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繼業堅決要以朔方軍部分人馬渡黃河,緊跟李光睿殘部收取會州西境,好占據涼州東部硤口重要關隘。章鉞拗不過他,而且這事還得盡快進行,最終只得同意下來。不過也提了個要求,讓宣崇文率本指揮馬軍隨行。
準備不足,要渡黃河是個難題。之前李光睿率野辭氏部眾渡河,是以羊皮氣囊綁在木筏底部增加浮力橫渡,而這段黃河水流平緩,這是非常實用的辦法,馮繼業也決定照辦。
捆扎木筏很容易,大軍扎營的干木料就可用,但氣囊就要想點辦法湊合一下。這也并不是一定要羊皮,戰馬的生皮也是可用的,只是馬皮不如羊皮皮質細膩。
全軍動員準備,花三天時間準備了一百來條大小木筏,隨后馮繼業命薛處存率六指揮步軍,宣崇文率一指揮馬軍,共三千五百人渡河。對岸是什么情況,大家都不清楚,為此馮繼業和章鉞也跟著過河看了看。
到達對岸正是下午申時,從河灘坡地上去,眼前視野開闊,入目盡是一片枯草覆蓋的荒原,北面二十幾里外有一道丘陵山地,古長城如一條黃龍在山頂谷地之間盤繞向西,一直通到了沙州敦煌,只是途中有多段廢棄。
在河邊建立了營寨,留駐一指揮步卒,與東岸的烏蘭縣保持聯系,并提供糧秣補給。次日馮繼業送走了薛處存和宣崇文的三千馬步,便與章鉞一起渡河返回烏蘭縣。
剛到城門下,章鉞便望見郝天鷹的身影出現在城頭,估計他是看到了馮繼業,故意躲開避而不見。進城走到半路,章鉞推說有事,與馮繼業告辭,轉而打馬跑回西城門下,扔下親兵,沿左近甬道上了城頭,就見郝天鷹正在門樓廊檐下。
“這么快就回來了,人帶走了?沒惹出事來吧?否則馮繼業知道了,可不好交待。”章鉞也不避諱什么,直接開口問道。
“我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么?卉娘去了延州應該安全了,只是這一來一回卻錯過一場大戰吶!”郝天鷹有些可惜地說。
“戰事還沒結束,有你的出力的時候!”這家伙現在可算老實聽話了,章鉞心中一喜,又笑著問:“你路上過來,蕭關那邊可有動靜,沒打起來吧?”
“沒有!聽說黨金福棄了蕭關,率部撤回河池后,南面的楊廷璋和史德遠順勢北上,不費一兵一卒就接收了蕭關。”
“可能是南路軍出動,給了拓拔波固壓力,否則黨氏羌不可能輕棄蕭關重地。只是拓拔波固收縮兵力,最后的決戰也就要來臨了。”章鉞猜測著說道。
“估計是如此,我在路上遇著原州行營派來的傳令兵,他們與朔方軍糧草輜重隊一起,就在后面不遠。我跟他們走不方便,所以就先到了。”
“打完這一仗回東京,你也就不用再躲著馮繼業和他的朔方軍了!”章鉞笑著拍拍郝天鷹的肩膀加以安慰,這家伙差不多和自己一樣高,只是體格略瘦點。
傍晚天黑時分,朔方軍后續糧草輜重隊到了,同來的還有行營傳令兵,送來了晉王郭榮的軍令。馮繼業便傳章鉞到自己的軍衙,然后拿出軍令給他過目,又問了傳令兵一些南路軍的近況。
郭榮的軍令很簡單,言稱南路軍兩萬五千人已到瓦亭關集結,擇日將進兵。命馮繼業和章鉞盡快驅逐野辭氏,然后集中兵力南下,牽制州治會寧縣拓拔波固本部。最后對于馮繼業提出,會州收復后以朔方兼領的要求果然被駁回。
看來這道軍令發出之前,郭榮還沒得到陂原之戰的消息。章鉞再看了看軍令正文上首,草擬軍令人是王樸,沒有副署人,日期是十月十二。
最下方落款只有一個紅色的“令”字,再加上一大一小的兩個朱紅印章,分別是“會州行營都部署印”和“晉王府均令印”的篆體字樣。
打發走傳令兵,馮繼業很不滿地抱怨道:“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烏蘭縣剛拿下,還要奪取黃河西岸,防御涼州吐蕃六谷部趁火打劫,這哪有兵力南下?”
“吐蕃六谷部有河西申師厚壓制,是不可能出兵的,馮大師多慮了!”章鉞只好勸說,免得馮繼業找借口拖延,想了想接著道:“今天十月十九,我部出兵半個多月,按約定時間,南路軍應該出了原州西南的瓦亭關,到了哪兒就有點不確定。”
“隔太遠可探查不到,也聯系不上。我們現在只剩一萬二千兵,其中不能作戰的傷兵有兩千,調往西岸三千五,若南下最多只能出五千人。沿途要翻過零波山、柔狼山,路況很不好,一百四十里估計要走五六天,沿途要留駐少量兵力接應糧草輜重。若去得早了,南路軍沒到,我們會成為敵軍目標,先派斥候南下探明路徑,五到十天之后再出兵應該恰逢其時。”
馮繼業也就是牢騷一下,表示自己出兵出力了,事后才能更好地爭取,將會州討要為自己的轄地。但他心里也明白,章鉞是郭榮的人,若話說過了傳出去,自己會惹上麻煩。而且會寧沒拿下,想不出兵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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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半個多月前,十月初九,晉王郭榮親率南路軍兩萬五千人,從原州百泉行營開拔,經三天急行,到達瓦亭水東岸的瓦亭關,關城有涇源軍兩個指揮駐防,報告說關外的瓦亭水西岸,寬六十余里的瓦亭川一切正常,未發現羌人哨探靠近。
折從阮與史懿、劉從誨、向訓等人一商量,決定不拖延,明日便即進兵,請晉王郭榮暫駐瓦亭關等候消息。哪知郭榮初掛帥,正躊躇滿志,而且擔心兩位老帥年紀太大,作戰拖拉不給力,一聽就拒絕了幾人所請,堅決要親自領兵出征。折從阮等人勸阻不得,便應承下來。
十月十三,郭榮以向訓禁軍本部三千馬步為前鋒,以折從阮部靜難軍一萬二千、史懿抽調涇源軍精銳五千、加劉從誨侍衛司龍捷軍五千,共兩萬二千步騎在后跟進,出瓦亭關三十里,當天渡過瓦亭水扎營,進入瓦亭川緩坡平原地帶,一路平安無事。
從瓦亭水向西三四十里后,地勢漸漸增高,這兒是原州境內的六盤山延伸過來的山嶺,與會州南北走向的屈吳山交匯處,中間是有丘陵山洼可進入會州,只是山路崎嶇,大軍不易通過。
向訓很謹慎,遇溝谷調兵搭橋,逢山派兵砍伐樹木開路,前鋒一直與后面主力保持著十到二十里的距離,好在斥候得力,小股羌兵一度試圖伏擊,見主力大軍出現便自行退去了。之后的行軍路上,羌人哨騎頻頻出現,向訓一面派兵驅逐,一面向后方匯報。
四天之后,終于走出了原州與會州交界處,到達了屈吳山嶺以西,然而山嶺西側仍是丘陵洼地,四處溝谷縱橫,而且斥候成功刺探到,前方三十里的屈吳山口,約有七八千梁氏羌扼控險隘道口,壘砌了一堵兩丈高的石墻,堵死了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