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柳山莊的五名高手經診斷,並沒有傷及五臟六腑,休養個幾天就會沒事。很快地,西門東柳的人便將這五人帶回去養傷了。
“靳公子手下留情,東柳山莊感激不盡。”西門東柳越看越中意,如果這靳寂不是敵國奸細,而是誠心來參加比武招親的話——他是很樂意出賣女兒的終身的。只有這樣強大且不濫殺無辜的男人,才能夠保護姿色出衆的女人,否則就跟冷容一樣,即使得到了,也守不住。
面對這個男人,西門冰瑩卻再也無話。她連江湖語言都省略了,直接的拔劍,緩緩朝靳寂走去。
“我不殺人。”靳寂看著對面的女子,冷冷開口。他手中的琴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紅夜手中,此時便是空著雙手,姿勢自然又迷人。
西門冰瑩聞言,不由自主的看向他垂下的雙手,心想那雙手真的沒有欠下人命麼?似乎……冷容也這麼說過,這個男人不殺人。不過,不殺人不代表他無罪,他只是不自己動手,而他卻有那麼多殺人不眨眼的手下。
今天,她不僅僅是要以東柳山莊大小姐的身份打敗他這個打擂者,更是要以總捕頭的身份拿下他這個犯人,所以,她必須全神貫注,絕不給這個男人逃脫的機會!現在,就讓他們拭目以待,究竟是妖顏之術更厲害——還是綠情劍法更厲害吧。她也期待結果,就算輸了,也輸得有意義。
西門冰瑩和靳寂對峙了許久,久到臺下的人都在打呵欠了,兩人仍是沒有開口,也沒有出手。然後在誰也沒看清的情況下,兩人同時疾動,一個劍法驚人,一個空手出招。
奇怪的是,此刻衆人還能看清兩人的招式,頓時有了共同的感覺——這兩人還沒有真正開打。最起碼,兩人都在過招,卻沒有用內力比拼。
西門東柳得意的笑,他是不用擔心女兒會受傷的了,看樣子那靳寂並沒有打算以內力取勝。他剛開始擔心的就是這一點,若單論內力的話,女兒絕對接不下靳寂三招。不過拋開內力,女兒的劍法可以說會讓靳寂避無可避。
只可惜靳寂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用內力,後面他即使落了下風也絕不會反悔再出內力,所以這場比試靳寂是註定要輸的了。他暗想,說不定這兩人真有緣呢。以瑩兒的性格,只有既能制住她,又能讓著她的男人,才能讓她心甘情願的交心。這個靳寂……他是越看越喜歡,就不知面具下是否毀容了,他擔心這個。
林若素狠狠的拐了西門東柳一肘子,美目瞪了他一眼。她做了他這麼多年的妻子,怎會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看他那神情,她便知道他是想撮合這對璧人了。不錯,她承認臺上那個男人武功高強,但女人的幸福並不是以對方的武功來衡量的。拋開那男人害得瑩兒失身於冷容不說,就是他的奸細身份,現在又是皇上和太子要對付的人,她就不能答應瑩兒跟他有什麼牽連!
西門東柳訕訕一笑,討好的牽住妻子的手,斂去了太過明顯的神情。兩人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場內,見交手兩人的互動,卻是同時心中大快。
如西門東柳所料,捨棄了以內力比拼的靳寂要應付西門冰瑩的綠情劍法,確實有些難度。剛開始他還有機會進攻,然而現在隨著西門冰瑩劍法愈來愈快愈來愈凌厲的招式,他就是完全在招架了。
沒人知道,靳寂實際上十分享受這種身處劍光之中的感覺,有種瀕臨死亡的解脫感。不過要他靳寂死——很容易,也很難。
靳寂幻化的招式,開始反攻,而西門冰瑩則完全陷入了劍招之中,幾乎讓人覺得她與劍合二爲一了。兩人的打鬥越來越激烈,最終衆人聽見血肉被劍刺中的聲音,臺下的人甚至感覺到有血珠飛濺到臉上,打的臉頰生疼。
紅夜愕然,尊主爲何要這般退讓西門冰瑩?嫉妒在她心中升起,她顧不得再想,憤然道:“西門冰瑩,尊主處處退讓於你,你卻傷我尊主,你若再得寸進尺,霧神谷勢必踏平東柳山莊!”
‘砰’的一聲,紅夜身體落地三丈外的聲音。
衆人愕然,那靳寂竟然在這種時候還能突然使出內力,對付的卻是場外的自己人。於是衆人同時在心中想道:這個男人看來也是中了東柳山莊大小姐的毒了,否則怎會這般退讓並不許手下挑釁?
西門冰瑩臉上光彩愈甚,雙眼晶亮如辰星,手中的劍也是被她舞動得如靈蛇一般。這套劍法,她從來沒有施展到最後一招去,因爲根本沒有人可以接到最後一招。但今天,她可以完全隨心所欲的將這套劍法盡數施展,讓對方心服口服。
她已經感受到對方的力不從心了,但此時的她心思完全在劍法上,根本沒去在意兩人沒使出內力而只用招式比試的原因。
其實一開始,西門冰瑩就落入了靳寂的局中,是靳寂帶著她放棄內力,轉爲用招式比試。不過靳寂的手法巧妙,連其他人也沒看出他是刻意的,以爲他是在退讓。他的目的,只不過是要引出西門冰瑩的全套劍招罷了——平常人記不住劍招,他卻記得住。
“喝!”西門冰瑩終於以最後一式‘星光落’朝靳寂刺去,直指靳寂的眉心。
衆人只見兩人被劍雨完全包圍,根本看不清哪一點是真的劍尖,甚至有無數把劍刺向自己的驚悚感。衆人都替靳寂捏了把汗,雖說這靳寂狂妄,並放棄用內力取勝,但就這麼死在西門冰瑩手下未免有些可惜。
靳寂兩眼平視,瞳孔逐漸聚焦於那最真實的兩點白光上。微微側身,臉偏移了一點距離,他卻因此看穿了對方的真正意圖。婦人之仁,他在心底嗤笑。
西門冰瑩的綠情劍並未跟隨靳寂的眉心追去,而是一點劍光防止靳寂逃離,另一點劍光便直挑他面具,只聽‘哐當’兩聲,銀色面具一分爲二,重重的跌落在臺上。她也隨即愕然,從劍法中走出來,久久回不了神。
他……
與此同時,靳寂的一掌觸及她胸口,將她震退三步。雖然沒帶內力,但掌風依舊凌厲,讓她吃痛了一下。
靳寂的臉很平凡,平凡到走在人羣中會被人遺忘的地步。但是呆板到沒有一絲人性化的表情,那是……另一張面具。她——失算了。
然而此刻,衆人都能看見他的眼睛了。
“知道我身份的人,都死了。”靳寂說話間,瞳色開始變幻,由原先的黑亮變爲紅色的妖異。他的目光在衆人間橫掃,與他對視的人都瞬間變得癡癡呆呆,彷彿眼裡只有他一個人。
西門冰瑩下意識的要躲,但卻來不及了,直直的被吸進他的目光中。
“你自找的。”靳寂說出這個事實。
西門冰瑩最後一點意識就是……原來他本沒打算這麼對付她,但是現在她讓他的眼睛暴露在她面前,所以他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後來發生了什麼,只有在場還清醒、沒有與靳寂對望的東柳山莊爲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西門東柳和林若素是想將女兒搶回來,但卻被靳寂的手下幾句話給嚇住了,不敢輕舉妄動。
紅夜忍痛說道:“若你們想就這樣叫醒她,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尊主先收功,她纔會清醒,不然她一輩子都會這樣。”
後來靳寂便帶著西門冰瑩飛身遁去,連他的那些手下都不知他將西門冰瑩帶去了什麼地方,只能先回霧神谷等待新的命令。
林若素著急的快發瘋,西門東柳卻氣定神閒,被林若素指責後他說道:“那靳寂武功高強,他若想要瑩兒的命,早就要了,何必讓瑩兒傷他?就算他現在把瑩兒帶走,那也是權宜之計。你要知道他可是沒有讓一個人死,還留了這麼大顆夜明珠作爲聘禮,我們該知足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還是少操些心吧。”
林若素獨自在一旁生悶氣,然而她也見識到了對方的實力,知道不管是硬拼還是軟拼,都沒有半點勝算。她不是生西門東柳的氣,而是生她自己的氣——她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多災多難麻煩不斷的女兒啊……
當西門東柳等人回到神捕府,卻又震驚的發現溫晨陽和皇甫若熙均不在府中,問了府中侍衛均是不知情。衆人正在驚疑不定時,卻突然有一枚暗器‘嗖’的一聲打在林若素的髮鬢上,力道不輕不重卻讓西門東柳嚇出了一身冷汗。
西門東柳小心翼翼的取下妻子頭上的暗器,竟然見那只是一片樹葉,樹葉上有一行小字,約莫是銀針所刻:女兒明日回,另兩人作客霧神谷。
“溫公子和四皇子被霧神谷的人帶走了?”林若素又喜又憂,喜的是女兒明日便可平安歸來,憂的是不知女兒會不會爲了那兩人又再次冒險去霧神谷。
西門東柳久久沒有說話,捏著那片樹葉徑自出神:這駭人的武功……不知是福還是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