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耳光扇得極為響亮,扇得關(guān)注著此地的學(xué)生木凳口呆,扇得張衡跳腳大呼痛快。
火海之中不知何時走進來了一個人,此人國字臉,長相憨厚宗旨,卻是一身書山打扮。沒有人知道他什么時候進來的,只有在當他扇出這一耳光時,眾人才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
“你這是在做什么?你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卻還有別人在意,愚蠢,枉費師尊這么多年來對你的悉心教導(dǎo)。”
書生開口了,聲音中正雄渾,讓人聽了竟生不出一絲違抗的情緒。他就這樣看著自己師弟,仿佛根本沒看見周圍那些金色火焰一般,于是他輕輕開口說道:“子路,我對你很失望。”
眾所周知,西陵七子之中,老大簡墨與老二子路,乃是被教皇收養(yǎng)的孤兒,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雖未有血脈相連,但兩人的感情卻是真如親兄弟一般。后來,當子路逐漸展現(xiàn)自己的修行天賦時,簡墨依舊默默無聞,仿佛成為這道光芒下的影子,實際上他也愿意當那個影子。而當子路受到越來越多的關(guān)注,直到他登上青云第三時,也從未在師兄面前表露個什么驕傲姿態(tài),對于自己的師兄,他從來都是恭敬有加的。
對于這亦師亦友的師兄弟,世間之人都是給予了足夠多的贊美。
子路的上半身幾乎都是一片焦黑,即便是在受了如此重傷的情況下,他的眉頭也未曾皺過,似乎感覺不到疼痛般。然而此時,他卻覺得自己的臉頰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不明白師兄為什么會打自己,難道以自己的性命去換取一個妖族的未來。換取人類以后的安康,這有什么不值得的呢?我又哪里錯了?
于是生平第一次,子路瞪著自己的師兄。眼中的情緒確實是憤怒,但不是因為他扇了自己一耳光。他是憤怒于師兄太過溫厚,明明有一雙慧眼,目光卻是如此短淺。
兩人從小穿著一條褲子長大,有些東西不必名言,只是靠一個眼神或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便能明白彼此的想法。簡墨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師弟在想些什么,無非就是大義或是教會利益的東西,所以他那對慧眼中的光芒便更黯淡了些,他是真的失望了。
“師尊常說的一句話想必你是忘了。世間沒有什么東西比生命還重要,他老人家管教我們這幾個小子向來寬松,但我們離開西陵時,他交待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只有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說完這句話,他并沒有給子路反駁的機會,一擊手刀將其劈暈之后便將其抗在了自己肩上。然后簡墨才看著身在火海中冷冷望著自己的小姑娘,他微微施了一禮,淡然道:“恭喜殿下成功掌控帝火。至于師弟一事,來日簡墨自會給您一個交待。”
“不用了,勞煩你轉(zhuǎn)告他。我家先生有一天定會親手取了他的項上人頭。”言畢,白鶯將小手一揮,火海一片翻涌,向著四周退去,中間便出現(xiàn)了條可供人走出的小道。
簡墨苦澀一笑,沒有再說多余的廢話,便背著子路漸漸消失在了天宇學(xué)院里。
天邊出現(xiàn)了縷曙光,透過薄蒙蒙的霧氣灑落在了這山巔之上,天宇學(xué)院中那片金色的火海早已消失不見。可院子里大半建筑都成為了一片廢墟。似乎是在向世人宣示著昨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一般。
妖族里前來的暗侍衛(wèi)稀稀落落地回到了學(xué)院中來,這些人或是滿身傷痕或是疲憊不堪。不過他們的表情卻如同撿了幾百萬星元石般,即便是這些被訓(xùn)練出來只懂殺人的激起。當他們得到那個消息之后,亦是興奮異常,甚至覺得別說受點傷,即便在此時長眠于地下,那也是死而無憾了。
翌日,當那聲清澈洪亮的鐘鳴響徹山巔時,書山各家學(xué)院的早課便開始了。但經(jīng)過了昨夜的那番折騰,又有幾個學(xué)生還會將心思放在功課之上,或是三五結(jié)隊地便聚在了一起,當然,他們此時討論的話題自然離不開昨夜那道金色火柱。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令得院長大人們猶如火燒屁股般,急匆匆地便將這么多學(xué)生轉(zhuǎn)移到了避難所。結(jié)果雖然并未發(fā)生怎樣可怕的事情,可也正因如此,學(xué)生們的好奇心便被勾了出來。
書山之中真正學(xué)識淵博之人并不少,他們熟讀經(jīng)義,自然知曉帝火是何物,即便昨夜有這方面的猜測,可也實在很難將那道火柱與那傳說中的天地靈物聯(lián)系起來。知道他們知道了火柱是從天宇學(xué)院中升起來的,想到了妖族公主便在那學(xué)院中,這些人臉色刷地就變得蒼白異常。
難怪……難怪院長們會緊張成那副模樣,若是帝火真的失控暴走,他們可沒有這個信心從那片火海之中活著走出來。后怕之余,也有不少學(xué)生覺得異常憤怒,紛紛指著妖族之人暗藏禍心,不過這樣的話自然是沒有人敢說出來的。
然而事情并不會隨著火焰的消失而結(jié)束,當那些前往天宇學(xué)院的年輕高手回到各自學(xué)院中后,皆是滿臉凝重,任憑師兄弟們輪番詢問,這些人依舊是一言不發(fā)。雖然到最后,他們依舊沒有踏足那學(xué)院中一步,但在門外已然能夠知曉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何等可怕的事情,而這件事,即便以他們青云高手的身份也容不得染指,畢竟禍從口出,不是人人都有西陵大師兄那樣的底氣。
“恭喜殿下成功掌控帝火。”
簡墨離開時那句話回蕩在眾人腦中,如同夢魘魔怔一般久久無法散去,成功掌控帝火,這是什么意思?
這句話并沒有什么潛在的深層意思,這些人自然理解得了,可即便它是從簡墨口中說出來的,也難令人相信這件事情的真?zhèn)危y道,妖族的第二個炎帝誕生了?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頭,知曉事情真相的這些年輕感受便渾身打了一個冷顫,直接推開了那些詢問者,將自己關(guān)進了房間之中。
外界暗流涌動,而此時的天宇學(xué)院中卻是一片安寧祥和,前院的建筑早已成為了一片廢墟,可憐那些實力強橫的暗侍衛(wèi)在此時卻被充當了臨時工,因為此時正值敏感之際,也不可能請外面的人幫忙做這些雜活,倒是這些高手們絲毫沒有怨言,干起活來,一個比一個笑得開心。他們想著,這件事情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回族中,到時候,妖帝與女皇陛下,以及族人們又會流露出怎樣的心情,自己身為殿下此次的護駕隨從之一,也是理所當然地無比光彩。
當然,即便是這些侍衛(wèi)們也知道,殿下之所以能成功掌控帝火根本原因是因為那個人類青年的幫助。那個叫楚歌的人類,他是殿下的師父,或許直到此時,這些妖族之人才徹底接受了楚歌的存在,心里對他亦是抱著感激。
然而,事件的主角之一此時卻還躺在病床上,陸司衣、李老以及白鶯此時都恭恭敬敬地站在病床邊,無意間皺一下眉頭,那個嫵媚女子也會嚇得花容失色,心怕這位太傅大人會出個什么岔子。
見到三人這般模樣,楚歌不由得苦笑,自己昨夜操控萬古寒氣進入白鶯的經(jīng)脈時還要小心翼翼地引導(dǎo)著帝火,無論是星元或是精神上的消耗,那時的他幾乎已經(jīng)瀕臨了崩潰的地步。不過,既然熬了過來,倒也沒有什么大事,透支星元這種事情,他又不是只做了一次兩次了,雖然這次比以往嚴重得多。
但你們擺著一副哭喪的表情是要鬧哪樣?
“這里還有個病人,你們怎么就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昨晚,我好歹也起了不少作用,要是這老……”
張衡手里抱著一只雞腿,身上包扎著許多白布,倒像是受了不輕的傷,不過見他此時的神態(tài)表情,哪還有半分病人的模樣。他看著陸司衣美麗絕倫的臉龐,不由一驚,生生將一塊雞肉咽了下去之后,他才急忙捂住了嘴巴,心怕將那三個字說了出來。
此時的陸司衣哪有空理他,徑直走出了房門便要去熬藥,而李老經(jīng)過一夜的戰(zhàn)斗早已是強弩之末,隨意囑咐了兩句后,他也是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走了出去。不過一會,房間里便只剩下了這三個年輕人。
張衡也收起了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在沉默了許久之后,他才微埋著腦袋,雙眼毫無焦距地看著被陽光映照在床邊的窗花,淡淡開口道:“簡墨那個家伙說的事,是真的吧?”
不知他是問白鶯還是問楚歌,但出奇地,兩人都在同一時間保持了沉默,心里雖有疑問張衡為何會露出這般模樣,但師徒二人還是同時點了點頭。
“誒……真不知道我遇著你們究竟是倒霉還是幸運,那可是帝火啊,妖族萬年以來唯有那位炎帝前輩才能控制的帝火啊,你們這兩個家伙究竟還想不想讓教皇圣人他們睡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