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要發作之時,那婦人卻起身制止了他,看著楚歌淡笑問道:“敢問這位楚先生,可是在此屆院試中取得了甲上之名。”
杜藍欣看了他一眼,長老應該是認錯了人,楚歌在星雲宗時才名並不是如何出衆,怎會搖身一變成爲書山的甲上考生?後面聽見此話的弟子也探過了腦袋,很是感興趣,唯有範建臉上帶著抹譏誚與不屑。
杜茂茂見狀,趕忙撓了撓腦袋,介紹說道:“楚歌我與老姐如今都是金丹宗弟子,而這位是宗內的姚長老,平常待我們都是極好的。”
楚歌自然聽出了此話的意思,向著婦人微微拱手,笑道:“正是。”
杜藍欣瞪大了眼,而她身旁那個胖子也瞪大了眼,只不過看起來只是那兩條縫隙睜開了些,杜茂茂拉了拉楚歌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說道:“這……這可不能亂說。”
楚歌含笑望著婦人,沒有說話。
“得罪了……”
那婦人見狀吸了一口氣,朝著楚歌拱了拱手,拉著範建便轉身回了去。
而杜氏兄妹見狀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姚長老的脾性他們可是清楚得很,怎……怎麼會向一個晚輩告罪低頭,不僅是他們兄妹,就連後方的那些金丹宗弟子見狀都是微微長大了嘴,一個個地看著楚歌的眼神都猶如看待怪物一般。
實際上,這樣的眼神,楚歌早已習慣了,但被他們兄妹二人這樣看著還是略微感覺有些不自然,他摸了摸鼻子,笑道:“這位姚長老,應該是打聽到了一些事……”
“天!你。你真是那個甲上考生?”
楚歌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杜茂茂的驚叫聲打斷了去,杜藍欣也是滿臉不可思議地盯著他。前者微愣。這纔不由苦笑,要是你們知道我在這大山上鬧騰過什麼。與那些事情相比,甲上考生或許還真算不得什麼。不過楚歌也沒打算將那些事情說出來,看這這姐弟二人的反應,光是這個甲上之名他們一時間也消化不了。
楚歌看著滿臉震驚的兩人,心裡其實也有許多話想與他們說,比如他們是如何進入金丹宗的,比如杜昊墨守他們去了哪裡或者這一年中,南域可有發生過什麼大事。但時間恐怕容不得他們交談那麼多。聖山百門馬上就要開啓,有件很重要的事楚歌必須提醒他們。
兩人見著楚歌此時的表情,心裡也是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雷鳴來了……”
雷鳴是誰?從南域出來的人想必都不會陌生,星辰殿少殿主,南域年輕一輩中最強大天賦最爲可怕的天才,亦是鎮魔山大戰的策劃人之一,姐弟二人當然清楚地知道這些。
兩人瞳孔微縮,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杜藍欣還好,眼眸深處的波瀾不過片刻就平息了下來。而杜茂茂的反應卻很是讓楚歌擔心。他拳頭緊緊握著,眼角微抽,身體更是忍不住微微顫抖。那不是害怕而是憤恨,是殺意凜然。
杜長老在那場大戰中隕落,可謂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杜茂茂畢竟青年血熱,閱歷亦是不夠,會有這樣的反應並不奇怪。楚歌皺了皺眉,將手搭在他肩上狠狠一捏,一道清涼進入了他的身體,杜茂茂打了個寒顫。面色微微發白好在是及時清醒了過來。
“如果在山上遇到他了,逃!如果你們真的登上了山頂也別參加青雲大會!他會直接殺了你們!”
“可是老爹的仇。嫣兒的仇,宗主的仇。林肅師兄他們的大仇!”
杜茂茂聲音有些嘶啞,儘管那道冰勁能讓他暫時冷靜,可如何又能熄滅他心中仇恨的火焰,自從進入金丹宗以後,這一年多的時間內杜茂茂像變了個人似的,可以說是比誰都刻苦努力最後甚至成爲了宗主的親傳弟子,就連身爲金丹宗道子的範建也不會隨意招惹他,以他的天賦加上勤奮能取得如今的地位可以說是理所當然,可他做這些從來都不是爲了自己,他只是想有一天能帶著一羣高手正大光明的回到南域,血刃仇人。
而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如何能保持平靜?
楚歌嘆了一口氣,神色複雜地望著他,這傢伙確實變了許多,心性雖尚有天真可是卻比以前堅定得多,只不過誰也不敢確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交給我,茂茂相信我,有一天我會回到南域,到時候如果你還願意,我自然也會帶上你。”
楚歌捏著杜茂茂肩膀的手微微加大了力氣,他的表情很認真,也很堅定,語氣卻是非常平淡,聽上去並不是某種霸氣的宣言,更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般,楚歌要回到南域,就像是肚子餓了一定會去吃飯。
杜藍欣看著楚歌,嘴角不由露出抹苦澀,說道:“我會看好他,不讓他亂來。”
得到了這個承諾,楚歌心裡才鬆了口氣,這杜胖子以前在宗裡就天不怕地不怕,可只要是這個看似溫婉的女子輕輕一句話,就算是火燒了屁股,他也不敢蹦躂喊疼,如今看來這一點並沒有隨著他的成長而改變,這實在很好。
“山上見。”
說完這句話,楚歌便轉身離了開去,白鶯與張衡還在涼亭裡等他,兩人自然是見到了楚歌先前的舉動,猜到了些什麼,卻也沒問,見楚歌回來後,他們才齊齊望向了那道緩緩打開的大門。
聖山大門開啓,無數人翹首以盼的時刻,西陵主教以及諸位院長早已起身,各大家族宗門來的領事,最後還在與自家的後輩交代著什麼,不過想來都是些勉勵的話。畢竟就算他們再強大,也無法預測到山上會發生什麼事情,會遇見什麼樣的動手,這些人前來無非就是做個見證罷了,走進了那道大門,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依靠自己。
能受書山邀請前來的人自然沒有平凡之輩,這些人都是大陸聞名一方的青年才俊,能走到這一步,天賦與心境皆是缺一不可,他們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從開始就沒打算要去依靠誰的理由。
“入山!”
一道重喝聲從朱仲由嘴裡傳了出來,書山上的各個管事們很快地分立於兩側,一定是要保證這入山儀式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聖山之頂,老人與少年坐在山巔那方最陡峭的巖石的山,雙腳懸於半空,肘安於膝,雙手撐著腦袋,隔著不知道多厚的雲霧俯瞰著山腳下那些密密麻麻的黑點。
秋風不吹,山鳥不鳴,雲朵不移,當真是好生無聊,不知是老人來了興致還是怎麼,眼瞳微微一亮,看著坐在身旁如粉雕玉琢般的少年,下巴微揚著,笑道:“比比?”
少年聞言那兩道清稚的細眉微緊著,他似乎明白了老師要與自己比什麼,青眉便皺得愈發緊了些,他嘆了口氣,苦著小臉說道:“老師,這樣不好……就算要比,我們換一個地方吧?”
老人發起了倔,直接站起了身,惱火道:“小孩子家家的,和哪個學會的皺眉嘆氣?咱師徒要比試,就是這天上也去得,管下面哪些人作甚?”
雖然老師不讓,但少年依舊悄悄讀過許多書,最是尊師重道,老師有令作爲弟子的哪敢不從?無奈,他也只好站起了身,旋後四顧盼了盼,在確定周圍荒無人煙之後,少年才微羞著解開了腰帶。老人冷哼一聲,滿臉正氣地重複了一便少年的動作。
“開始!”
一朵野花盛開在山壁的縫隙間,秋天的太陽雖不毒辣可也談不上溫柔,加上太久未降雨水的緣故,饒是這朵生命力頑強的小花也早已奄奄一息,此時,一道水柱從天而降,恰巧淋在了花瓣上,飛流直下三千尺,落下九天的當然不是銀河,野花貪婪地吮吸著來之不易的甘露,似乎絲毫沒有發現這甘露味道有些不對。
提好了褲腰帶,老人看著巖石上的水漬,低頭沉默不語,隨後雙手負於身後,迎著清風不由感概道:“當年頂風尿三丈,如今低頭卻溼鞋。歲月不饒人,歲月不饒人啊……”
少年聞言雙眼微微一亮,驚喜道:“老師,你還會作詩?”
老人高深一笑,手掌輕輕拍了拍自己徒兒的肩膀,感慨道:“爲師自然是會的,你還小,許多事情不懂。”
誰知少年卻立馬哭喪著小臉,他豈會不知老師剛纔不小心灑了些在手上,而那隻手正是停留在自己肩膀上的這隻,他眼睛轉了轉,也想用此方法擦乾淨自己手上的尿漬,任憑他怎麼努力,卻都被老人巧妙地躲了開。
“剛纔不算,再比一次。”
“徒兒實在尿不出來了。”
一老一少說著,卻聞後方一道呼嘯,只見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如同追星趕月般,狠狠向著老人砸了過來。
石塊的速度很快,最後落在了老人的後頸上。
“啪!”地一聲,老人本就乾癟的皮膚上頓時一片紅腫,看著令人莫名覺得有些滑稽。
“何方宵小竟敢偷襲老夫!”
老人大怒,憤然轉身,當他見到一名美麗女子正滿臉冰寒地盯著自己時,他像是一愣,最後臉上的憤怒竟是“嗖”地全部溜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