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岫醒來時,已經在長春宮里了,李顯瞻一直在床榻前守著。
看著云岫醒來,李顯瞻晦暗的神色顯出一抹喜色,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扶著云岫坐起來,玉寧又倒了一杯茶過來給云岫喝了口,李顯瞻這才道:“朕已經下旨將婉琪追封為淳德孝和妃,那個孩子也封了和親王,婉琪的哥哥孟栩破格封為信陽侯……”
李顯瞻的話還未說完,云岫悲痛的道:“人都死了,還在意這些虛名嗎?”
遂讓玉寧扶著她起來,換了一身素白衣裳,頭上的首飾全都落下,別了一朵白色簪花。
李顯瞻瞧著也不忍難過,繼而道:“朕已命后宮守孝三日,婉琪的喪事風光操辦,你身子不好,切莫再因此事傷懷過度而壞了身子。”
看著這空曠的長春宮內殿,想到此后再沒有婉琪會在深宮之中陪著她,云岫眼角的淚不由的又落了下來,用帕子擦掉眼淚,云岫漠然的向李顯瞻道:“皇上寬心吧,故人已亡,可活著的人總還得活著。我會照看好自己的。”
如此,李顯瞻放心的點了點頭,又囑咐了玉寧好生照料云岫,才出了長春宮。
長春宮的禁令還未撤下,許是李顯瞻擔心云岫傷心難解,連著婉琪的喪儀之事都未曾讓云岫出席。云岫渾噩的在長春宮里聽著宮里的哀樂吹了幾日,悄悄的抹淚。
天氣轉涼了些,云岫又是大病了一場,施太醫每日的往長春宮里跑,李顯瞻也幾乎是每日都過來看看云岫。寧嬪那邊瞧著似乎也是要生了,李顯瞻這幾日往長春宮里來的日子就也少了些。
一早,施太醫替云岫診了脈后,匆匆的收拾著藥箱子準備走,云岫多嘴問了句:“施太醫這般急忙,可是宮里哪位主子也病了?”
施太醫拱手回道:“回皇后娘娘,寒澈堂的寧嬪娘娘估摸著要生了,因著上一回孝和妃之故,皇上和太后對寧嬪娘娘生產極為在意,讓太醫院所有太醫都過去寒澈堂。”
施太醫才收好了藥箱準備走時,云岫突然叫住他:“當初本宮問過施太醫婉琪的胎,施太醫說婉琪的胎安好無虞,為何在生產之時難產而死?”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云岫的腦子里,婉琪素來身子好,而且孕中也常走動,理應說孩子是極容易生下的,依著施太醫的醫術,婉琪的胎位也沒有問題,怎么可能會難產?
施太醫見是云岫問了,也知曉是瞞不過去,只好如實的說了出來:“孝和妃胎膜早破,生產之中似乎并無力氣,神思模糊,這才致孩子在娘胎里太久而悶死,孝和妃力竭血崩而死。”
“婉琪是為人所害的?”云岫聲音顫抖著問道。
施太醫未回答是,也未否定,許久才小心的道:“臣先告退了。”
待施太醫走后,云岫良久才穩定情緒,收起悲傷,婉琪生產那一日,云岫求了汪簌簌前去萬安宮,那汪簌簌一定知道婉琪生產那一日到底發生了些什么。
來不及多想,云岫遣了玉寧去綏壽堂里將汪簌簌請了過來。
汪簌簌才一進屋子里,云岫便率先開口問道:“孝和妃生產那一日,到底都發生了什么,你如實的跟本宮說?”
汪簌簌忙跪下,一臉的難色,遲疑的道:“皇后娘娘,并非是臣妾故意瞞著您,是皇上擔心您受不住刺激,才讓人不得提及孝和妃之死一事。”
云岫一聽,駭然大怒,一拍桌子,氣憤道:“婉琪的死其中果然有問題,全后宮都知道,唯有本宮這個真傷心的人蒙在鼓里,渾然不知。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瞞著本宮了,事情的真相到底是為何?”
如此,汪簌簌也不敢再忙,如實的將那天發生的事都說了出來:“那日,臣妾白天的時候聽聞孝和妃在御花園中與云妃娘娘起了爭執,無意中云妃將孝和妃推倒,半宿里,萬安宮里便出了動靜,您也被驚醒讓臣妾去萬安宮里看著。”
云岫慍怒道:“為何婉琪被云妃推倒一事,你不告知本宮?”
汪簌簌小聲的怯懦道:“那是臣妾也并未聽聞孝和妃有事,擔心說給娘娘聽,害得娘娘您擔憂。”
隨后,她又小聲的道:“孝和妃出事后,皇上已經將云妃貶為趙嬪了,因著怕娘娘您知道會起疑心,所以這些事都瞞著您。”
云岫努力抑制著悲傷,擦掉眼角的淚,隨即又道:“本宮已經問過施太醫,婉琪生產時,是因為使不出力氣才導致母子雙亡,聽著施太醫的意思,婉琪應當是被人下了藥,失去力氣生產。”
汪簌簌臉色一白,低下頭去,如實的道:“此事,施太醫已經稟過皇上,只是云妃對此事拒不承認。”
果然是有人存著害婉琪的心思,云岫仰頭無力的靠在椅子上,許久才忍住哽咽之聲,低沉著聲音問:“本宮被幽居后,婉琪過得好嗎?”
汪簌簌亦是難過的搖了搖頭:“金嬪得寵,趙嬪囂張,孝和妃也是無心機之人,多次受云妃刁難,也是因著懷有身孕,趙嬪不敢過度為難罷了。”
趙云欣的身邊還有瑞婕妤這樣的智慧囊,她們原想因著臨親王一事扳倒云岫,奈何因李顯瞻不追究反而讓云岫處于安全之中。如此,她們又怎會放過與云岫交好的婉琪?
云岫早該想到的!她怎么可以躲在長春宮中安生度日?
揮手示意汪簌簌退下,云岫細想了許久,依著云妃的性子,應當是不會在婉琪生產之時動手腳,那么,不想讓婉琪生下孩子的人會是誰?
當時孫言心在場,她名下又有大皇子,素來,她記恨云岫,因著婉琪與云岫交好而去害婉琪亦是有可能。還有江若儀,也有了身孕,依著江若儀的野心,也極有可能對婉琪下手,還有被幽居的昭妃,雖然大皇子已經過繼在孫言心的名下,到底也是她的兒子,為大皇子籌謀而除掉婉琪及她腹中的孩子,也并非不可能。
云岫正想著到底是誰要害婉琪,紅豆進屋子里來,輕聲的道:“主子,襄昭儀來了。”
“哦?”云岫面露疑惑,她與襄昭儀并無多大的交情,怎會在此時來長春宮里看她?
“請進來吧。”云岫道。
簾子掀開,襄昭儀一身恬淡的牽著襄儀公主進來,向著云岫跪下請了個安。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襄昭儀此刻來定然是有事要同云岫說,正巧,秋菱做了糕點端進來,云岫向秋菱道:“小孩子閑不住性子,你端著糕點出去,帶襄儀公主在院子里玩耍著。”
“是。”秋菱應下,襄儀公主聽著出去玩耍,一臉的高興,巴巴的跑到秋菱身前拉著秋菱的手,稚嫩清脆的聲音道:“秋菱姑姑帶襄儀出去玩了,襄儀要蕩秋天……”
“好、好、好。”秋菱笑著應下,拉著襄儀的手出了屋子。
襄昭儀側頭看了眼在院子玩得開心的襄儀,也是露出滿足的笑意來。云岫看了眼襄昭儀,收起眼中的笑意,神色嚴肅的問道:“襄昭儀此來可是有什么話要對本宮說?”
襄昭儀回過神來,頓了頓,收斂了嘴角的笑意,正色道:“孝和妃原也是從臣妾的長壽宮里出去的,她落得難產而死,臣妾與皇后娘娘一樣,很是傷懷。”
聽著襄昭儀這話,云岫已經猜出她的來意了,便急著問道:“你可是知道婉琪難產一事的緣由?”
果真,見襄昭儀點了點頭,喝了口茶,徐徐的道:“若臣妾猜測無誤的話,孝和妃應當是生產時被昭妃下了藥。”
云岫問道:“昭妃正被幽居,手中無權,她是如何在婉琪生產時下的藥?”
襄昭儀一笑:“當年,臣妾歷經千辛萬苦才平安的生下了襄儀,昭妃的手段,臣妾早已領教過了,即便昭妃被幽居,隨意在孝和妃生產之時安插個穩婆過去易如反掌。”
云岫聽此,恨得雙手緊握,狠狠的砸在桌上,果真是昭妃從中下手!趙云欣她不會放過,昭妃她更不會放過,她們總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些代價來。
“依你之言,是昭妃安排了穩婆進去,無意之中給婉琪下了藥?”云岫問道。
襄昭儀點了點頭:“是的,只是臣妾發覺時,那穩婆已經被滅了口,此事也無從查起。”
云岫狠戾一笑,咬著牙道:“本宮只需知道是誰害了婉琪便可。”
此刻,襄昭儀突然跪下,對著云岫道:“臣妾有一事,還懇請皇后娘娘答應。臣妾曾偶然得知宮中的一段秘聞,皇上在位十年就會暴斃而亡,真到了那一日,臣妾想求皇后娘娘替臣妾留一條活路。”
云岫細瞇著眼睛,探尋的看著襄昭儀,試探著道:“襄昭儀是從哪里聽來這樣的秘聞?再者,皇上駕崩,除了儲君生母及中宮皇后,嬪妃殉葬是祖上定下的先例,襄昭儀求本宮,還不如自己去爭取。”
襄昭儀將她知道的一些事情如實的說了出來:“先帝如嬪是上柱國王閣老之女,先王太傅孫女,當初還是皇后的太后娘娘因念王氏一族于朝中有功,特免了如嬪殉葬,將如嬪送去一處寺廟里落飾出家。”
說罷,襄昭儀補充了一句:“嬪妃殉葬雖是祖上先例,終究看的還是皇后娘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