天要把你帶回家的。我的外甥還吵著要見舅媽，可你沒跟我一起回來，大家都很失望?？舍醽懋斘抑滥憧赡鼙蝗艘獟兜臅r候，我就很後悔，我那天應該跟你一起進醫院的。”

石黛黛淡然一笑接著說道：“如果我那個時候就告訴你這些可能就不會有第二天發生的那些事了。我當天晚上回到家裡，便接到了康東碩的電話，他說已經掌握到了我爸的所有證據，如果我不在他規定的時間裡出現在那家KTV的話，就等著看初三的報紙。沒等我問清楚要我去那裡做什麼，他便掛了電話。我再打回去就怎麼也打不通了。我那晚一夜沒睡，一直在想他可能會出的招式。第二天我陪楊家三個哥哥在寧湖邊碰到了你。之後你隨我去了KTV。我進去那個包廂並沒有發現任何人，可我正要走的時候卻看到了康東碩，他提出他的要求，但我卻沒法答應他。那就是幫他運毒。我不答應他便一掌把我打暈了。之後的事情楊啓說你都已經知道了。江慕遠，對不起。你那麼愛我，我卻沒能爲你保護好自己。我每每想到這些就覺得沒臉面對你。對不起，對不起……”

石黛黛伏在我的胸口不停地說著對不起。而我卻更想對她說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她讓她受了欺負。我輕拍著石黛黛的肩說道：“別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黛黛，都過去了。你是我的女人，永遠都是。永遠都是。”

我們擁在一起相互道歉相互安慰，直到石榮景出現在門口。石榮景尷尬地說道：“這個點該吃晚飯了。今天過小年我特意過來的。你們兩個是在樓下一起吃，還是讓沈媽幫你們端上來？”

“我們下樓。”石黛黛忙掀開毛毯，我扶她起身。

飯後，左司令又拉著我下棋。我下不過他自然要找石黛黛來做幫手，石黛黛象棋下不過左司令便說要下圍棋。圍棋我是更不懂了，便只好看著這爺孫兩個交鋒對弈。石黛黛果真像左司令所說的那樣，圍棋棋藝要高於象棋。一局雖然下了不短的時間，但最後還是石黛黛的黑子贏了。左司令不服氣兩人又下了一局，結果還是石黛黛贏了。最後左司令像個耍賴的孩子那樣，不下了。說要回房睡覺去了?？粗@個時間還在青荷園的我便說：“慕遠今晚就不要回去了，園子裡房間多得是，讓丫頭帶你選一間讓沈媽派人準備一下?！?

我謝過左司令的好意，但我並沒有打算留在青荷園過夜，便說：“我回來這些天，都沒有回過家，上午黛黛出院時，已經告訴過我爸晚上要回家去?！?

左司令聽後點點頭說：“那也好吧，我真希望你們倆的事能早點辦下來，這樣我留你在這裡過夜你爸也不會有什麼想法了。”

“老爺子說哪裡話了，我爸早已經把您和黛黛還有石叔叔當成了自己家人，我今天不能留在這裡確實是因爲先前已經答應過他了?！蔽腋赣H絕不會因爲我在青荷園過夜而對我產生什麼想法，要是會的話，我那些天留在醫院裡陪石黛黛，他早該氣得不行了。

“那好吧，你也早些回去吧。路上開車小心點?！弊笏玖钫f完這些便揹著手出了房間。

我看向正整理著棋子的石黛黛問道：“你都不留我，你要留我過夜，我一定馬上給我爸打電話說今晚不回去了?！?

石黛黛擡眼看我羞澀一笑道：“你也沒說要我留你呀。”

我開心一笑繼續道：“那我現在要求你留我過夜，而且是要你一起，在你房裡。”

石黛黛將裝棋子的蓋子輕輕壓上笑道：“算了吧，都一起過了這麼多天了，你每天都直直地躺在我身邊，動也不敢動生怕壓到我了。還是回家睡個舒服覺吧。上樓去，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我們又上了三樓，一進書房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石榮景。石榮景正拿著我們留在書房裡的那些資料。見到我們的時候也是一驚。

“爸?！笔祺熳哌^去若無其事地喊道，並伸手去拿石榮景手中的那疊資料。

石榮景手一縮道：“黛黛，這些就是你那年跟我說的你有把柄在別人手裡，叫我不要中計，不要去找他們算帳？”

石黛黛沒有說話。我想這或許該是他們父女之間的秘密，而我站在這裡似乎不大合適。於是我開口說道：“石叔叔，黛黛。事情都過去了。你們兩都不要費心於這些事情了。黛黛，你不是有禮物要送給我嗎？”

石黛黛輕應了一聲後，正要去書架上去取。石榮景卻開口說：“黛黛，慕遠你們倆都坐下來吧，事實的真相其實並不是這上面所寫的這樣。讓我給你們講講吧?！?

石黛黛手一停，驚道：“爸，你說什麼？”

石榮景溫和一笑道：“你們都坐下來吧。讓我來跟你們說一段往事?！?

我拉過椅子，扶石黛黛坐下後自己也坐到了一旁。石榮景握著那疊資料眼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我們都注意到了那一頁寫得是左思悅也就是石黛黛媽媽的資料。在石黛黛叫了他好幾聲之後，石榮景才放下手中的資料開口說道：“我跟你媽認識的那年，我還只是個小小的連長，那時你外公也不是司令。我在一次搶險救災中受了傷，當時的醫院隔壁就是軍區的學校，你媽最開始是在那裡當老師的。我站在醫院的二樓每天都能看到她第一個到達學校，又最後一個離開學校。有一天放學後，我看到她從學校外面扛了塊很大的石頭進來，她搬不動，我便過去幫了忙。她並沒有跟我說謝謝，而是讓我繼續幫她把石頭給立到了花壇裡。我幫她做了些後，她又拿出了矬子和錘子在石頭上刻下了‘愛惜花草，請勿踩踏’的字樣。她的字刻得很好，方正工整的魏碑?？毯昧酥嵊终伊诵“胪扒嗥岚涯亲纸o謄寫了一遍。最後她纔對我說：‘醫院那邊經常會有病人爲了省時踩過這個花壇到學校裡的球場來，我看見你也有過兩次，一次是在前天，一次是大前天?！冶凰倪@番話也震驚到了，回想起來還真是這樣。當時便覺得臉上燥熱。你媽媽咯咯地笑了，樣子很純真，又帶著點惡作劇的得逞。最後說道‘我是瞎猜的，基本上醫院裡的人沒有不踩這花壇的，你也肯定不止這兩次?！荫R上向她解釋我確實只踩了這麼兩次。事實上我也只踩了這麼兩次。你媽媽一聽什麼也沒說笑著就走了。”

石榮景說完便看向石黛黛和我。石黛黛聽得很入迷，一見石榮景停了下來便問：“這是你和媽媽第一次說話嗎？後來呢？”

石榮景哈哈笑道：“後來我打聽到了她的名字，她叫左思悅是首長的女兒，比我小了5歲了。雖然她並沒有對象，但就憑她是首長的女兒這一條便足以打消我之前對她有過的所有幻想。我不再每天看她上課，放學。直到我出院的那一天，我又來到了那塊大石頭前，那陣子常常下雨，那塊大石頭上已經長起了一層短短的青苔。我正想除去那層青苔，你媽媽卻出現了。她對我說‘不用去動它，讓它長著好了?！沂栈厥殖α诵D身便走了。我雖然出了院，但心卻留在了醫院旁邊的小學校裡。我忍不住會去打聽她的消息，跟她同齡的女孩子都找了對象，但她卻沒有。最後我想盡了辦法才搭上她學校裡的另一個老師問她有沒有心儀的對象。她的回答卻是讓我又悲又喜，她說：‘有，我在等一個人。我想看看那塊石頭上的青苔要長到多厚那個人纔會來向我表白?！冶氖撬f已經有了心儀的人，我喜的是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我。我得了這個消息，開始奮力地在部隊中表現自己。兩年裡我立過大小功不下十次，其中有一次就是她爲我戴上的大紅花。她爲我戴好花的時候跟我說一句話‘那石頭上的青苔已經剝落好幾次了。’。”

不知怎地，我總覺得石榮景在回憶起這段愛情的時候整個人都顯得年輕了。臉上的笑容也不再是我平常所見的溫和，而是懵懂少年的青澀。石榮景習慣性地端起一旁的茶杯卻發現裡面並沒有茶。石黛黛機靈地在門口叫了一聲沈媽，沈媽應道後，便叫了沈媽打一壺開水上樓來。石黛黛坐回位置左手支著腦袋說：“媽媽那麼漂亮，怎麼還會是她先追求你的？外公不生氣嗎？”

石榮景疼愛一笑，拿起資料打了一下石黛黛的頭道：“你媽媽可你誠實得多，自己喜歡的就會積極努力去爭取，哪像你?！?

石黛黛臉上一紅，朝著石榮景吐了下舌頭，又用眼瞟了一下身旁的我。我呵呵一笑道：“石叔叔說得對。你就是太不誠實了，害得我多費了好多心思。”

石黛黛哼了一聲不理我，又催著石榮景繼續講。石榮景呵呵說道：“你外公後來知道了你媽媽的心思，當然很生氣了。你媽媽那是整個軍區的一枝花，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的呀。隨便選那個都有可能比我強，但你媽媽也是個死心眼，就認準了。你外公有多疼你媽媽你是知道的，他拗不過便只好答應。但就在我們談及婚嫁的時候我接到了老家發來的電報，你的爺爺快不行了，我必須要馬上回去一趟。我想帶著你媽媽一起回去，但學校沒有代課老師，她走不開。

”於是我一個人回了S城。我回到S城你的爺爺已經不在了，我在家住了幾天後假期也到了。我正打算開口跟你奶奶說要走，你奶奶卻拉了個一大一小兩個女的跟我說，要我跟其中一個年紀大點的結婚。說是前兩年給我訂下的親事。那個女的就叫‘向鈴’，是S城一個小學校校長的女兒。我不答應並告訴她們我在J城已經有了對象。你奶奶氣得當場暈了過去。向鈴似乎也很生氣。但我卻沒有管那麼多，我上面還有一個姐姐，你奶奶氣醒了之後便去了我姐姐家。我也自然回到了J城。這事我回去後曾跟你媽媽提起過，你媽媽雖然有點公主脾氣，但卻不是個小氣的人，也完全沒把這當回事。

“我跟你媽媽很快就結了婚，又過了將近一年，你媽媽已經懷上了你。老家又來了電話，這回是你奶奶不行了。你媽媽想跟我一起回去，但我跟你外公都極其反對。她挺著大肚子跟著我長途奔走確實不便。於是我又一個人回到了S城。我從你姑姑家裡接回了你病重的奶奶，你姑父是個惡人自你奶奶生了病沒法再帶你表哥後，便一直對你奶奶惡言相向。我沒能照顧好你奶奶，自然也是充滿了愧疚。我把她送到了醫院，又給你媽媽打了電話，你媽媽馬上在J城安排了醫院，讓我把你奶奶接回去。

”我整理行李，準備第二天就走。卻在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女人企圖遺棄自己的孩子，我抱起地上的孩子卻沒有追上那個女人。我開始找這個孩子身上的線索，還真有一個地址，我把這個孩子按照地址送了過去，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女的，她接過我手上孩子問道‘我姐姐呢？’我說‘不知道，放下孩子就跑了。’那女也沒問什麼便說：‘知道了，你給取個名字吧。’我雖然覺得這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沒往深處想看著屋外的楓樹，又想起他曾被她媽媽遺棄便給他取了‘予楓’這個名字。那女的也沒爲難我，只說這名字好聽。這就是予楓的來歷。黛黛你跟予楓之間並不是這資料上寫的那種關係。你媽媽死的那年我並不清楚你跟予楓之間的事，如果我對你多些關心那麼你和你媽媽，還有那個孩子都不會有事。黛黛，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媽媽，我這一生只愛過她一個女人。你的名字是我和你媽媽共同取的，那塊立在學?；▔e的大青石頭，在我和你媽媽認識的那幾年裡經過日曬雨打早已一片黛色。你的那兩枚印章一枚是你媽媽刻的，一枚是我爲你刻的。你媽媽她並不是不願意再爲我生小孩，而是在生你的時候也像你外婆那樣受了很多苦，我害怕她像你外婆離開你外公那樣離開我，所以才堅決不想再要小孩。我想用一生去愛她的，可我沒有想到最後她卻選擇了自殺。而自殺的原因竟然是如此的荒唐。如果我當初對她多一點關心，她就不會走上這條路?！笆瘶s景說到這最後已是滿臉淚痕，悔不當初。

”爸“石黛黛起身走向石榮景將他摟在懷裡道：”媽媽事後一定後悔了，她一定後悔自己沒有相信你了。對不起，爸。我也差點就相信鄭紫秋所說的那些話了?！?

石榮景拍著石黛黛後背穩了一下情緒便說：”你們兩個任何時候都得相信對方。慕遠的性子我是沒話說的，倒是黛黛你平常有什麼事情不要總想著自己去解決。如果你把你知道的這些早點告訴我，康東碩又怎麼能要挾到你？這些資料我要帶走，康家如果敢以此做我的文章，我大不了辭官不做我也要跟他把舊帳新帳都一起好好算清楚。“

石黛黛笑著點頭應道：”嗯。“

我看著這對相擁的父女，內心覺得異常溫馨。他們或許平常缺少了必要的溝通和交流，但始終血濃於水，石榮景疼愛自己的女兒，石黛黛保護自己的父親。這人性本身的亮點在這對優秀的父女身上得到了更明細的體現。想著這虛驚一場的把柄，我也重重的舒了一口氣，石黛黛這回該安安心心地嫁給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