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門的是在張小木桌,桌上燃著段小蠟燭,發出奄奄一息的弱光。屋裡靜悄悄的。那人踏步進去,自語道:“原來小奇睡了……”原金粉隨後進來,一時還沒適應光線,正在揉著眼睛,忽聽那人喝道:“不好,快走!”
但已經來不及了,門後砍出兩把刀,逼得那人將原金粉往屋裡推,同時“嗵嗵”兩聲,半開的門本兩枚石頭射中,“蓬”地一聲關上。門後閃出四個人來,四把明晃晃的刀一字排開守在門後。與此同時,屋裡壁,樑,柱先後亮起五六把火把,將屋裡照得通明。
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原金粉目瞪口呆,不得其解。
只見屋北立著三人,左一個豹眼環睛,手持大鐵錘,十分彪悍,右一個是個頭陀,手中來回磨動著兩枚石子,不動聲色,奇的是一串念珠,顆顆也都是石頭打磨成的。正中一人,青衣藍巾,揹負長劍,垂眼低眉,眼中卻又有一股威風稟然。此外東西兩壁各有兩個大漢,裝束詭異,不像是中土人士。共是十一人,把兩人團團圍住,使本來狹窄的小屋,更是狹窄。
那人環顧一眼周圍,馬上淡然一笑,像見到老朋友似地張開手笑道:“原來是各位大駕光臨,主人來遲了,嘿嘿。”十一人都是冷冷地盯著他,滿是戒備神色,局面甚爲詭異。原金粉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戰,道:“喂,他們是誰?”又對那些人道:“你們是誰啊?私闖民宅可是犯了王法的,一個個還兇巴巴的,討債?”十一個人還是沒人看她一眼,二十二隻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主人。
那人笑了笑,道:“大家不用這麼緊張……這位穿青衣的老兄,稍有點武林掌故的人都知道他,‘沾衣跌身劍’張九公聽過沒有?有道是‘遇九公,跌十八交’。這位大錘兄,可是打鐵中最有名的武林高手!也許你還沒聽過東吳第一力吳一力,那大鐵錘,一百個公子哥兒也扛不起來!還有這位大師,江湖上法號‘石和尚’靈性如石,功夫也在石子上,剛纔呼石關門的厲害你也看到。站在咱身後的四位刀手,也有個名堂,叫‘關外四刀’,這兩邊四位,是‘海上四飛魚’……”
他侃侃而談,亦莊亦諧,渾然不在乎強敵環顧。原金粉睜大眼睛,不信地道:“這些都是聯義會的?張九公,吳一力,石和尚,就是他們?”她早聽過這些人的名頭,是以又驚又奇,道:“他們要幹什麼?”那人道:“看這架勢,不像要以禮相待……”說完苦笑一聲。
張九公點點頭道:“我們確實不準備以禮相待,這裡有十一個人,屋外還有十一個人,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再逃走,如果你還執迷不悟的話。”原金粉突然心中一動,幾乎是顫聲道:“他們來抓你的……聯義會的……莫非你就是……俞將離?俞將離!”他緊張地看著那人,生怕他說出什麼“是”,“不是”之類的話。謝天謝地!那人點點頭。
原金粉歡喜得快炸了。他就是俞將離!他就是俞將離!她只覺得心都快跳出來。還不是因爲見到俞將離,而是親眼見到,當兇殺發生的時候,俞將離並沒有在現場!這比什麼都重要!還有……他說要去辦什麼事,不就是去亂雲飛渡救她原千金?
她只顧陷入狂喜中,失魂落魄的。吳一力突然不屑地道:“看這小子沒種,一見情勢不對,就劃清界線,裝作不知情了……”石和尚冷冷地道:“物以類聚,和這小子在一起的有什麼好東西?一個也不能放過!”話落,屋裡彷彿旋起一股風,吹得人人身上發冷。原金粉先是一愣,馬上罵道:“放你的狗屁!你石和尚果然是名副其實,石頭石腦的,憑什麼說你比我是好東西?還自命正道,就以你的好惡爲準繩……”她越說越氣,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俞將離苦笑道:“正派人士都會不小心這樣的……我以爲這裡安全,沒想到有人在守株待兔,朋友真不好聚頭,一聚頭就頭破血流……你走吧,這裡沒你的事!”
他回頭對張九公道:“九公,這小兄弟確實與我只有一面之緣,咱們的事沒必要牽上無關的人……。”張九公點點頭,吳一力卻道:“不行,說不定這人身上可以著落出小毒人的下落,怎麼能相信這個浪子的話?”原金粉瞪了他一眼道:“誰說我要走?俞……兄,我不是什麼公子哥,好歹也是江湖人。你的名頭我是久仰的,只是不知道你就是他……多謝你拔劍相助,哎呀!我在說什麼?一句話,看得起兄弟的話,就讓我留下來,同進退。”她恨不得當衆說出自己:我就是原金粉!終究是不好意思。
俞將力呆了呆,沒想到她會這麼仗義,雖然覺得不行,卻又不知怎麼拒絕她!但他很快點點頭,心想說什麼也要保這個講義氣的兄弟的周全。這時九公開口了,道:“俞將離,你殺了赤毒人,造福武林,我們也沒有要爲難你的意思,只要你交出小毒人,一切事情都沒有,我們更不會爲難你的兄弟了。”他誠懇地望著俞將離。俞將離奇道:“你們來了多久?還問我要人?”九公搖搖頭道:“有人給我們箭信,我們趕到這裡,只有空屋……你還是快說吧!我們能等下來就是一定要抓住那禍根……”
小奇果然不在。俞將離鬆了一口氣。他早就吩咐過他了,一見情勢有不對,立刻就閃身走人,看來這孩子還是挺機靈的……他淡淡地道:“九公,你是知道我的脾氣,我要是想這樣做早做了。”
張九公嘆了一口氣,語重長心地道:“俞將離,你不覺得自己很荒唐?殺人家父親,救了他兒子?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就算你真的得到赤毒經,你能確定自己不會落到赤毒人的下場?再說養虎爲患,死期在眼前。還不如把小毒人交出來,自己也可以乾淨地回武林……”
俞將離望了望外面,苦笑道:“九公,你不懂,如果我真的把一個小孩交出去讓你們殺了,我纔是不能幹淨回武林。”張九公不解地哦了一聲。俞將離繼續道:“做惡的是他老子,你們怎麼殺都可以,可他只是個小孩,九歲而已,爲什麼要殺他———這不合理,我不喜歡看有人在我面前被株連。”他頓了頓,道:“就算他真的要殺我報仇,也是應該的。但現在我還是不會交他出去。他只是個孩子!孩子!九公你真的下得了手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