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雲岫已等不及披了件披風就往宮女住的地方去,推開門,卻見屋子裡亂成一團,都只穿了貼身的裡衣,身上、臉上都有傷,都相互著照料塗抹藥膏。
玉寧見雲岫進來,趕緊將藥膏藏好,示意衆人將衣裳攏好,慌亂的道:“主子怎麼能來這樣的地方,奴婢昨日聽榮公公說主子感染了風寒,這兒溼冷,主子還是快些回屋子裡去,奴婢們收拾了就過去伺候?!?
雲岫的臉一寒,搶過玉寧手裡的藥膏,又走到緲緲跟前,一把拉下她捂著臉的被子,看著緲緲臉上那一道道被鞭打留下的猙獰的傷痕,雲岫的眼中漸漸溼潤,心疼的問:“還疼嗎?”
緲緲點了點頭,又趕緊的搖了搖頭,努力笑著說:“主子,奴婢不疼?!?
雲岫再一看屋子裡的衆人,都低下了頭,錦繡的膝蓋被打得血肉模糊,其他宮女都趴在牀上,如汐的十個指甲都被拔了,玉寧的雙手被夾得紅腫,十指被針扎過,指腹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十指連心啊……慎刑司的人真狠,不過幾個時辰,就把人都折騰成這樣了!
玉寧也不好再瞞著了,說了句寬慰雲岫的話:“榮公公已經捎了上好的藥膏給奴婢們,主子放心,奴婢們幹慣了粗活,這些小傷算不上什麼。在慎刑司裡,主子沒做過的事,奴婢們什麼都沒說?!?
受了如此非人的刑罰,她們心裡還惦記著雲岫,讓雲岫感激又自責,親手替宮女們一個一個的上藥,緲緲不止臉上有傷,手臂上,身上,都被鞭子抽過,屁股也被板子打得血肉模糊,雲岫給她上藥時,傷口與褻褲都粘連在一起了,屁股上沒一塊好肉,雲岫含著淚輕輕的給緲緲上藥,心疼的道了一句:“前些日子的十杖讓你逃了過去,最終還是沒能逃得了屁股開花……”說罷,淚已悄然落下。
如今這天氣還未轉暖,宮人住的屋子裡卻是陰溼寒冷,雲岫又叫著紅豆和秋菱端了幾個炭盆進來,屋子裡這才漸漸暖和起來。
見玉寧幾人被打得如此光景,雲岫不有擔心起謝全、郭海那些太監來,便問:“謝全他們如何?”
玉寧嘆了聲,搖了搖頭:“受的刑比奴婢們都重些,回來時都是讓人給架回來的?!?
雲岫黯然,道:“我去看看他們?!?
雖從玉寧的口氣中得知謝全他們的境況不容樂觀,但是,雲岫推開那扇門時看到謝全他們幾乎個個面色慘白的趴在牀上,御前的小太監還在替他們上藥。
見雲岫進來,謝全最先驚醒過來,吃力的想爬起來向雲岫請安,奈何腿被打折了,身上全是傷,一動便疼得似要抽過氣去一般,只趴在牀上道:“奴才見過主子?!?
雲岫趕緊道:“都這時候了,就別計較那些虛禮了!”
郭海慘白著一張臉道:“主子怎能來這樣的地方,奴才能糟賤,別污了主子的的眼?!?
雲岫側頭過向替謝全他們上藥的小太監問:“他們的傷勢如何?”
小太監施了禮,同情的回道:“回瑾妃娘娘,郭公公的腿被打折了,即便醫好,日後行走也會有所不便,其他幾位公公受的杖刑嚴重,休養幾日到無大礙,只是身上的鞭刑是鞭子沾著辣椒水打得,需清理乾淨傷口才能上藥,疼上幾日便好。”
雲岫朝郭??慈?,他是長春宮裡腳程最快的,凡有什麼急事,雲岫都是讓他去通報,眼下腿傷了,按著宮裡的規矩,是不能伺候主子,要被指派到別處去幹粗重雜活。
郭海許也是知道了這點,此刻的臉色異常的難看,顯露出幾分的不捨之色。
郭海的腿傷因雲岫而起,她又豈能再眼看著郭海再被指派出去,受盡屈辱磨難,雲岫道:“你放心,有我一日,你就安心的留在長春宮,今日你們所受的罪,我定要她們數倍償還!”
郭海感動的熱淚盈眶,哭著道:“奴才謝過主子大恩!”
雲岫正欲出去,婉琪身邊的宮女靈雀匆匆的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瑾妃娘娘,我家主子讓奴婢給您報個信,餘常在的事已經驚動太后和皇后了,雲妃娘娘遣了人正往這裡來請您去壽安宮?!?
原是告到了太后那兒,難怪雲妃敢在半夜裡就讓慎刑司的人闖宮拿人!
雲岫不想讓婉琪再捲入這場渾水裡,便讓靈雀趕緊離去,莫讓雲妃派來的人看到。靈雀點頭,報完了信就趕緊的離去了。
不一會兒,雲妃身邊的小鈴領著四個粗使宮女就來了,小鈴的態度尚算恭敬,道:“請瑾妃娘娘隨奴婢往壽安宮裡走一遭?!?
回頭看了眼郭海等人,示意他們放心,雲岫便跟著小鈴往壽安宮裡去。
雲妃擺得陣仗倒是大,後宮嬪妃都已到場了,雲岫才一道,屋外立即響起兩道太監拉長的尖細聲音喊著:
“太后娘娘駕到!”
“皇后娘娘駕到!”
太后進來看了雲岫一眼,失望的道:“枉哀家如此信任你,你竟做出此等心狠毒辣之事!”說完,才由月姑姑扶著在上座坐下。
皇后亦是失望的瞧了雲岫一眼,搖了搖頭,倒沒說話,在太后的身邊坐下。
衆嬪妃向太后、皇后請過安後,雲妃這才目光狠戾的看向雲岫:“伺候餘常在的宮女都招認了,是瑾妃你指使她們在餘常在的安胎藥裡下毒,以至餘常在和腹中的胎兒慘死,瑾妃,你下毒謀害天子妃嬪、皇上龍嗣!”
雲岫面不改色,波瀾不驚,朝著太后微微的行了一禮,道:“請太后明鑑,臣妾不曾做過雲妃所說的事?!?
太后神色莊重,並不單聽雲岫的一面之詞。雲妃早已料到雲岫不會認,立即道:“把若雨、若心那兩個賤婢拉上來!”
頃刻便見兩個粗使宮女拖著兩個渾身是傷的宮女進來,狠狠的扔在地上。那個叫若雨的宮女一進來,便指著雲岫說道:“就是瑾妃娘娘指使奴婢在給餘常在煎藥時偷偷將烏頭下在餘常在的安胎藥裡?!?
頓了頓,她又繼續說:“烏頭有劇毒,瑾妃娘娘擔心餘常在猝死會引人懷疑,每次只讓奴婢放很少的劑量?!?
在座的人倒吸一口涼氣,懷疑的看向雲岫,雲妃得意的道:“瑾妃,你還有何話可說?”
雲岫冷冷的看了一眼若雨和若心,道:“這兩個奴婢說是本宮讓她們謀害餘常在,那本宮爲何要謀害餘常在?”
雲妃不語,在座的嬪妃也竊竊私語,若心跪在地上爬到雲岫的腳邊拉著她的裙襬,道:“瑾妃娘娘說嫉恨當初的麝香之事遭餘常在冤枉,便偷偷買通了若雨和奴婢在餘常在的安胎藥裡下毒。”
說罷,還將一支玉簪和銀兩來,說:“這些都是瑾妃娘娘收買奴婢的錢,奴婢心裡害怕,沒敢花出去?!?
那支玉簪雲岫記得,她曾戴過一兩回,只是後來不知怎麼丟了,沒成想就這玉簪竟變成了她收買若心的贓物了。
雲岫笑著道:“這玉簪,本宮前些日子便丟了,原來是到若雨姑娘這兒了?!?
雲妃怒道:“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可抵賴?”
太后也垮了臉色,道:“瑾妃,眼下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雲岫跪下來道:“太后娘娘,這玉簪是臣妾的不錯,就算臣妾想買通她們,也斷不會將自己隨身的東西給她們,此事其中必有蹊蹺,還望太后娘娘明鑑,還臣妾一個公道,還餘常在一個公道?!闭f完,狠狠的在地上磕了個響頭。
太后起了疑心,目光威嚴的看向跪在地上的若雨和若心,問道:“快些從實招來,這玉簪和銀兩當真是瑾妃給你們的?”
若心一口咬定:“的確是瑾妃娘娘身邊的玉寧姑娘給奴婢的,奴婢家中母親重病,爲了給母親籌錢治病,奴婢已經向許多宮女太監借錢,玉寧姑娘找到奴婢,說只要奴婢聽瑾妃娘娘的吩咐,就會請大夫醫治奴婢的母親?!闭f道這裡,若心淚如雨下,哭著道:“太后娘娘,奴婢句句屬實,宮裡許多的太監宮女都知道奴婢母親生病的事?!?
雲妃又召了幾個宮女太監來問若心母親生病之事,宮女太監們都表示若心曾向她們借過錢,知道若心母親重病之事。
若心又交代道:“瑾妃娘娘給了奴婢一大筆的銀子,前兩日奴婢已經託司計司的徐掌計出宮採買交給了奴婢的母親,徐掌計還告訴奴婢,有貴人替奴婢的母親安排了大夫診治,奴婢母親的病已經大好了?!闭f道這裡,若心滿懷感激的朝雲岫磕了個頭:“瑾妃娘娘的大恩,奴婢無以爲報?!?
雲岫打了個哈欠,冷冷一笑,道:“若本宮真對你如如此大恩,如今,你將本宮供出,豈不是恩將仇報?”
若心一愣,沒有答話。
雲妃已經遣了宮人去司計司請徐掌計過來,徐掌計進來,說的話倒是與若心所說沒有兩樣。
雲妃正要說話,雲岫卻是懶懶的道:“本宮倒是忘了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