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使出這招釜底抽薪,將大皇子安置到長春宮里,昭妃心中明白皇上能同意將大皇子安置到長春宮里,想必是早就對她有疑了,她即便有暗害瑞嬪等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敢輕舉妄動。
昭妃不使壞,云岫省下不少心思,翻看了下尚寢局里記錄這幾日皇上召幸嬪妃的記錄,宋常在有一日,襄昭儀一日,婉琪一日,蘭貴嬪一日,麗婕妤一日,林貴人一日,張貴人一日,倒是雨露均沾,又因著要過年了,后宮一派祥和,倒也相安無事。
尚食局里來稟了云岫這些天瑞嬪、玉嬪、敏貴人的飲食,云岫又吩咐她們多加注意些瑞嬪幾人的膳食絕不能出任何的問題。
到了晌午,用過午膳后,玉寧瞧著外邊天氣尚好,出了些暖陽,覆蓋著宮城厚厚的白雪也在漸漸消融,想到云岫自下雪后幾乎少出長春宮,眼下云岫的身子尚算大好,便提議云岫出去走走,散散步。
梅林的梅花開得甚好,遠遠的便聞到若有若無的梅香,宮中不少嬪妃附庸風雅,折了好些的梅插在屋子里的花瓶里。緲緲聽說要出去走,便說一定要去梅林摘些梅花回來插花瓶里。
云岫笑著應下,即便是在這深宮里,緲緲始終都能保持著一份自在的開心笑容,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險惡,依舊能率真開朗。
裹了狐裘的披風,玉寧又是仔細著整理云岫穿的衣裳,這才隨著云岫一同往梅林走去。
雖無風,陽光到底是冷的,尤其是映著地上還未消融的雪冷到了骨子里。云岫手里捧著暖爐,又披著厚實的狐裘披風,倒沒覺著極冷來,遙遙望著凌寒獨開的臘梅,雪零零落落的覆蓋在枝干上,瑩白之間悄然的露出一點緋色的梅花花瓣,真是別有一番精致。
沉醉之中,云岫聽到不遠處傳來悠揚的笛聲,轉(zhuǎn)身一看,竟是臨親王一人獨自在亭子里的吹著笛子,身邊沒帶一個隨從,背對云岫,面朝滿樹的梅花。
此處遇上,也算緣分,云岫心中沒有將自己以天子妃嬪處之,因此沒有故意避開除天子以外的男子,反倒走進亭子里去。臨親王許是吹笛入神,絲毫沒有注意到云岫進了亭子里。
待他一曲吹罷,悠然轉(zhuǎn)過身猛然見到云岫在亭子里,神色里閃過一絲慌張,瞬時收了心神,玩笑著說道:“瑾妃娘娘莫不是天仙下凡,進來這亭子一絲動靜都沒有,害本王都未察覺,在瑾妃娘娘面前獻丑了。”
云岫不由捂嘴笑,分明是他出神沒有察覺,到說起是她來的不聲不響了,云岫由著臨親王的話往下說著:“本宮也是尋笛音而來,聽王爺?shù)岩粲仆褶D(zhuǎn),不敢打擾了王爺,故才未曾出聲驚擾王爺。”
臨親王一笑,手里拿著笛子指著眼前一片的梅林:“梅花傲骨,冬日百花衰敗,唯有梅花凌寒獨開,春日又謝,不與百花斗艷。”
一陣風拂過,云岫笑著閉著眼睛,細細的聞著:“果真是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臨親王看著云岫此時閉著眼睛沉醉的樣子不由的癡了,待云岫睜開眼睛來看向他,他才將目光轉(zhuǎn)移到梅林上,笑著與云岫道:“瑾妃娘娘可要折幾枝梅花回長春宮里放著。”
云岫不屑此為,道:“它那樣好的長著,本宮為何要去折了?本宮若是喜歡這些梅花,每日無事來看看便可,怎能去做那辣手摧花之舉。”
臨親王暗自點頭,對云岫越發(fā)的贊賞:“瑾妃娘娘倒是特別。”
又見云岫過于白皙的面容,知曉云岫前些日子一直在病中,病稍好了些,又接下了管理尚寢局和尚食局,到底操勞著了。臨親王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懷問道:“瑾妃娘娘的病大好了?”
云岫點頭,道:“算是大好了。”臨親王的問候,讓她心中略暖。
聽云岫此說,臨親王尚算放寬了心,云岫是天子嬪妃,他不應過于關懷,以免惹人閑話,害了云岫,可一想著云岫身子不好,他便忍不住去關心一下:“本王小的時候身子也不好,怎么吃藥調(diào)理都是文文弱弱的,后來母妃聽說武能強身健體,便請了個師父教本王武功,習武以后本王的身體也漸漸的好了起來。”
說罷見云岫一臉的窘色,立即解釋道:“瑾妃娘娘身份金貴,本王自然不是說讓瑾妃娘娘去習武,娘娘這會習武怕也是晚了,本王是覺得娘娘可以多走動走動,身強體健,方能抵御百病。”
云岫覺著臨親王說的在理,婉琪就是習武的緣故,身子好幾年都不曾生病,哪似她這般,隨便吹個風就能感染風寒。如此說來,她日后要多出來走動走動,不能總幽在長春宮里,不然還等到她離宮之日,就病死在這深宮之中,倒是虧大發(fā)了!
不知何時起,天空變了顏色,又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雪來,玉寧瞧著不由犯了難,眼下時辰也不早了,出來時見天氣尚好,也未帶油紙傘出來,這下該如何回去?
臨親王見云岫面露難色,不假思索跑出了亭子,跑了幾步又停下,回過頭自在愜意的道:“許久未能如此不羈于雪中漫步!當真是人生之幸事!本王住的院子就在梅林的后邊,瑾妃娘娘先在此稍后,本王去去就來!”說罷,大步的走進梅林里,一身棕色的錦緞披風拂過地面碩碩的白雪,碰到梅樹枝干,枝干上的雪唰唰的掉落在他的頭上,他的肩膀。
雪愈發(fā)的下得大了,云岫于亭子里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雪,忍不住走到亭子邊上,伸出手去接落下來的雪花,看著那雪花落在她的手心里,又慢慢的消融,心中頓時變得安和,處在這后宮之中,她何時才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靜謐的看一場雪落,等一場花開。
梅林一陣窸窣,一會隱約看見臨親王匆匆的從梅林里跑出來,手里撐著一把傘,手上拿著一把傘,云岫瞧著不由嘴角泛起了微笑。正要開口喊一聲,長春宮里的幾個宮女太監(jiān)便撐著傘尋了過來,正往這亭子里來。
錦繡收了傘走進亭子里來,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下得好大的雪,奴婢一見下雪便趕緊著拿了傘往梅林來,主子怕是等急了吧。”
云岫笑著道:“沒有,下著雪欣賞梅花更有一番別致,你來得正是時候,這會兒,我剛好覺得乏了。”說著,由緲緲扶著走出了亭子。
臨親王站在一棵梅樹下,隱了隱身子,看著云岫離開,剛下的雪覆蓋了原先的腳印,新雪之上,留下一串從梅林到長春宮的腳印,蜿蜒曲折。臨親王站了許久,聞著滿園子的梅香,若有所失。
云岫,不是他該惦記的人。
“主子,奴婢剛才看到臨親王已經(jīng)過來了,為什么不打聲招呼再走?”回去的路上,緲緲不解的問。
玉寧不注意的拉了下緲緲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問,云岫也不回答緲緲,只當做方才未曾與臨親王在亭子里相遇,臨親王不曾冒雪回去拿傘來送她。
后宮里最忌諱嬪妃與別的男子有染,更何況臨親王至今尚未娶妻,云岫雖日后是要離宮的,可到底也是要顧著天子的顏面,即便李顯瞻不計較,后宮里的那些嬪妃又豈能輕松的放過她。
云岫心里正想著這事,走在前面的錦繡突然停下,云岫險些一步撞上前去,錦繡回過身來道:“主子,前面好像是白澤將軍。”
云岫抬頭一看,見白澤將軍用手臂擋著風雪在前面走著,想是入宮面圣未曾料到會突然下雪沒帶傘的緣故,才至于如此狼狽,為風雪所阻。
見紅豆與錦繡都是一人撐著一把傘,云岫便道:“錦繡,把你的傘送去給白澤將軍遮擋風雪,你與紅豆用一把傘吧!”
錦繡應下,立即收了傘往前面跑去,見著錦繡和白澤將軍說了幾句話,白澤將軍接下傘,隨后轉(zhuǎn)過頭往云岫一行人站著的地方看了一會,說了句:“微臣謝過瑾妃娘娘!”
云岫未曾理會,等錦繡回來,又匆匆的往長春宮走去。
路上,緲緲說起白澤將軍來:“說來,主子也是叫白澤將軍一聲表哥的。主子小的時候,白澤將軍還在趙府住過幾年,白澤將軍參軍還是老爺推薦的。”
以前的往事云岫都不記得了,前些日子像是回憶的那些事情,似乎并非是她遺忘的記憶。眼下,她是皇上的瑾妃,待出宮后,她就是趙云岫了,可以恣意的活著,可以有一個愛她的男子,嫁為人妻,勿需在這深宮里小心翼翼,步步籌謀。
回到長春宮,見御前的人在,小生子在殿外候著,云岫趕忙上前去,還未問話,小生子就緊著說道:“瑾妃娘娘,您可回來了,皇上在屋子里等你呢!”
云岫不宜有他,趕緊著拍掉身上的雪花,挑開簾子走進去,便見著李顯瞻在屋子里來回的踱著步子。
“皇上什么時辰來的?也不早些通知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