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鉞乘馬車回到家,妻子符金瓊迎出來,不免又說起這件事,頓時心中煩惱,暗怪李多壽多事,現在符家問起都不好回答,弄得纏夾不清,自己反倒成了棒打鴛鴦的惡人一樣。
符金瓊對章鉞的事知道得不多,渾然未覺,笑著說道:“據說皇帝有意在先皇后喪期已滿,便納四伯父家二妹進宮,以皇后之禮迎為正妻續弦,到時夫君地位也就穩固,沒有閑置之憂。”
“魏王府與我何干,豈需要這種裙帶關系穩固地位?我便是閑住在京,何人敢于小看?”章鉞語帶不悅,話說出口有些后悔了,果然符金瓊聽得一楞,瞪大眼睛目視章鉞,滿是委屈不解之色。
“行了行了!不說這個,管好咱們家自己的事吧!”章鉞連忙安慰,免得她想多了。這事越解釋越麻煩,憑心說,章鉞能有今天的地位,確實與魏王符彥卿沒什么關系。當年太原忻口之戰,符彥卿反而不希望他立功太多,以名樹大招風。
“魏王府果真就與我們家無關么?”符金瓊面帶冷笑,心里很不高興,當年她每次進宮,先皇后賞賜有加,其實幫了很多,但這時她也不好提及。
“都說了不要再多事,你還待怎的?李多壽是好心提醒,魏王府聽信便罷,不相信還能怎樣?二妹進宮做皇后,我一個外地節帥可不敢高攀。”
章鉞說的是實話,他收復河湟的功勞已經很大了,再攀皇親反而不妥。但這些話在符金瓊聽來就變了味,心中很是氣苦,悶聲不響地拂袖而去,回了臥房再也不出來。
章鉞郁悶不已,邁步出了后堂在庭院里轉悠,八月間黃昏天氣還有些悶熱,西廂院那邊傳來小孩的哭聲,便順著走廊轉過去,見秋香和一名仆婦在院子里給兒子章晗洗澡,小家伙坐在澡盆里玩水正歡,不愿意穿衣服。
見章鉞過來了,仆婦連忙抱起小孩,秋香手拿棉布毛巾道了個萬福。小家伙渾身濕漉漉的大哭,忽見外面進來一人,馬上就住嘴了,咿咿呀呀的揮舞著胖乎乎的小手。
“給他穿上衣服哄著,喂飽早些睡了,免得夜里醒來啼哭不止!”章鉞吩咐了一句,懶得理會,孩子太小了只知道吃喝睡,思維跳躍性極大,話也不會說,他沒這耐心逗弄小孩。
“喲!怎么過來了!還沒用膳吧?”程雅嬋聽到說話聲出來,眼里帶著喜色。
“你沒準備?”家里六個女人都是分開各有小院,章鉞會每個那里住上幾晚,但若白天回家都是在后宅主院。
程雅嬋笑著斜睨了章鉞一眼,伸手將他拉到一邊,小聲問道:“又沒輪到,你過來她會生氣的,不會是吵了吧?”
“沒啊!能有什么吵的?”章鉞忽然發現,在外地時間長了,與家里幾個女人們都沒什么話題,多半就是說說孩子的事,以及家里收支帳等,反倒是近來宋瑤珠幫他做著事,與她在一起較多。
程雅嬋心中猶豫著,她也想留下章鉞,但還是開口道:“帶著孩子吵人得很,要不……你還是去楊姐姐那里吧,明晚是該到她那邊,她家萱兒可乖了,不哭不鬧的又愛笑,很是討人喜歡!”
章鉞本想在這邊住下,但也不想給她招嫌,可她這么一謙讓就馬上走也不太好,便進堂屋房間看了看,見墻上還掛著一具琵琶,上前取下,外面包裹的布套上竟積了一些灰塵。
“很久沒再彈了吧?還能會么?”章鉞打開拿起琵琶,弦是特意放松的,可見很久沒用過。
“怎么不會,熟練了就是自己的,怎么也不會忘了!”程雅嬋微笑道。
“好!等有空我們家幾個一起學習,都能組一支樂隊了!”章鉞想著好笑,程雅嬋一聽,白了他一眼,不禁也笑了起來。
接下來半個月,章鉞每天早出晚歸,將樞密院的地圖全部重繪完成,進宮呈獻上去,郭榮看了大為驚喜,當即就讓內侍將地圖全部換過,詢問了許多有關南征應注意的細節問題,留章鉞在宮里用午膳,以示尊榮,回去時又賞了錦袍靴帽玉帶一套。
九月初一朔日大朝,郭榮御駕崇元殿,儀衛如云,宮禁森嚴,隆重地接受百官朝賀,并當庭下詔:擬于十月南征,命禁軍提前準備,三日后集結于西教場,以禁軍都點校章鉞會同殿前司、侍衛司諸將點選精銳。
禁軍都點校雖是差遣官,但有執掌帥印,有臨時人事任命權,不過卻不開府,沒有屬吏,也沒有儀仗隊,要把事情順利進行下去,必須得到殿前司、侍衛司的協同。不過怎么選兵,章鉞已有腹案,他有的是辦法。
九月初三凌晨,章鉞是半夜就起來了,在自家西面練武場勤練刀槍騎射等武藝,尤其是大槍,現在換成了整支精鋼打造,烏幽幽的渾然一體,早前的復合桿玄鹿槍用的時間長了,桿子越來越軟不合用了。
練武費時,匆匆用過早膳,由妻子送出家門,章鉞騎著馬,帶上李多壽、楊玄禮出門,到相國寺橋帶上封乾厚、沈金剛等三百騎從,打著燈籠一路到靠近梁門的西教場。
時辰還早,校場上是空蕩蕩的,不過檢閱臺上已高掛了燈籠,有禁軍士兵值守,北面的大營里也是燈火通明,士兵們起來洗漱集合出營是需要時間的,不像自己帶出來的西北破鋒突騎,兩刻時就能完成這些步驟。
章鉞在校閱臺后一排常值公房前下馬,一名當值軍官聞聲迎了出來見禮,但級別不高。只說著恭迎的話,也沒自報姓名,禁軍中是這個習慣,章鉞皺了皺眉,板著臉問道:“叫甚名字?報上番號!”
“末將董彭祖,隸屬殿前司控鶴右廂都指揮使孫延進帳下親衛指揮使!”小軍官聞言心中一喜,上官問姓名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你部今天當值大營是吧!派人去營地傳令,讓各軍迅速出來列隊,時辰不等人。另外派人去看看侍衛司那邊,士兵都列隊過來沒有。”章鉞嚴厲地說,其實時辰還早,但他必須要催促,寧可讓各軍早到,若直有誤時的就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