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舊宋門附近的趙府后宅書房,趙普、楚昭輔、王仁瞻、劉熙古四名幕僚分座左右,趙光義坐在主位一側,五皆臉色凝重人,目光隨著趙匡胤左右徘徊的步伐轉過來轉過去,卻是沉默不語。
“宋州以西有宣崇文!李處耘!張令鐸!東南又有李重進、張永德這兩位死敵,京內又有侍衛司,宮內還防著,如今情勢,絕不可輕舉妄動!”趙匡胤面無表情,口里卻小聲喃喃著。
“主公!若再不動手,所轄兵權將被進一步削弱。章元貞為何鬧出個“城門失火”,可未必是實力不足,他一定是想回關西,若等他走了再動手,那就大勢已去啊!”趙普一臉焦慮地勸道。
劉熙古原任宋州節度判官,頗得趙匡胤信重,立即起身反對道:“則平此言差矣,時局不利,更需韜光養晦,若動手恐為章元貞所乘,那才叫大勢已去。相反,我等引而不發,中書幾位和章元貞總要忌憚幾分。”
“這有什么好爭的?很簡單!”趙光義忽然一拍桌案,起身朝幾人拱拱手,一臉陰狠地獰笑道:“說來說去,不就是那個章元貞是我們最大的對手么?何況早前則平先生就進言,不如妥善布置,在其必經之路伏擊,若成則甚麾下一盤散沙,不足為慮。”
“休得放肆!這里豈有你置言的余地?”趙匡胤壓低聲音呵斥,又轉頭看向趙普,問道:“說來某一直很奇怪,皇后進京途中失蹤,究意是何人所為?按說……魏王府是很有可能,可某想來想去,魏王如此做豈不是多此一舉,他能得到什么好處。”
“這事不會是章元貞,這說不通……”趙普沉思著,又道:“若是魏王嫡次女進京,他章元貞說不定就拜相了,那我們處境更為艱難,這個行事之人膽大包天,似乎是在幫我們,可是又不與我們互通聲息,倒像是張永德、李重進所為,諸君以為呢?”
“也不像,某與張、李二人共事多年,深知其為人行事,他們沒這么深的算計,也做不出這么周密的安排。可若論離滑州最近,先帝又處于病重之時,有幕僚獻策的話,他們也確實很有嫌疑。”趙匡胤道。
“主公!某也有一言!”楚昭輔道:“且先不論這些,事有輕重緩急之分,以現今形勢,我們若行差踏錯一步,則萬劫不復!而章元貞則游刃有余,只等一個合適的契機,這個契機是什么?暫不得而知!關西離京太遠,他需要時間,這可能是幾天,也可能是幾年,那我們就可以趁這個時間把石守信、王審琦調回來,先拔掉背后張、李這兩顆釘子!”
“他們不必再調回,留在地方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趙匡胤否定道。
“諸位!我們應該這么看,當先除章元貞,再解決張、李可并吞淮泗,大事可期!”趙普感覺被楚昭輔搶了風頭,立即接回話題道:“章元貞不是要離京嗎?鄭州、洛陽、陜州,這是三個最佳伏擊之地,除此之外,要想正面除掉他,恐怕很難。中書幾位相公,還有宮內,難道不明白他的心思,可也沒什么好辦法,他在關西的根基太深厚了。”
“此事不急于一時,可做兩手準備!我們還是繼續秘查皇后失蹤這件迷案,若查不出,就取偽證推到張、李二人頭上,只是這個時機要拿捏好,還要取得中書敕命,或者太后的詔書,這又是一個難題啊!”趙匡胤總算拿定主意,被朝庭所疑忌,他現在也沒退路了,可眼前事仍是一團麻。
“有竇可象在,詔書應不難,萬不得已,便矯詔而為!不過確實沒更穩妥的辦法,既如此,那我等便明白該如何布置了!”趙普點點頭,心中一陣哀嘆,這與他原本的腹心之謀偏差太大,現在局勢很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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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數百騎身著火紅戰袍的軍士打馬小跑著進入了白沙鎮,眼見前方有一家不大的客棧,領兵軍官大喜道:“弟兄們,找到宿頭了!明天跑快點,晌午過中牟,天黑就能進東京城!”
“柳團主!還有一百好幾十里呢,跑這么快,戰馬哪能吃得消。”另一名軍官咋舌道。
“少廢話!早到東京早省事!”有團主這個軍職的,西北軍自然是獨一份,領兵軍官正是原鎮遠軍斥候營指揮柳光業,后被宣崇文調到蘭州教導營,任斥候科組副教官。今年擴軍剛調任馬軍團主,結果封乾厚一紙手令,被宣崇文離任時調回京。
一大群軍士在路邊勒馬,店堂里幾名伙計帶著雜役迎了出來,幫士兵們將戰馬拉走照料,里外張羅著安排一眾士兵進店堂用餐。
小鎮的客棧生意不怎么樣,店堂倒還寬敞,只角落處坐了一桌客人,士兵們涌進店堂一下擠了個爆滿,茶水才一上來就互相爭搶著,嬉鬧成一協和,店伙計頓時忙得腳不沾地,連胖乎乎的掌柜娘子都出來幫手了。
“日o他個仙人板板……哪來的軍漢,真是吵死爺爺了!”角落那桌客人著裝有點奇特,一個道士,一對西南蠻夫妻,那身著蠻人服飾的男子站起來大聲叫罵道。
士兵們一驚,紛紛轉頭看去,好奇地指指點點,嬉笑著小聲嘀咕議論,卻沒人還嘴,不想那蠻人耳朵聽力好,脾氣也十分火爆,聽有士兵們嘲笑,“嗆”的一聲拔出銀刀,就要上前動手。
“師兄且慢!”這時,一名腰懸長劍的精瘦男子從樓上下來,正好看見,便出聲叫住。步下樓梯溫和地笑笑,向一名士兵拱手道:“這位兄弟請了,聽你們口音似是關西來的,可是進京奏報?卻不知是哪個節鎮?”
“正是從關西來,我們是……”小兵正要回答,不想身后一名隊正拍的一巴掌打在頭上,立即警覺起來,轉身就不理會了。
“呔!看你這裝束,怕也是軍中人吧?藩屬節鎮是你能多問的嗎?”柳光業遠遠看見,坐在桌案后朗聲警告道。
“呸……當某打聽你軍情?笑話!”腰懸長劍的男子不屑地哧笑一聲,轉身去角落那一桌坐下,卻不時回頭打量,與那一對蠻人夫婦小聲交談著。
當晚,柳光業帶著五百精銳士兵在此投宿,次日一早打點行裝集合準備出發,結果點數時卻發現少了兩名士兵,不由大為吃驚,當即找來店掌柜一問,昨晚住店的只有他們這隊軍士,另就是角落那桌客人。
柳光業恍然大悟,命指揮使李良輔率兵先走,自帶五十名親兵留下,將客棧里外搜了個遍也沒找到人,出了這事不能不管,可趕路也要緊,當天過中牟時,只好聯系行人司幫忙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