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嫣兒穿著一身便衣,頭上戴著個在路邊的花環(huán),踩著短靴拉著楚歌在人羣中穿來穿去。一會停下來看著那吐火舞獅的雜技連連拍手,一會站在河邊聽著花坊上的歌姬清喉婉轉空靈,看起來很是興奮。
這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參加中秋燈會吧,以前兩人總是扒在窗邊,看著外面行人絡繹不絕,敲鑼打鼓也徒有豔羨,那個時候工作也最繁忙,便是連日連夜的趕工才能將女紅做完,哪有時間去湊熱鬧。
唐嫣兒戴著個刺金雕花的面具,她拉著楚歌的手最後停在了河道邊,看著那些才子船上的才子斗酒鬥詩,不由撇了撇嘴,回頭看著楚歌,一對大眼睛眨呀眨呀,最後瞇成了一條線。
“楚大哥和別的讀書人不一樣。”
楚歌面色一正,肅然道:“都和你說了,現(xiàn)在要叫相公,或者夫君也可以。”
“纔不呢。”
小丫頭皺了皺俏鼻,朝他吐了吐舌。
楚歌失笑一聲,便任由她去了。
集市上的商品琳瑯滿目,無論是賣胭脂水粉還是滷物小吃的都是鱗次櫛比,叫人看去便容易花了眼睛。
兩人牽著手在大街上瞎逛著,偶爾在小攤前停下買些小吃,偶爾停駐在花燈前猜猜燈謎。倒是頗有一副小情侶的模樣,唐嫣兒覺得自己和楚大哥的關係變得很奇妙,以前雖說彼此照顧相依爲命。可總是感覺差一點什麼般。如今又未正式成婚,平常卻也敢拉著小手在街上亂晃,雖然不知道是爲什麼。但她卻是很喜歡這種感覺的。
這個世界大概沒有談戀愛的說法,男婚女嫁,雙方在成親之前沒見過一次面的也大有人在。即使見面,也不過是在媒婆的引見下,點水之交而已,要說像楚歌二人這般的情況卻是少之又少。
婚宴的事情幾乎都是交給李嬸的,說是婚宴。實際上可以請的人也不多,無非就是街坊鄰居以及店裡的夥計們罷了。常理上說是如此。但大婚之前的十多天內,渝州城稍爲有些名氣的大戶人家,便有管家甚至家主登門造訪,遞上禮物清單一類。
如今的楚歌可是州城裡的風雲(yún)人物。與仙人交好,甚至擁有可能進入宗門修行的機會。這樣的人,就算是路邊買滷豬蹄的小販也想與巴結巴結的。位於西南角的小宅子,那青石臺階上的青苔可謂是遭了秧,而那道不高的門檻早已被踏破,屋子茶幾上的禮物來自各個大戶人家的禮物清淡已經(jīng)堆了半人高,可謂是弄得楚歌頭疼不已。
雖然自己結婚當天收到的禮物總價值,幾乎已經(jīng)可以夠他大半輩子活得逍遙自在,但這又並不見得會是件好事。
“李家、黃家、劉家……真是。什麼人都要來湊熱鬧,這些人我壓根都不認識,又害得我要多寫幾張請柬。”
楚歌捏了捏眉心。唐嫣兒替他斟了杯茶,笑道:“楚大哥不喜歡熱鬧嗎?”
“不喜歡,我想將婚宴辦得有情調些,鮮花啊、琴師啊什麼的。拜天地當然少不了,可走火炕叩門敬茶什麼的我也險麻煩,人多了感覺就像菜市場。”
“不知道你腦袋裡整天都想些什麼鬼點子。李嬸可不會同意你這麼做,婚宴上請琴師。實在太胡鬧了些。”
唐嫣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裡倒沒有什麼責怪之意,楚大哥想出來的點子總是很有趣的,如果有個與大部分女子不同的婚禮,她也是覺得期待。楚歌笑著將那雙白玉般溫潤的小手捏在手心裡,說道:“沒事沒事……到時候我就說這是仙人們的習俗,大家恐怕會以爲開了眼界反倒紛紛效仿呢,李嬸哪裡能說什麼。”
“你就不怕仙人責怪嗎?”
唐嫣兒笑得如銀鈴一般,楚歌卻是忽地想到一椿事,急忙抽出一張新摺子,提筆而動,一邊認真寫著一邊唸叨:“對了對了,可不能忘了林大哥,我倒是好奇得很他會送我什麼禮物,嘖嘖……仙人出手啊,這傢伙要是敢小氣我就瞧不起他。”
“打住!”
唐嫣兒立即捂住了他的嘴巴,氣急道:“楚大哥可不要亂說話,被人聽了傳到星雲(yún)府去,那就有大麻煩了。而且……仙人真的可能來參加我們的婚宴嗎?”
楚歌嘿嘿笑了兩聲,沒有解釋,不管如何,他都很希望林肅出現(xiàn)在自己的婚禮上。那可是他的大師兄,即便在這個世界裡不是。
見到楚歌沒有繼續(xù)作怪,唐嫣兒才拍了拍小胸脯坐了下來,一對如秋波般迷人的大眼睛緊緊盯著楚歌,那眸子就如明鏡似的,被盯著久了便不免令人心裡有些發(fā)慌。忽地,唐嫣兒展顏一笑:“要寫請柬送去張府嗎?柔佳小姐可惦記著呢……”
楚歌心裡咯噔一聲,卻是面不紅心不跳,立即挺起了胸膛正色說道:“咳……這個,她是全渝州最有錢的小富婆,可不能輕易放過。”
“咯咯……我以爲楚大哥是真正視金錢爲糞土呢,店子都敢交給嫣兒胡亂折騰。”
“胡說,那哪裡是折騰,換成我去做的話恐怕早就垮了。”
楚歌用食指點了點小姑娘皺起的鼻尖,連連失笑。
農(nóng)曆八月二十一便是二人大婚的日子,這是李嬸花了大價錢請城裡那位有名的王半仙看的,據(jù)說是天之降祥瑞,十年難遇的大好日子。楚歌對這方面的東西倒不以爲然,不過將就著也能讓她老人家順心便成。而在大婚三天前,請柬便盡數(shù)送了出去,那幫忙送請柬的小夥計當?shù)弥幸环馐撬屯请?yún)府時,眼裡震驚之餘便愈發(fā)相信了坊間的那些傳言。這位楚掌櫃當真是與那仙人關係極好,否則,渝州城裡每年那些大戶人家子弟成親時,哪個又敢將喜帖送到星雲(yún)府去的。
而從星雲(yún)府回來後,他對楚歌的崇拜已經(jīng)可以用狂熱來形容了,自己不過就是個跑腿的,但平日裡那些趾高氣揚,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管理人員,竟沒給自己半分臉色看甚至以禮相待,光憑這一點便值得他吹噓一輩子了。這下,哪怕是楚掌櫃不給跑路銀子,他都是樂意至極,甚至光是一天下來送喜帖,他自己收到的紅包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了。
在整座渝州城的老百姓們關注下,八月二十一的太陽終於破開晨霧,緩緩爬上了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