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年老身衰置於外 魚龍混雜禮在先 賈政出差回來不久，就是賈母八十大壽，這實在是一件重大事件。能夠活到八十歲令人豔羨，說明安全行駛工作做得好極了。當然要有大排場的盛宴了，如果不在吃中度大壽，還真找不到有其它形式的好替代了。 宴會很複雜，要分幾類，有男席女席，有官席平席，有外席內席，有純席雜席，有親席疏席……反正這是一項系統工程，鳳姐的強項，不去多說它了。一句話，調子是喜調不要輓歌，要歡天喜地不要悱惻哀怨。 然後是收禮，這也挺複雜的，要一一記錄在帳，以後收到同樣的紅色罰單時纔好等量出血。收禮與送禮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也是極其重要的，禮的重量規格等等是有講究的，斷不可輕視。在人脈構建中禮物的重要作用，劉姥姥有洞見，她總結的送禮規律如下： 送禮是隱性投資，利息可觀。有機會必得送禮，沒有機會也得創造機會送禮。 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中，劉姥姥諄諄教導他的狗兒：“瞧你活得那麼不好，癥結在於不會送禮，也不善於送禮——別給我說你沒錢買禮，你傾家當產也得送禮啊。” 還有一樁重要的事兒，鳳姐得專門與那些各銷售商的產品代言人碰頭。像各銷售商的進場費、門檻費、扭倒費等等都得消耗唾沫來一樣一樣兒的慢慢談，爲了照顧實力稍差的銷售商，還分幾等進場費。當然費用的高低決定了相應商品所佔據位置的醒目程度。這實在是潛規則，每一個人都得遵守這一些條條的——對金錢過敏者除外，比如寶玉是也。 生日前天，霧很大。 生日當天霧也很大，雖比起昨兒的大霧那確是小霧見大霧了，但也總算是大的一起霧了。 生日請來幹人戲團。那些個幹人戲團的戲子們先報上的歌目是《媽媽，那個世界你走好》，纔將歌名報出來就被賈母令人打下臺來，紅白事都拎不清，還唱什麼歌，唱個剷剷喲！趕緊的換歌目爲《媽媽，這個世界你耍好》，這才讓賈母滿意。但到了第二首歌又出了漏子，歌目爲《身陷圄囹志不衰》，賈母大忿，破口大罵這一幫子人業務水平太歪，真是一個衰戲團！可是，可是啊，現在屬於賣方市場，本段時期各府大大小小的各式聚會太多了，也得忍啊！好在一個戲團還是臥虎藏龍的，在第二節有臺柱子出場扭轉被動局面，連唱了八首歌，每首都驚天動地讓小孩尿牀不止。後面又有骨幹上場來，是個女的，整了一首對吼愛情的，邀請一觀衆帥哥上場。當然寶玉穿個移動馬甲上來了，除了寶玉在這裡誰敢自稱帥哥，焦大倒有這膽，可惜那是帥爺了！ 男女對唱開始了！ 女的唱：“望來望去望見一帥哥！” 寶玉唱：“天下啦啦啦，算我第一帥！” 女的唱：“看見帥男人，我的心發抖。” 寶玉唱：“帥哥就是一付藥，女人吃了全變美。” 女的唱：“我好想抱抱他，我好想抱抱他……” 寶玉有點羞澀，唱到這麼些地方，有點敏感有點那個。 場下鬨笑。女的問場下：“大家說我抱是不抱？” 大家齊亂說：“抱了抱了！” 女的又道：“贊成抱的舉中指，不贊成的舉小指！” 現場計數，贊成抱的高達百分之八十！ 女的笑罵：“不正經的人居多啊！” 寶玉覺得對方是一個準美女，在那邊躍躍欲試的做熱身。女的笑罵寶玉：“餓眉餓眼盯我不怕我老公拍你！——唉，爲了生存，爲了藝術的真實，我獻身吧！”當真殺向寶玉，寶玉倒慌了手腳，作了草包一個，扭頭跑了。臺子下絲絲掌聲雷動，只抱孩子的不好拍，爲啥捏，只因爲一拍巴巴掌兒，不把孩子給弄地上去了嘛！這個節目算成功了！那是非常的，不一般的成功。 外面生日的一派繁華，不是讓人說的。 裡面靜靜的躺個金魚缸，主要是爲了讓人們尷尬的時候拿它說話，當然別像莊子那樣動腦筋纔好。如今，它更是靜，只是見證曾經繁華，也許還有一些別的什麼東西，誰也說不清了…… 最近寶玉老做夢。那天吃了大餐又有一夢，做夢不算封建迷信的東西，可以不加以批判。說寶玉夢見自己夢中來到一豪華大府，自己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來的，因爲自己正發高燒，燒到三十九。他到處找藥，找到這裡來了。他看見了一個破碗碗，但他沒看見旁邊有一根驅狗棒，他的手抖得很厲害。前面有一個女子，正是晴雯，寶玉掙扎著上前扯晴雯的裙子：“姐姐，來點藥吧！”晴雯操一把扇子打他的手：“去，去，沒看我正忙著撕扇子嗎？”寶玉無奈，只好扭身掩面，又瞥見襲人，襲人有肌膚之親啊，寶玉好找她：“襲人姐姐，來點藥吧？”襲人仔細辯了一辯，她問：“你不是寶玉吧？”寶玉忙道：“我正是。”襲人又問：“是賈寶玉還是真寶玉？”寶玉道：“是賈寶玉。”襲人舒了口氣：“我說呢，是個假的。”說完她走開了。寶玉覺得只有一個人可以救他了，他現在看見林妹妹了，寶玉又找林妹妹要藥：“妹妹，我快燒死了，藥給我吧？”林妹妹又冷麪道：“襲人對我說此寶玉非彼寶玉，我不會上當的！”寶玉終於倒下了，只剩一口氣，一些女子才圍上來，她們議論他死沒有。寶玉喃喃道：“難道，只是因爲有個賈字，所有的一切就成了夢？”當寶玉從夢中夢甦醒過來時，他的眼淚滾落下來，那眼淚從一個夢流到別一個夢，沒有人能把它一分爲二…… 第七十二回 病人從不說己病 壞人難明身早壞 說那日三更半夜，鴛鴦出來小便，尋至大石後，不防見兩團黑影綽綽的在石後運動。鴛鴦嚇了一跳，初時以爲是誰們志同道合，後來看清了是一男一女抱成一堆。鴛鴦大呼一聲：“搞什麼啊！”那二人正忘情處，驀地被驚醒，看見了鴛鴦，嚇得二人面如土色，抖抖索索全跪鴛鴦面前。鴛鴦定晴看時，看清楚是司棋和一小廝，那小廝卻臉生得很，不大認識。鴛鴦這時忙要小便，沒多計較，解決完了回來，那二人早無了蹤影。鴛鴦倒自己弄得臉紅紅的，心裡嘆：唉！真是的，這年頭，做壞事的旁若無人，看見幹壞事的還得繞道走。 司棋做壞事被鴛鴦瞅見了，得心生一計才行，否則自己老會忐忑不安的。踅摸著先得裝病一個博得鴛鴦同情，然後呢，用一番動情的話打動鴛鴦。司棋平時不太看書，忙跟情郎約會去了。這會兒書到用時方恨少，忙翻來成語大全，找至“離別”部，有二好句：“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與“浮萍尚有相逢日，人豈全無見面時”。不過這兩句好是好老了些，還得找句時尚的，遂找得“曾經有一件壞事呈現在你的面前，可你沒有揭破它，如果要你加幾個字強調，那就是一萬年不揭破它”，行了，有這幾句，夠了。然後反覆背熟它。 司棋說病就病，用白帕子裹著頭，躺牀上**。鴛鴦心軟以爲自己讓對方受驚了，真來探視。司棋見了鴛鴦就跟見了親媽一樣，一把扯了鴛鴦大嚎：“我的好姐姐呀！你不是親媽勝似親媽！俗語說‘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又說‘浮萍尚有相逢日，人豈全無見面時’（司棋心裡自己得意，用得好啊）以後遇見你我會報答你的！我的命從今以後全是你的了！現話也說得好：‘曾經有一件壞事呈現在你的面前，可你沒有揭破它，如果要你加幾個字強調，那就是一萬年不揭破它！’……” 鴛鴦聞言倒笑了，她覺得主要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她的心裡昇華上來了。

司棋還有點兒有點赧顏：“你的反應是如何的呢？” 司棋心再一橫，來點絕的：“反正以後我跟定你了，我是你的人了！” 鴛鴦道：“別介。你跟我我還得管你飯，而且，別人會說咱們同性戀的！” …… 不過，司棋的目的總算達到了，她眉間可以放十字寬——鴛鴦決定保密，當然得收取一定的保密費。大家還是相安無事好，省得一拍兩散，雞飛蛋打。 鴛鴦從司棋房內出來，遇見平兒說鳳姐病了。鴛鴦嘴裡敷衍著，心裡卻想：“是不是真病喲。弄不好跟這位一樣，是由於種種原因裝的。可我也犯不著管那些閒事，保密費這東西見好就收吧，別太逞了！”當下別了平兒，悄然攜了首期保密金回去。 那這幾天我們的男主角寶玉去幹什麼了？原來他小子這段時間身處休學期，進行了一番實踐，和薛少等人組建了一個喚作“幫助解決你的困難辦公室”（下簡稱“解決你”）的小公司。該公司還有一個總出納，是某處長的女兒，薛少簡稱“處女”是也。 一日，某瘦青年就找到此小公司。娓娓道來，起因是那天陪女朋友上街購物，不小心盯了一靚女一分零八秒，女友火冒三尺，憤然離去。瘦青年想好多辦法都無法換回局面，於是找到“解決你”辦公室，希望破財消財。薛蟠讓出納處收了錢，一天後推出了ABC三套計劃，他問小青年：“你希望用成本高的計劃還是低成本的？”小青年答：“女朋友又不一定成老婆，成本要壓縮，送花可以，送房子汽車免了罷。”那麼薛蟠給了他A計劃，是寶玉策劃的，是一首超級情詩，聽說此情詩一出，臨牀效果高達百分之九十九，剩一人還因爲是洋人，聽不懂嘰哩咕噥的中國詩才失手的。那小青年第二天找上門來，很不滿：“什麼詩嘛？女友說了，滿大街男的都對鬧矛盾的女的念這首，太濫，都聽煩了，一點沒創意！”薛蟠說那必須用一個成本稍高一點的，這是賈璉的主意：請她上本埠最豪華的餐廳搓一頓，然後去高檔女人廣場買一件價值千元的旗袍。小青年雖然心痛錢，但也只好接招。可第二天又垂頭喪氣來了，問其因？答曰：“飯倒吃出點笑容來，可結帳出來認準一高檔旗袍，高高興興女友當場穿上準備出門時，我才發現帶的錢不夠買衣服了！結果，結果，女友憤憤然自己花的錢買衣服！”薛蟠搖頭道：“算了，他們的法子看來經不起實踐考驗，還有用我的C計劃吧，殘暴的C計劃——強行吻她，女人嘛一吻準軟！” 第二天小青年是被人擡著進來的，他躺著**道：“孃的，什麼餿主意，我差點沒被踹成太監！更氣人的是，我後來才發現那狗屁的C計劃下面還一行蠅頭小字：此招對野蠻女友禁用！”薛蟠還狡賴：“我寫得小是爲節約紙張成本！怪只怪你自己視力不好！”小青年不管三七二十一，喊一聲：“兄弟們，上！”跟來幾個身上刺青的光頭，人搭人取下那牌子，強行塗改成“幫助製造你的困難辦公室”！ 忘了告訴各位看官小青年叫什麼名字啊，叫杜樹強，勁大啊！屬於禁人一級。 第七十三回 三個臭皮匠押題 賈政十怒也枉然 說寶玉夜裡才躺下不久，忽忽覺得憋脹得很，遂起身方便即清理內存堆棧。方便甫畢，擡頭忽見月光正亮。文人多喜歡月亮，寶玉也是這樣，他竟生了賞月之心，車身回屋拾一件衣服，不留下一點聲音，悄然來到屋外院子中好對月心騖八極神遊萬仞。

今天晚上的月亮真正是好，很清亮，寶玉一個人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可惜太暗了，沒有一個紅顏知己能夠伴自己賞月的。襲人，晴雯，麝月都不在啊，寶玉覺得差點兒什麼，可是總不好大半夜自己睡不著，也去把襲人啊晴雯啊麝月啊，一幫人都弄起來吧？那樣做的話，未免太不道德了一些兒，寶玉自認爲自己是一個很有道德的人。所以嘛結果很簡單，還是一個人看月賞月玩月好了，不道德的事情終究不能做的。 “月亮像一塊月餅樣掛在天下”，寶玉輕輕嘆道。可很快覺得這樣有辱斯文，看月亮應該想起林妹妹的，怎麼想起來月餅？實在是大大不該啊。正自胡思亂想間，忽聽得大門有人環扣作敲。寶玉唬了一跳，莫非是鬼？但緊隨而來的女子聲音“開門”，完全消除了寶玉的恐懼之意，如果是一個女鬼，寶玉相信自己能擺平她，讓女鬼犯鬼戒，對帥哥而言並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 寶玉還是相對謹慎，他問：“是誰？” 女子答：“是我。” 寶玉又問：“我是誰？” 女子笑了：“你不知道你是誰的話，我咋個知道。” 寶玉聞言思思也覺好笑，決定開門。 吱的一聲響，門大開，閃進一個熟人丫環叫小鵲的，寶玉見了只是點點頭，卻不問深夜她來者何爲。因爲寶玉心裡別有所思，他忽思得一典故，說那賈島細研“僧敲月下門”好還是“僧推月下門”的好。寶玉就想了，敲字有聲推字有行，各有所長又各有所短，以我愚見，莫如取“玩”字。初看實在不通，那和尚真個是根傻子，大夜裡去玩門？其實不然，一個“玩”字，道盡和尚一顆童心未泯，天真爛漫，而又將那俗世規律盡去，遊戲人世，豈不正是高僧所爲？！ 寶玉這廂胡思亂想，小鵲有小手在他面前搖搖，他沒反應，小鵲知道少爺又入魔了，不知寶爺在想些什麼？忽生一念，莫非見了本小丫環的姿色起了貪心，那小丫頭暗暗紅了臉，但想到金釧兒的前車之鑑，忙斂色喚回寶玉的心神來：“二爺，二爺，我來是有事的。” 寶玉這才恍悟自己並不是一個和尚，至少現在還不是一個和尚，面前有一個丫環，大半夜的跑來當然有事。寶玉道：“是不是一個人睡不著，無聊了來找我賞月？”小鵲搶答：“我可沒那個閒工夫，賞月多浪費時間。”寶玉聽了這話怫然不樂，教訓起人來：“你怎麼能這麼說？那個月亮的美美在……”小鵲可不領情：“得了得了，你也甭跟我來這一大套，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一句話，據可靠消息，明天老爺要找你，你仔細些吧，自求多福！”說完了，轉身就走。寶玉當下傻了，當賈政來到的時候，月亮就成了一個雞肋。當然寶玉還是感動得小小眼淚快掉下來了，一是小鵲的確夠義氣，一個女孩家黑天黑地不怕壞人排除萬難摸過來，容易嗎？不容易啊！真不容易啊！反正今年年底評十佳丫環我選定你了！二是我他孃的人緣就是好，特別是女人緣，我都快崇拜死我自己了。

寶玉反覆感謝那小娟，說她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姑娘，一番抒情的話兒把小娟表揚得很厲害啊，小娟感覺自己的小臉一直就那麼紅紅的，快要受不了了！然後，兩人告別，各奔東西而去。 抒情抒到這裡該告一段落了，寶玉還得現躉現賣準備明天的賈政問話，還不是考四書五經云云，不會有新的創意。回去喚起襲人與晴雯，三個臭皮匠戰勝一個諸葛亮，三個人熬通宵押題是也！反覆研究，一致認爲四書可能性很大，甚至是必考的，因爲最近幾次抽答十次倒有九次是四書裡的東西。但是捏，《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四種儒家經典會花落誰家啊？最後晴雯鎖定了《論語》，她的理由是“《論語》考得很少，這次怎麼也該輪到它了”。襲人本來不同意，她覺得既然近幾次都考《大學》，這次相信也不例外。後來聽晴雯說出：“最危險的是最安全的，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險的地方。”她才心服口服，覺得大有道理，寶玉是個沒主意的人，他小數服從個多數就行了。 可《論語》十卷啊，會弄哪卷呢？又是晴雯，很果敢道：“一定是卷六之先進第十一，因爲賈寶玉的爹才得了回先進！” 寶玉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激動的拉了晴雯的手顫聲道：“我的貌加上你的智商，天下縱橫誰與敵！” 晴雯不耐煩啐一口：“少貧嘴，翻到書佩濟245，開始具體研究！”也真是的，大夜裡該睡覺了的，攤上二爺這趟事來熬夜，誰會心情很好！ 晴雯又轉頭對襲人道：“你來模仿賈政考寶玉，你會裝正神，我不會裝。” 襲人壓低聲罵一句：“瞧你那嘴，將來誰娶你誰買保險——擔心心臟病氣出來了。” 然後又對寶玉說：“那開始吧，不過只是模仿，真題以真賈政的爲準。” 寶玉正襟危坐，嘆口氣道：“我知道，我已準備好了！” 襲人不滿意：“底氣不足，再來個，這次來個洋的：Are you ready!” 寶玉才貫中西聲震環寰：“Yes!Woman Sir!” 襲人開問：“子曰之子，是指的啥子？” 寶玉道：“我想想，哦，孔子！我不會答兒子的，我沒那麼笨！” 襲人道：“先別得意，難度加大。” 寶玉很冷靜：“難度大才有意思。” 襲人一笑：“那好，我又來了喲。請問，先進於禮樂，是什麼人？後進於禮樂，又是什麼人？” 寶玉搔搔頭，這屬於記憶性題目，需要背誦的——此類問題寶玉最傷腦袋，因寶玉平時最煩背，背如嚼蠟，他不知背中才出學問的道理。他只好瞎分析瞎蒙：既然是先進，那就是君子；既然是後進，那必是野人。於是如斯答了。結果當然很難看，正好答反了。 很沒面子的寶玉說：“來個非背誦的靈活題嘛。” 襲人又問：“子說過：未知生，焉知死。請談談你對這句話的理解。” 寶玉很擅長分析，且聽他娓娓道來： “生便是從無到有，死就是從有到無。有生然後有死，有死然後獲重生。如果沒有生就不會有死，如果沒有死又哪裡來的生？所以說，生是死的充分條件，死是生的必要條件。一個人想同時既生又死是不可能的，就好比今天夜晚的月亮，你只能看見月亮而看不見太陽，如果你看到了太陽而不是月亮，那說明你不是在白天就是你在夢裡。同樣的道理，今天小鵲來了而不是賈政來了，如果賈政來了小鵲就不敢來報信了。爲什麼呢？這個道理其實說穿了一點兒不不簡單，而且是相當的不不簡單，因爲賈政並不是小娟，而小娟也不是賈政。除非小娟是賈政，賈政是小娟，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事，發生的概率爲零，很科學的概論。其實我的意思很明白是說生和死是很複雜的問題，就像孔二說的那樣一個意思。如果你沒弄懂如何生存，你就也別指望死了會弄懂如何亡著。因此生有人說是很大的一件事，比天還大比海還深比月還亮……” 襲人已經崩潰了（很佩服襲人現在才崩潰，換了是誰，早崩潰了，不過也好，早死早投胎）。 晴雯接著上，結果很不妙，寶玉一半都答錯了。 臨陣磨槍，不快也不光，寶玉真是鬱悶死了，像是大限到來，泥呆呆杵於那兒，一句話說不出來。襲人看著難過，埋怨寶玉：“平時不努力，這陣子曉得鍋兒是鐵打的了！”寶玉不高興的道：“光埋怨是沒有用的，你倒是拿點管用兒的東西來啊！”襲人說：“放幾毒蜘蛛在你背上，看你還用功不！”寶玉嚇得臉兒白：“太黑了吧這招，整死人啊！”還是晴雯腦瓜子好使些，想一損招：“二爺，我覺得你可以用超超非正常手段過關。”寶玉聽了來勁：“快說來聽一聽！”晴雯道：“這招我免費贈送你吧——就是你裝瘋！”襲人聽了大叫：“虧你想得出來，你像個損友樣！萬萬使不得！！還要形象不！”寶玉卻不管那麼多，當下與晴雯商議一番，如此這般定下來。 翌日，賈政果派人傳寶玉——看來小鵲的情報很可靠。這邊回說寶玉瘋了，瘋子殺人都不犯法，不參加面試沒問題吧。賈政聽了當然不信，早不瘋晚不瘋這時偏瘋！賈政心想我就走一回，當面戳穿你的把戲，看你死得會多難看！哼哼哼！（以下內容未成年人請自覺不閱，注——未成年指年未滿十六或雖滿十六但未滿十八且未有獨立之經濟來源者） 賈政殺氣騰騰掩殺過來了，他衝進來劈頭衝寶玉問：“你瘋了？” 寶玉道：“我是你爸爸！” 賈政怒道：“你說什麼？” 寶玉道：“我是你爸爸！” 賈政次怒：“你說什麼？” 寶玉道：“我是你爸爸！” 賈政再怒：“你說什麼？” 寶玉道：“我是你爸爸！” 賈政四怒：“你說什麼？” 寶玉道：“我是你爸爸！” 賈政五怒：“你說什麼？” 寶玉道：“我是你爸爸！” 賈政六怒：“你說什麼？” 寶玉道：“我是你爸爸！” 賈政七怒：“你說什麼？” 寶玉道：“我是你爸爸！” 賈政八怒：“你說什麼？” 寶玉道：“我是你爸爸！” 賈政九怒：“你說什麼？” 寶玉（心虛得越來越厲害，可也得挺住了）道：“我是你爸爸！” 賈政十怒：“你說什麼？！” 寶玉突然明白了什麼不說話，賈政一下陰險的笑了：“瘋了還知道重複，很好！鬥得過我，哼！ 賈政一巴掌賞過來了，啪的大響，寶玉白清臉上紅色翻轉，隨即一口鮮血噴出來。賈母這時候恰到好處的來了，她見狀大罵大哭：“快叫杵作，把人打出血了！”停停，想想有點不對頭，哦，語法沒有問題，用詞不當。重又大罵大哭：“快叫名捕來，把人打出血了！”還是覺得感情不夠濃烈，改造是必須的：“快叫名捕來，打死人了！” 賈政見狀一時疲軟，話說回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啊，也是心痛的，至少心痛三個跌停板。他趕緊的帶著一股異聞離開。 亂烘烘一鬧，再不提拷問一事了。 ——交待一句寶玉那血是含於嘴的假人血真豬血，這是晴雯想的後備手段，賈政再狡猾也鬥不過數個臭皮匠的。嘿黑。 第七十四回 要抄家先抄自家 王某人單挑探春 平兒與鳳姐商量家務，那鳳姐只是一個勁搖頭：“我是不想費心了，當個貓頭鷹或當個彌陀佛，誓做萬人迷不做萬人恨。賺什麼不好賺一身病，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平兒聽了笑道：“果真如此，是我們的造化了！”這話聽了好耳熟，誰常說起來著？ 話未完賈璉擡步走來，他嘆口氣：“小金庫被王夫人曉得了，好在只有一處，可是誰他孃的那樣大膽，敢捅出去！”鳳姐與平兒伺候賈璉睡下，兩人挑燈研究誰是內奸。能曉得這秘密的除了他們仨人外，還有收賬的小挪和庫管的小用小貪及付賬的小污。先研究小挪，小挪是個單身，又沒耍朋友，家裡條件可以，開銷不大，而且平時待之不薄，不太可能曝光；小用是一個女的，膽子很小，見了鳳姐或平兒眼皮都不敢擡一下的人，借她十個膽子都不敢賣主的；小貪是喜歡貪點小便宜，但打麻將都不敢打大了，又是有老婆有兒女的人，聽說還是一個粑耳朵，不像；小污就更不可能了，小污有把柄攥在鳳姐手裡的，她再妖能怎樣，敢自找麻煩？！正研究呢，王夫人駕到，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一來先轟走平兒，把門反閂了，頓去菩薩樣，卻從一繡花荷包裡拿出幾幅畫來，反正內容不是男的抱女的就是女的抱男的又或者兩人互相抱著。王夫人抖了手裡的畫：“看看，看看，你把這玩意大白天亂扔地上，會教壞兒童的！你不會說不是你的吧，荷包上面可畫了一條鳳的！若非我機靈，對撿來的婆子我敷衍她一句：這是一種新潮運動叫裸奔的相關示意圖。只怕傳出去了，一大家子人將臉悉數丟光！” 鳳姐馬上哭了，先跪下再說，當觀音變成暴君時，最好採用低姿態，這樣比較安全些。 鳳姐抽泣道：“我活得好累啊，像我這樣的女人，有時候，我真真有輕生的願望了！我可得申訴一下了。第一，我的確沒有看過這種東西，因爲我看過的不是這個——我不是說我看過別的什麼髒東西，而是我沒看就是沒看，我的中心思想就是這樣的；第二，退一萬步說，即或是我有這種東西，我也會很小心的關起門拉上窗簾布來看，不可能這樣膽大；第三，有‘鳳’就說是我的我很冤，比竇娥還冤，比誰都冤！一則姓名中含鳳的也不只我一人，二則有鳳未必就暗含名帶鳳之人，三則還有一樁事叫嫁禍呢！平素有些小人表面怕我背裡恨我，也不定給我下爛藥！請夫人明察！” 王夫人聞聽此言，長嘆一口氣，她且道：“你起來說話，我昏了頭有點衝動，也是衝動的懲罰罷，又難怪彼得?阿柏拉德外國同志也說了：‘火氣甚大，容易引起憤怒底煩擾，是一種惡習而使心靈向著那不正當的事情，那是一時衝動而沒有理性的行動。’但我可不能給你道歉，長輩給晚輩道歉那是會讓你折壽的啊。那隻說如今你看怎生是好？” 鳳姐道：“我的主意是徹查到底！以近來賭風再盛爲名實查此類似物，我想有其一必有其二。藉機倒可以攆走一些體弱多病的、難纏的、年老不中用的下人，從而將成本控制在低水平。此計爲一石二鳥之方，夫人以爲如何？” 王夫人心想陰險啊此計，不過這一切實早在她全盤算計中，她不願出這頭且先將鳳姐一軍，再順勢引出鳳姐主動獻此計——一切盡在掌控中。王夫人心裡很是得意，但表面還得裝一裝：“唉，現在開支是太大了，應該緊縮銀根。但是比如林妹妹這等沒媽的人，怪可憐的，要犧牲就犧牲我吧，別犧牲姑娘們！” 鳳姐是一個聰明人，頓時明白了要動手得從林妹妹這裡開始，畢竟是沒媽的孩子啊，是一根草啊。 兩人商議畢了，調齊五家陪房，外加王善保家的友情加入。那王善保家的素與晴雯有仇，因爲寶玉喜歡年輕漂亮的妹兒，所以王善保家的一時扳不倒晴雯。如今自己因獻畫有功而加入核心層，一朝權在手，先得公報私仇。她嘿嘿冷笑，心想：晴雯啊晴雯，你這小妖蹄子總算落我手裡，我不一把捏死了你，你不知道王某人吃幾碗乾飯！ 王某人立即進言：“王夫人你聽我說……” 王夫人道：“請講。” 王某人突然又有些猶豫，擔心晴雯生得好，如果暗地如襲人般被指給寶玉通了房，倒成了雞蛋碰石頭，小心駛得萬年船，先穩一穩好些：“有一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夫人奇怪的望了她：“且講無妨。” 王某人又道：“如果講錯了，直當我沒說過，成不？” 王夫人有點生氣了：“你今天沒病吧，說話那麼小心，不是你的一貫風格啊！” 王某人下定決心開始發壞水：“寶玉的丫環叫晴雯的，整天跟寶玉挨挨擦擦，將寶玉迷得七魂只剩三魂了，從此不再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 “天真爛漫”得變本加厲的王夫人聽此言，聯想起那一日是見一蛇腰丫環樣子輕佻，眉毛彎彎的，她不喜歡得很。她只喜歡襲人這種樸素的，好打扮的女子都是壞人——王夫人這樣認定了。王夫人如今森然道：“我那天跟老太太去寶玉那裡，有一個丫環看上去很妖，應該是她吧。鳳姐你也在，你說呢？”鳳姐心裡很氣，孃的啥事你都想不出頭，拿我當槍使，也不怕槍哪天走火！你玩陰的別以爲別人都不會玩，就你一人會玩。鳳姐當下皮笑肉不笑：“我是在場，可我記不得了。” 王夫人聞言沉吟不語，鳳姐也是懶懶的不開腔。王某人知道兩位主子僵起了，但她心下已摸了王夫人的底牌，知道她不喜歡晴雯。她笑道：“這個不難，叫她來一見便知。”王夫人沉默不過鳳姐，只好開口：“那讓她來吧！”（可憐不善守拙之人啥事沒幹，反被狗咬；狡詐之人，啥事幹盡，善於掩飾，倒平安無事。嘆天下可嘆之事，憐天下可憐之人，恨天下可恨之人！） 王夫人見了晴雯好一番譏誚，最終決定給她一個限制自由的處分，由王某人親自督辦。 這邊幾位不閒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立抄檢特別大隊兼搜索會。王夫人任名譽隊長，鳳姐任隊長，王某人任執行領隊。麾下五人分別是周瑞家的、吳興家的、鄭華家的、來旺家的、來喜家的。周瑞家的帶第一小組，任第一小組小組長，本組每人右臂纏紅線，別名叫紅外線；吳興家的帶第二小組，任第二小組小組長，本組每人一律頭裹黃巾，別號黃巾軍；鄭華家的帶第三小組，任第三小組小組長，本組每人一律頭髮沖天一束，別號藍田猿人；來旺家的帶第四小組，任第四小組組長，全部組員套白色口罩，別號口罩狂人；來喜家的帶第五小組，任第五小組組長，統統將黑**兒毛插在上衣口袋，別號黑貓警長。另有特別男子行動支援小組，組長是費仁，由看園武夫組成，另有重要用途與任務分派。 聽執行行動及全部策劃人王某人講話： “各位同事，各位組員和各位小組長，女人士們男人士們大家好。很榮幸由我王某人主持大局，我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本次行動代碼008，又稱‘黑狗今夜在咬人行動’。保密性是鐵的紀律，任何人不得違背，包括我王某人在內。大家看這幅行動作戰圖（展開一幅大地圖）。今夜不平靜，今夜的首先目標是怡紅院，圖上標作001代碼的就是了。到001陣地前，紅外線組在四分之一個時辰內封鎖前大門，同時黃巾軍組抄小路封住後大門，管制住整個大觀園。與此同時，藍田猿人組直插這條通怡紅院的甬道，形成阻塞交通之勢。而口罩狂人應同時抵達001的背面，兩面形成夾攻包圍之態勢。黑貓警長一組隨領導和我直撲001目標位中心地帶——晴雯之所處最是重中之重！費仁小組另名‘天外飛仙’，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上屋頂，掌控高空，取得制空權。絕對不能放走一個人，行動要快狠準，實行精確打擊。各位同仁，Do you understand？” “Yes,madam！“ “Louder！” “Yes！madam！” “Action！” 王某人還推出了抄檢大觀園全攻略一本小冊子，王夫人看了很滿意。大綱如下： 第一部分是前言及緣起。主要提到本次行動的動因，大小環境，行動的必要性及其可行性，並列出可行性報告。其中可行性報告包括草案、初稿、徵求意見稿及定稿四個部分，每次修改的原因詳細臚列，並有可行性報告撰寫人的簽名。 第二部分是具體計劃。先總括介紹抄家的緊迫性重要性，然後點明行動具體目的、行動對象。列明行動時間表，預算方案（按彈性方案編制的），差異分析表，及工作底稿索引備份雜七雜八一大堆東西。後面再詳細說明人員安排及分組情況，人員構成年齡呈正態分佈及學歷情況呈泊松分佈，參數值參考官方標準。

第三部分是大觀園的基本情況及細節情況。介紹各處重點領域和重要地理環境和那裡的風土人情，還有她們的親疏關係，重要可疑人物、可疑場所。 第四部分是攜帶相關工具。有諸如褲腰帶、縫衣針、鋼圈、鉤索、飛抓、麻袋、桶箱、獵狗、測量棒、精度磅秤、化驗器皿、筆紙、釣魚鉤、呼拉圈、紅油等等東西。 第五部分是附件。有免費晚餐的補貼標準，及營養構成熱量含度，非常標準化的。比如甚至規定肉園子必須達到國際RYZ008標準，每湯肉丸保持在九到十一個的水平。 第六部分是緊急條款。包括行動中出事後的醫療如何跟進，如何跟保險公司討價還價，如何鑑定工傷程度。 最後慣例是介紹本攻略的最後解釋權的歸屬及相關法律責任聲明暨免責聲明。 那麼就開始行動吧！ 先按計劃到了寶玉這邊。那個寶玉是個既沒原則又沒有骨氣的人，而那些丫頭心裡雖不爽，但看見老大襲人都沒什麼反抗，還不是隻有任人抄撿——都是打工的人，腰桿硬不起來啊。查到晴雯的箱子，晴雯兜底全倒出來，也只能是使使小性子，沒奈何的。 第二站是黛玉，鳳姐靈機，知道黛玉的脾氣，先自行說話穩住她，那邊早已撿抄完畢。這一招叫暗渡陳倉。中間的小插曲是王某人搜啊搜，搜到寶玉的一雙臭襪子，她還湊近聞了聞：“嗯，經本人親驗，是寶玉的東西，怎麼到了這兒？可被我拿住了！”王某人高興昏了，鳳姐見狀嘴一撇，沒見識！鳳姐潑冷水：“寶玉和黛玉好，地球人都知道，你不知道？”王某人還不死心，又翻，翻翻翻，終於天不負苦心害人者，讓她得一淫詩： 假設曾經見過面 保不定真的見過面 預測絕對見過面 見面是在小樹林 正是在河岸一帶 多半河裡有大魚 結果又被鳳姐奚落一番，王某人好難過啊，本以爲立大功，結果是一場空。（長短三點按：該背遭，連《折騰紅樓》本書頭號詩都不知道，好好溫習下吧。活該！） 到了探春這一站了。這一站是最精彩的一站，鳳姐心想這王某人搞不好要出事。因爲雖然鳳姐也提示說探春這一站不比他站得小心，但王某人覺得小姑娘家家的都怕個事，憑她幾十年的豐富作戰經驗，那絕對是手到擒來——她忘了一句老話：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這邊人還沒到，那邊探春早得到了情報，因爲探春非常注重情報的收集工作，所以她的線人很多。王某人爲首的一夥人殺氣騰騰到了探春屋裡，探春身一橫，好一個女英雄：“只準搜我的，不準搜丫環的。你們也想得出來，這等羞辱人的事也幹得出來！”衆探春丫環拍手鼓掌，眼淚都感覺得快落下來的。雖說做下人的，生活就像一杯苦酒，怎麼喝都苦，但聽了主子這番話，真真假假也感動中。鳳姐見狀很乖巧，她忙陪笑：“算了，算了，我們撒了。”那王某人活該有事，她覺得這時候能壓住探春的就只有她了，於是她拍馬殺出。王某人一把拍拍探春的屁股：“估計臂部沒有藏什麼東西，但會不會大腿間夾有什麼呢？姑娘得雙腳夾開，跳上三跳！”王某人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得意——一有權的感覺不錯。 說是遲那時快，探春飛掌賞在王某人臉上。王某人這下可沒面子了，好大的膽子，敢打我王某人王執行人！她老手一揮，喝令黑貓組員衝殺。那一頭探春也指揮待書等人迎面反擊，這一通亂。那些黑貓組員可不敢動探春，礙於命令也只是與小丫頭們廝打。這女人跟女人打架也各有不同，年青女子勝在身子靈活動作極快，而老年女子主要長處是招式狠辣直撲要害，所謂各有千秋，半斤五兩。 看官說這些人打得熱鬧，那鳳姐作什麼來著？原來鳳姐雖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但高手輕易不會露面的，她樂得看鬧熱。不過她也沒閒著，她在評估雙方領頭羊的表現，以便自己以後打賈璉時取長補短。

待得雙方傷得差不多了，鳳姐纔出面勸架制止。雙方掛彩還不服，都氣咻咻約好擇日再單挑，並延請鳳姐繼續當主裁，鳳姐欣然應允（按照鳳姐的內心真實想法，如果兩位願意，她可以立馬另提供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開放場地搞個加時賽，但這種話聰明的鳳姐是不會說的，只是想想而已）。至於那些丫環與婆子們互相握手說改時再討教的話，放過不提。 一夥人離開探春這廂，繼續前進。而那王某人火速拉醫務室打了點滴重新歸隊，帶病堅持工作。後面王某人搜搜搜，搜出自己親戚的不是來，且不多表。 這一回菁華已盡，就此打住罷。 ——正如一老中醫說：當你要重視身體的哪個部位時，那地方就要出問題了。 第七十五回 人生何處不求樂 只緣身在此府中 那日衆人聚一處瞎樂。真可謂：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李煜?《浪淘沙》） 鳳姐先出一個問題。她對賈璉憑空一比劃，說道：“假比說賈璉在外面養了女人……”賈璉忙申辯：“我在外面可沒敢養女人！”鳳姐冷笑道：“我只是打個比方，你慌什麼慌？莫非心裡有鬼？”賈璉咕噥說：“你這樣個比方法，有沒有鬼都得嚇成鬼了！”鳳姐懶得多搭理他，繼續說：“比如我一火槍打向賈璉——”賈璉聽到火槍嚇得面如土色，又抗議了：“不要用火槍好不好？”鳳姐道：“那用，那用什麼？乾脆，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钂棍槊棒、鞭鐗錘抓、柺子流星十八般武器任你挑選，如何？”賈璉心裡想我這老公當得，自己挑兵器給老婆玩我！我真像個受虐狂人！只好說：“既然沒得更多選擇，那就刀吧。”“好，那就刀了。” 鳳姐痛快答允。 “我一刀劈向賈璉，能將其一分爲二……” 賈璉又叫暫停：“我想想還是不妥，這刀一分爲二了我，連個全屍都沒有，不好不好！” 鳳姐說：“那行那行，今天優惠你一下，我一腳……我改腳總沒大問題吧？愛人？” 賈璉覺得這個不厲害，點頭答應了：“那還差不多。” 鳳姐又說：“我一腳狠狠踹向賈璉的襠部……” 賈璉又不幹了：“你用腳都行，可別踢那地方啊，還狠狠的，這不要命嗎？——真出了傷，得算工傷啊！” 鳳姐簡直瞧不上賈璉了：“真婆婆媽媽的！我說你是個男人不是？這只是口頭打比方，你瞧你那熊樣，都給嚇成那樣了！你說你能幹什麼呀，讓你去當廁霸，你那兩芝麻小腿都撐不了多久！——行了，我改拳，只打你臉，總可以了吧——就你事兒多，像個事兒媽似的……” 賈璉心想我真不知上輩子欠她什麼，被她這麼糟踐！ 鳳姐說：“我一拳朝賈璉臉上揮去……”停停，看一眼賈璉，那意思是你小子不會再說什麼了吧。賈璉沒反應，他敢有什麼反應啊？鳳姐又道：“他得閃啊，除非他是個傻子，可至少現在他沒有傻——先不管他將來傻不傻。假設左腦管嚇呆了不閃，右腦管沒嚇呆要閃，從理論說各佔二分之一；換言之：我只有二分之一的概率能擊中他。那麼，我的問題是：如果我連續打三拳，那麼任中總有一拳能打中他的概率是多少呢？——敬請注意喲，每一拳之間是完全獨立的！” 寶玉搶答：“這個簡單，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再加二分之一，得二分之三，也就是說，能有百分之一百五的機會打中賈璉！” 黛玉笑他：“你不是傻嗎？還百分之一百五，那不就是百分之百嗎？” 賈璉一旁想那我豈不是一點逃生的機會都沒得了。 寶釵笑：“不能這樣算，應該是二分之一乘二分之一再乘二分之一，我看看，就是八分之一。” 鳳姐笑了：“照你這個算法，拳越多命中可能性倒越小，不通不通。” 其他人又猜一番還猜不了，鳳姐將答案寫在紙上，說：“明天答案拍賣，價高者得享之。”——真正的生財有道啊。鳳姐回眸對賈璉嫣然一笑說：“該不該贊一個？” 賈璉忙不迭道：“該該！”心想活該贊一個。 於是就贊。賈璉手打蓮花落，說唱道：“蓮花這麼一打呀，聽我捧一捧啊……” 鳳姐鳳眼一瞪：“打住，打住，什麼捧？” 賈璉道：“看我這張嘴啊，不太會話說啊。——別的咱不說，單說咱老婆。老婆叫鳳姐，真是人中鳳！” 鳳姐聽下文，半晌，沒有。追問賈璉：“就完了？”賈璉道：“對，就完了。”鳳姐有點失落：“太短了，比短信還短些兒。——不過，憑你的智商，也就這樣兒了吧！” 鳳姐再來一個智力題：“說一羣陌生人來到大觀園，但他們一眼就能認出寶玉，這是爲什麼？” 賈璉顯智慧：“這個題太太簡單的了，你出這樣的題都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因爲他背後貼一短信：我叫賈寶玉！” 鳳姐蔑他一眼：“錯！大錯而特錯！哼，還侮辱你的智商，我看是在擡舉你的智商吧！” 賈璉有再來的勇氣：“因爲寶玉與他們認識！” 鳳姐冷笑：“你聽力恁差？沒聽我說是陌生人，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正宗中國清朝人了！” 賈璉不服氣：“那你說答案！” 鳳姐不屑一顧：“答案忒簡單：因爲寶玉是唯一園中男性！” 賈璉恨倒。斯芬克斯之謎啊。別說什麼我有四個蘋果，我你有十個，你先給我一半，我再給你三分之一，你多賺。騙子！乾脆直接給你兩個罷了！別這樣兒玩我了，老婆大人。 …… 最後一項遊戲是男人矇眼摸猜女人，寶玉摸完了賈璉來。賈璉矇眼摸呀摸，但在鳳姐眼皮子底下是嚴禁吃豆腐的。 寶玉興盡而歸，已是點燈時光。他一個人走進臥室裡，正待坐下，忽然見一紙條，上面歪歪斜斜幾行字：別管我是天使還是魔鬼，記住一句話，自古紅顏多薄命。寶玉奇了怪了，這是誰呀，搞個匿名紙條。提筆想圈點作注，那手卻莫明抖得好生厲害，綷縩間寶玉駭然見已失控的手指抖向自己個兒的雙眼，粘粘，眼淚，下來了，寶玉不敢睜眼，睜眼不怕流淚，怕只怕流下的是血！ 第七十六回 賈母試論音與樂 黛玉湘雲月中吟 賈赦等男子散去後，賈母命人重整桌椅，大家又吃茶。賈母讓樂人吹起笛子來，曲罷賈母不免來了一通對音樂的評論。她道：“這音樂其實分什麼高雅和粗俗一點兒意思也沒有，陽春白雪也好，下里巴人也好，只要聽的生物高興，那又有什麼高低之分呢？”黛玉在一旁極小聲說：“那豬喜歡的東西也能稱好東西？”寶玉忙伸手去按黛玉的嘴，壓低音道：“不想活了？”賈母那廂卻接道：“但是也有人說豬喜歡的不能算好東西——”寶玉這時將眼擠擠向黛玉，黛玉知道自己的話斷不可能被老祖宗聽了去，這只是一個巧合罷了，可她的臉頰紅雲飛渡，那寶玉一時看得癡了。賈母的話繼續：“——然而我堅持自己的理念，所謂天賦人權，衆生平等，所以君子過一生與咱們凡夫俗子過一生應該是完全平等的。”大家點頭稱是，畢竟是活了那麼多的歲月，對人生的理解不是爲賦新詞強說愁的小毛孩們可以比的。 大家就伴了賈母一起聽樂曲，那一刻邢夫人的手下媳婦榜上排名第一的郝聰明家的來了。她回說賈母來此是因爲大老爺剛纔被一隻賞月的螞蟻絆了一下，由此傷了腳，所以想讓邢夫人過去搓搓揉揉。賈母聽了數落邢夫人：“我知道月圓你們兩口子想團一圓，可這藉口也太離譜了吧？瞧瞧你那媳婦榜上還將這種人排第一，你的手下不會全這麼‘守拙’吧？也不知道你這老大是怎麼當的。”賈母自己說出“守拙”這樣的話很是提勁，自己倒先笑了起來。 邢夫人紅著臉帶著同樣紅了臉的聰明媳婦走了。 聽了曲子，又覺得無聊起來。由於鳳姐生病沒到，尤氏接了鳳姐的搞笑斑竹之職。她笑道：“那我說個免費小故事給老太太聽。”賈母道：“你倒會說故事？說來聽聽。”尤氏道：“從前呀有座山，山裡有個老和尚……”賈母忙打斷：“陳舊過分了！”尤氏道：“那換一個嘛。說韓信點兵，點了十萬兵出城……”賈母直搖腦袋：“你多久沒收集過故事了，這種故事屬於骨灰級的了。”尤氏不甘心：“那還換。說一隻大螞蟻帶一大羣小螞蟻過獨木橋——”頓了頓，看賈母，賈母點了點頭：“這個好像沒聽過，講吧！”尤氏很高興接著來：“由於前文說過是獨木橋，所以得一個一個的過橋。爬呀爬呀爬呀爬，過了第一個；爬呀爬呀爬呀爬，過了第二個；爬呀爬呀爬呀爬，過了第三個……”賈母這次沒打斷尤氏，她已經睡著了，無力打斷話頭。這個尤氏也真是，個小故事也不符實情，螞蟻那麼小，需得著一個一個過獨木橋嗎！真是的！ 不過這法兒倒好，可以治失眠。後來賈母想到這方法，在自己失眠的那一段時間裡讓鴛鴦講這些系列小故事，真神了，沒有睡不了的！ 黛玉與湘雲兩人先下了一盤盲棋，抄錄如下（黛玉執紅，湘雲執黑）： 1.炮二平五 炮８平５ 2.炮五進四 炮５平３ 3.炮五退二 車１進２ 4.炮八平五 車１退１ 5.前炮平一 象７進５ 6.炮一進五 炮２進４（黛玉說爽啊！） 7.馬二進三 車１平９ 8.炮一平四 將５平６ 9.炮五平六 馬８進７ 10.相三進五 車９平４ 11.仕四進五 車４平６ 12.車一平四 車６進８（黛玉說對了兌了乾乾淨淨啊！） 13.仕五退四 卒７進１ 14.仕四進五 馬７進６ 15.兵七進一 炮２平７ 16.馬八進九 卒１進１ 17.車九平八 馬２進１ 18.車八進八 炮３退１ 19.炮六平八 炮７平１ 20.炮八進五 （湘雲說你好過分啊！）炮３平５ 21.車八平六 將６平５ 22.車六退三 馬６進５ 23.馬三進五 炮５進５（湘雲說這下更乾淨！） 24.車六平五 炮５平２ 25.炮八退一 卒１進１ 26.炮八平一 士４進５ 27.炮一平五 卒７進１ 28.車五平三 炮２平６ 29.車三退一 炮１平４ 30.車三平二 卒１進１ 31.車二進五 炮６退６（黛玉說你狠我比你更狠！湘雲答當然你更狠喲！） 32.馬九退七 炮４退５ 33.馬七進六 馬１進２ 34.馬六進四 炮４平３ 35.馬四進六 馬２進４ 36.炮五退二 卒３進１（黛玉說哈哈哈我掐死你，難過吧？湘雲答我把問題複雜化！） 37.兵七進一 馬４進２（黛玉說不打緊我來化簡麻煩；湘雲說我製造新的麻煩！） 38.車二退六 馬２進３（黛玉說我要緊跟麻煩製造者；湘雲說我先過把癮都。） 39.帥五平四 馬３退２ 40.兵七進一 炮３平１ 41.兵七進一 炮１平２ 42.兵七平六 將５平４ 43.兵六平五 象３進５ 44.馬六進五 馬２進１ 45.車二平六 炮２平４ 46.車六進三 馬１退２ 47.馬五退七 士５進６ 48.仕五進四 將４平５ 49.馬七進六 炮６進１（黛玉說擋是擋不住的！） 50.車六平五 將５平４ 51.馬六退四 馬２退４（湘雲說麻倒一個算一個！） 52.車五平六 將４平５（黛玉說麻個廣廣！） 53.車六退二 將５進１（黛玉說倒蝕把米哈！） 54.帥四平五 炮６平７ 55.仕四退五 將５平６ 56.馬四退三 將６退１ 57.車六退一 炮７平５ 58.車六平九 炮５平３ 59.兵一進一 炮３平４ 60.兵一進一 炮４平３ 61.兵一進一 炮３平４ 62.兵一平二 炮４平３ 63.兵二平三 炮３進１ 64.兵三平四 炮３退２ 65.兵四進一 炮３平２ 66.兵四平五 炮２進１ 67.兵五進一 炮２進３（黛玉說乘勝挺進釘死你娃！） 68.車九進六 炮２退４ 69.炮五退一 炮２平３ 70.炮五平八 炮３平２ 71.炮八退三 炮２平４（黛玉說班師回朝囉！） 72.相五退三 炮４平３ 73.仕五退四 炮３平４ 74.馬三退二 炮４平２（湘雲說難受死我了！） 75.馬二退四 炮２平５（湘雲說真受不了了，速死吧！） 76.車九平五（黛玉說死了；湘雲說完了解脫解脫了！） 再去玩數字對詩，單玩，不要雅的要俗的。先看誰先，猜石頭剪刀帕子，黛玉剪了湘雲兩次，三打二勝定了黛玉開始。黛玉指了萱草道：“一根無憂草。” 湘雲笑道：“如果說白了說成一根黃花菜，想想寶玉抱一把黃花菜來看你，你能動情嗎？所以呢這話可得往雅了去說。” 黛玉故意拉下臉：“可別老把我與寶玉拴一塊。該你呢，哪裡來那麼多的話！” 湘雲道：“二個大詩人。” 黛玉笑湘雲：“好臉厚！” 湘雲不與她計較，只催她快些接。 黛玉道：“三個臭皮匠。” 湘雲道：“色香味全了。四個大惡人。” 黛玉道：“五五二十五。” 湘雲笑喘了：“我可不說六六三十六，要不你說七七四十九，咱們背幼學乘法表呢。” 黛玉道：“那你說新鮮的吧。” 湘雲道：“六六子大順。” 黛玉道：“七個小矮人。” 湘雲道：“八叉胡男人。” 黛玉搖頭：“太俗了。九病不起牀。” 湘雲學著搖頭：“太弱了。十全大補丸，給你補補。” …… 月色如水，誰的朝菌式鼾聲在月光下盪漾？古典的憂傷與古典的美麗在月光下低迴盤旋…… 黑色統治著世界。黑色常帶給人一種很深很深的感覺，黑色與死亡難分，白色只是接近死亡，而黑色才真正代表了死亡。黑色也可以說是“無”顏色，寂滅的顏色，最不像顏色的就是黑色了。黑色可愛。詩人愛黑色的眼睛，歌者愛黑色的夢境。 如果說白色是一種安靜的顏色，那麼黑色無所謂動靜，更深一層的。 生活中不能缺少黑色，正如同生活中不能缺少音樂一般。 這一切被一個白衣幽靈全收眼裡了，她也念一首： 牀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 低頭思故鄉。 再念半首： 小院迴廊春寂寂，山桃溪杏兩三栽。爲誰零落爲誰開。

唸完後，白衣一閃，不見了。 ——當一塊抹布擦洗得很乾淨的時候，它再變髒的機會就很大了。 第七十七回 夫人一怒爲紅顏 是禍是福走著瞧 道德三皇五帝　　青史幾行名姓 功名夏侯商周　　北邙無數荒丘 七雄五霸鬧春秋　前人田地後人收 秦漢興亡過乎　　說甚龍爭虎鬥 　　　　　　　　　　　　　　——楊升庵?西江月 此詩詞雖再現，用在這裡倒是甚恰當的。 前回說了抄園子的事，因爲王夫人這幾天打擺子打得比山響，所以沒顧得上聽彙報好整人——多麼希望這號人永遠病下去啊，那這世界多太平！ 現在夫人病好了，捱幾回要發威了。她聽了相關人士的彙報，親征大觀園，開始她的發泄之旅（這一回心善之人跳過不看也罷，過份啊……）。 到了寶玉這院裡，先五馬分女法架拖了病怏怏的晴雯出去，可憐晴雯！然後開始逐一掃描寶玉左右這些女性。王夫人把她眼裡最大的一根刺要拔掉，徹底給拔掉，晴雯在她的眼裡簡直是就是一匹害羣之馬，不，比害羣之馬更勝一籌的。王夫人弄了這大丫環晴雯，又來弄小丫頭們了。 王夫人怒問丫環A（簡稱A丫，下類推）：“你叫什麼名兒？” A丫小心答曰：“我叫罽黼黻。” 王夫人聽幾遍沒聽明白，令寫出。寫出一瞧，夫人很生氣：“這什麼名兒呀，太煩了，人也肯定煩，攆了！”就攆了，哭是沒有用的，王夫人不相信眼淚。 王夫人問B丫：“你叫什麼名兒？” B丫戰戰兢兢道：“我叫李娭毑。” 王夫人也讓寫出，看半天沒弄明白，她冷笑：“別麻我，上《當代紅樓大辭典》修訂版！” 一查，完了，還敢冒祖宗！當下叉出去配人了，得配六十以上的，這是死命令。 王夫人問C丫：“你呢？問你呢？快說啊，別磨蹭，你自己的名字都要回憶這麼久，太誇張了吧？” C丫真不好報名兒了，想一下脫口說：“我叫‘拖拉機’吧。”王夫人聽著像一種牌戲名，心下冷笑，口裡暴怒：“耍我，打出去了！” 王夫人問D丫：“你快說叫什麼？” D丫道：“我叫曾穎慧。” 完了，這名字一聽音就完，就跟網戀見光死樣。 王夫人問E丫：“你呢，問你呢……” 人家E丫是挺老實一人，不撒謊老實寫於紙上：“我叫艾廠。” 王夫人還挺滿意：“愛廠的都是好同志。”可小艾同志過分較真了，她糾正說：“你念錯了，那音不是chang，而是an，還是一聲呢。” 王夫人現在是個什麼心情，也不拎清了！E丫也被斃了。 王夫人問F丫：“你丫什麼名？” F丫道：“小農女！” 王夫人喝道：“一天都看武俠去了吧，沒正心思在寶玉這邊，留你何用！拉出去，廢了！” 王夫人這邊斃著丫環玩不打緊，那廂立那寶玉那心一陣痛過一陣，世界末日來了麼？ 王夫人精減寶玉丫環到手軟嘴軟才罷了。寶玉又聽到一個巨大噩耗：晴雯去了。傷心到死……傳說晴雯死時，死死盯了一件男子小背心，緩緩掙出一口氣道：“這輩子識得你一場，我死也值了！——媽媽，我的心好痛，帶我回家吧，在這裡，我好害怕呵！”然後眼淚大量流。 寶玉一個人想想那晴雯死時的慘痛場景，淚流滿面，又恐懼起來。果如佛言：愛慾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彼岸無岸，強名曰岸，岸無成岸，心止即岸。死亡有意義麼？雖然他沒在現場，但是他完全可以在頭腦中拼湊出一個生動的栩栩如生的畫面來：晴雯伸出雙手，在空中一陣亂劃，她似乎在溺水前去抓一根根本都不存在的稻草，然後呢，劇烈的疼痛倒了她！一切復歸平靜。如果換著是自己呢？該作爲姿態？——寶玉禁不住害怕起來——誰也逃不脫的古老的死啊。唉，看一個人死去的全程，那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對垂死者是一種折磨，對生者也是一種折磨啊——讓生者深切意識到：死神原來無時無刻不在自己身邊轉悠。鬼才知道它什麼時候心血來潮，來牽自己的手，自己縱然哭著喊著鬧著不想去，也是無法改變什麼的。死了，美如玉的皮膚變得腐爛，多麼的可怕呀！可是即使是最親密的人去了，活著的人不是還是要支撐著活下去麼？ 翌日做夢見白衣黑心人，賈雨村如是穿。 可就在寶玉如此傷心的時刻，賈政還不放過他，因爲他與兩個門下食客偶談起字畫來，一時興起讓寶玉帶幾幅作品來獻寶。寶玉強忍悲傷，匆匆卷些些字畫來了。兩位食客一個叫卷卷黃另一個叫解決，先對寶玉的幾幅字畫胡亂點評一番，忽看見一幅奇特的白紙，上面僅一大紅脣印！原來這是寶玉早先某日用過晴雯的口紅後，隨手印在白紙上的。寶玉匆忙間想奪回來，但爲時已是太晚了，卷卷黃先拿了起來，細看……寶玉緊張的不行，偷眼看賈政的臉色，臉色不善啊！卷卷黃似笑非笑道：“這畫真是馬良神筆啊！”解決看了也附合：“神筆馬良也未必能有此奇才！”賈政聞言才臉色好轉，他不恥下問請教二位高人此畫高在何處。而寶玉一廂暗思量：虧這倆吃白食的想得出來，厲害！ 卷卷黃道：“你們看，瞧一瞧看一看。這白色一片正是代表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可以說是達到天地虛無的至高境界，有著太深的禪意啊！” 解決道：“有理有理！而當中這脣印，只有嘴而無一字，正暗寓不可說不可說不可道不可道的天地有大善大惡而不言之高山仰止境界，是一種此時無聲勝過有聲的手法，非巨擘不能爲也！” 卷卷黃道：“賈老爺及解兄弟請注意這脣印是紅色的，也是大有深意啊！依在下揣測，當是昭示這嘴已說過太多的話——因爲已經說得紅腫了嘛！那麼，現在的無聲也是多聲後的無聲，更反襯歷大幻境後的落寞無語感，非常的震動人心啊！” 解決道：“卷兄臺這一語倒啓發了我，只是小弟有另一想法：寶兄弟這紅色只怕是諧音於宏，宏者多也，是暗示說得過多，多上加多，反而走向極致的反面——不想說了，多說無益。” 卷卷黃道：“非也，非也。宏者大也，意指嘴大吃八方也。而這周圍的大塊白色配合，正暗含吃白食之意——” 得意間忽見解決一雙眼瞪他，卷卷黃忙捂了嘴——天，自己怎麼不覺間將自己帶溝裡去了！

此回晴雯已去，唉，咱們心裡都不好受，看官，各位看官也難受吧。沒辦法的事，晴雯之悲劇，在性格乎，在環境乎？

第七十八回 寶玉即作長長辭 芙蓉旁邊悼幽思 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溫庭筠?商山早行） 聽誰在彈唱沈先生的《三絃》： “中午時候，火一樣的太陽，沒法去遮攔，讓他直曬著長街上。靜悄悄少人行路，只有悠悠風來，吹動路旁楊樹。——” 寶玉似乎看見那一個盲眼彈唱者，在大屋裡戲臺上賣力唱著，卻不知場下早散得空無一人。他兀自動情，兀自嘆那人生一人，終曲盡，卻無一點掌聲，哪怕一點憐憫的掌聲，雖是盲者，同樣能感受到無一人之大冷清場面。他的兩行清淚流下來，從一對掙扎著的眼睛裡掉了下來，禁不了。 寶玉其時正一個人坐在窗前書案旁發呆。 “誰家破大門裡，半院子綠茸茸細草，都浮著閃閃的金光。旁邊有一段低低土牆，擋住了個彈三絃的人，卻不能隔斷那三絃鼓盪的聲浪。——” 寶玉立身將窗呀然推開，外面的冷風寒過來。 “門外坐著一個穿破衣裳的老年人，雙手抱著頭，他不聲不響。” 不是老年人，是公子或紅袖，彈唱罷了。寶玉兩行清淚扯下來…… 寶玉決定文祭晴雯，樹蒺藜插於土，作文如下： 寶玉數哭晴雯祭文 前言：我以爲某些歷史永遠在我的前行中被永遠遺忘了，但是那一刻過去的書頁紛紛向我打開，我無法承受其中的含義，她們肯定在向我途說些什麼。我後悔我沒有及早成熟，以抓住每段美好時光——悚然而想，我現在又抓住了嘛！ 天生麗質 傾國傾城 沉魚落雁 閉月羞花 俠女風範 義薄雲天 風華絕代 一時英傑 斯懷斯情 難解難分 變故突生 始料未及 鶴去樓空 人走茶涼 花凋草零 悲歌一曲 那堪風物 最是傷情 竹外桃花 冷暖誰知 風捲珠跳 胭脂難求 好景難長 傲雪易損 薄夜無爲 悉心交付 愁雲愁雨 淚濺枝頭 聰明俊美 古拙綺麗 哀感頑豔 哀毀骨立 飄飄沙鷗 傲睨萬物 天下共嫉 白璧無瑕 傍花隨柳 儂愛儂語 只是小人 卑陋齷齪 所謂小人 不知所謂 天生麗質 眉如筆畫 鬢若刀裁 膚似白藕 見汝之容 聞汝之音 春風拂面 醇酒入腸 忘俗忘形 載歡載欣 可厭惡人 羣吠羣嚎 毀我女兒 滅我此情 無恥之尤 罄竹難書 一心一意 只知害人 嗤之以鼻 不屑一顧 羣魔亂舞 衆蠅追逐 違天違地 壞事做絕 兩面三刀 心是蛇蠍 鼠有鼠圈 狼有狼羣 錯投人胎 盡爲獸行 黃河之水 長江之浪 用以祛污 尚嫌不夠 以寡敵衆 寡難敵衆 狹路相逢 遍體暗傷 雨雨在心 雪雪有痛 日月可鑑 肝膽相照 猝死一隅 凋零一地 天變地變 此情不變 問心有疚 捫心有愧 謊言千遍 也成真理 比干失心 屈原沉沙 湘妃血竹 商鞅車裂 握扇一撕 羣芳失色 追昔笑靨 痛哭涕泗 人面桃花 無處可尋 未雨綢繆 似霧似迷 **無助 哀草哀身 煢煢孤影 天涯一鳥 想我女兒 蕙蘭草質 一枯一榮 滄海一粟 粒粒有心 今生錯愛 來世回報 同船共濟 親密無間 賜我喜悅 夫復奪去 女兒靈氣 執迷不悔 可恨蒼天 網不容情 既知芳真 何不存息 孤掌難鳴 孤鴛無鴦 大好韶華 付之幾舌 青春女郎 年方二八 生活尚早 便已夭逝 吹彈得破 懷錦掌玉 比之桃花 桃花遜色 比之梨花 梨花自慚 比之菊花 菊花弗如 比之玫瑰 玫瑰羞退 比之芙蓉 差可相較 憐惜女兒 淚似雨下 千言萬語 無可挽回 倩影倩形 倩誰勾勒 一顰一笑 風火嬌嗔 仗義執言 敢作敢爲 動似脫兔 靜如處子 強行祭文 付之一淚 世事難料 今此一別 他日茫茫 未知可矣 欲罷難休 綿綿恨意 月華當頭 伊女何在 再展裙衣 不能自已 重臨妝鏡 心真刀割 一罵惡人 披著人皮 不幹人事 專幹壞事 二罵惡人 欺軟怕硬 助紂爲虐 爲非作歹 三罵惡人 豬狗不如 無心無肺 喪盡天良 袂袂少女 我見猶憐 一朝入土 撒手人圜 一切悲喜 一切哀樂 生多畏懼 死卻瞭然 如是我聞 如是我思 愛故生憂 愛故生怖 若離於愛 無憂無怖 生也懷愛 生也有恨 若無生念 愛恨何來 人生鐘擺 二極搖動 緣起緣滅 因果循環 封建勢力 重重壓迫 見人吃人 衾枕櫛沐 罦罬桂芳 浮生一記 沉淪佻巧 所有的痛 一女揹負 荒草萋萋 墳頭牧草 來也匆匆 去也匆匆 祝願女兒 別一世界 走得更好 活得更妙 女兒一去 我心難全 殘活世間 茍延喘息 冷眼望去 草木皆兵 杯弓蛇影 打草驚蛇 狡兔三窟 見棄見拋 無形兇手 全當狗屎 行屍走肉 半身於墓 女兒不再 寂寞可期 我心大碎 我心大痛 終無人解 終無人述 怡紅公子 再拜再泣 維年月日 一生一死 寶玉作完，將淨土散開，將心分在天地間。寒冷的天氣有點笑意了，不再那麼令人不堪。可是這笑啊！—— 象一個蒼白、冰冷、朦朧的笑 在昏黑的夜空，被一顆流星 投給大海包圍的一座孤島 …… （雪萊） A journey to the other world！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宿，晴雯的已經確定了。而寶玉的歸宿還遠不確定，他現實中如鐘擺在黛玉與寶釵這兩極間擺動呀擺動，那麼他的彼岸在哪兒呢？他的安全著岸方式是什麼呢？彼岸果真有等待他的什麼花朵嗎？比如芙蓉…… 人世間傷心人本不少，上帝保佑寶玉罷…… ——如果來世三生石上你還對著我笑 我決不會讓你再孤獨一個人走開 （如平伯說人生不過如此）

賈蕓也收集了幾份長長祭美文，全文發如下：

長簟空牀復錦衾，聞居潘岳有哀聲。

眉傳京兆臺前樣，曲奏都亭病裡心。

綵鳳不知後吏駐，玉毫真見佛光臨。

而今待欲收悲淚，八月秋風又幕砧。

秋風閉扇依然在，倩女離魂何處招。

花底不堪橫翠黛，燈前猶記卸紅綃。

巫山有夢雲縱冷，湘水無情佩影搖。

如此衾禂如此夜，月明腸斷是吹簫。

歲星昨夜落江城，畫閣淒涼野鳥鳴。

異木已成延世澤，奇花還發振家聲。

清心不入重泉夢，厚德應垂千古名。

門外素車來百輛，含悲登堂訴哀情。

風雨迷離欲斷腸，少微此日忽淪亡。

明珠未許詠渚側，投筆烏能送渭陽。

追思阿妳恩不淺，自愧宅相志難嘗。

何時化鶴歸鄉里，搔首嚀後倍覺傷。。

婺生咋研隕長空，一束生芻拜殯宮。

四德雍客班氏女，百年伉麗鮑家聰。

疏燈夜映珠簾外，清碧朝參繡閣中。

淑範而今誰得抑，寒鳥不斷咽悲風。

玉度蘭儀播里閭，當年鍾郝果何知。

殘燈掩映催刀盡，寒夜殷勤問起居。

螺黛長拋春色暮，環佩空憶月明初。

黃門此日腸應斷，憔悴無人鹿挽車。

謝家樹旁芝蘭秀，陶令庭前鬆菊幽。

晨夕相依悲執紼，不堪重憶舊時遊。

白眉自昔傳芳舉，黃絹由來美好詞。

九泉奠起西風黑，哭到無音挽以詩。

天蒼蒼，夜茫茫，我哭伊人別家堂，千呼萬呼不聞應，捶胸頓足斷肝腸。唯願伊人，長壽無疆。無奈黃天不祐，一病臥牀，氣息奄奄，速歸帝鄉。喊地地不應，呼天天不響。伊人、伊人，你死得太早，走得太忙。號泣祭尊，怎表衷腸！願伊人地下有靈，來格來嘗，伊人，伊人，你安息吧！嗚呼哀哉！

浮土一堆，野冢藏身。黃砂白草，蓼落英魂。悲風哀號，蓬繞孤墳。杜奠椒漿，灑酒言陳。伊人有覺，鑑此香薰。冷落門戶。兒女誰憐，伶仃孤苦。心緒茫茫，只有號哭。欲見無緣，身賤命苦。百喊不聞，淒涼寂寞。吊以斯文，遠方祝託。靈其有知，神顯望朔。臨天祭拜，心何傍徨。先夫地下有靈，來嘗來格。嗚呼哀哉！

嗚呼伊人，一生艱辛，日種夜織，苦度長春。操持家務，百事殷勤。宜家宜室，德淑品順，如斯賢良，應壽百旬。胡爲門衰運厄，挽留無津。一病歸天，魂散魄分，速去冥府，棄世辭塵。生死訣別，百喊不聞，同林寂寞，淚溼衣巾。陰陽間隔，怎把言陳。靈前弔祭，義盡情分，奠酒一杯，微表愛恩。九泉有知，來嘗來品，哀哉！

昭光流易，已屆分煙，桐花將放，柳絮將綿，追念先德，倍覺愴然，禮應報本，祭祀宜虔，謹具牲醴，列陳祖筵，恭申祭告，佐以短篇。

粵稽洪範，五福休徵。感懷往事，倍覺傷心，日月同明，江河同深。方期介壽，兕酒稱解。胡天不祐，奪我靈精。安期樸獻，方朔桃擎。黃泉冥壽，色美難親。老人星墜，太液香分，筵開梓舍，空懷德音。醴酒既沒，果品同陳。恭申獻祝，尚期來歆。

胡爲一疾，永隔幽冥。未諧花燭，先赴修文，我今來歸，聊慰英魂。婦代子職，以誤雙冥親。事上維敬，待下惟溫。和睦族戚，無損家聲。英靈不昧，鑑此微枕。停我泉路，鼓瑟鼓琴。嗟我夫子，安息吧！

如珠在掌，山高水長。如斯美德，人間榜樣。如斯人品，應壽無疆。無奈黃天不祐，好人先亡。愚人聞訊，無限悲傷。痛心疾首。心事茫茫。伊人永訣，萬金難償，泣淚吊，侃聊表衷腸。嗚呼伊人，你九泉有覺，來品來嘗。伊人伊人，你安息吧！

惟我伊人兮，女中之英，處則孝友，嫁則令名。痛哉西遊，棠悴無陰。愛弛一本，哀切同根。幽冥修阻，何以表誠。登堂薄奠，曷祭衷情，哀哉！

嗚呼哀哉！

尚飧！

第七十九回 薛少娶野蠻老婆 迎春嫁豺狼老公 　　貓兒唔唔。我見猶憐的瘦影飄浮過來，讓貓大吃一驚，它輕身縱走，戢戢然鬥行一隅，只探個頭，貓臉寫滿恐懼，只待那影子蓋過來，拼貓命得一掙…… 　　一個轎伕對另一個轎伕道：“我原來本不信鬼，可有一次，與另一人擡轎，我後他前。我突然內急，單手無法解開門，只好雙手齊動。解完纔想起轎子不翻逑了？忙擡雙手，那轎槓居然原空不倒，我正好繼續擡轎前行——你說不是鬼幫擡轎又是爲何？”

鳳姐也知道晴雯死的消息了，她忙跑來給王夫人講這件事：“夫人，晴雯死了咯！”王夫人問一問：“攆出去的死了多少？”鳳姐說：“死了一些，不多，只死了一半。”王夫人聞言沉吟了一下道：“這次行動拉個大帳給我。”鳳姐說：“去出二十兩，收入主要包括抄檢的東西去折舊後重置市場價，當然還有少人工的隱性收入……”王夫人打斷道：“不說那麼多，只說毛利。”鳳姐說：“就賺了六兩。”——其實不止，後面有不爲人知的巧妙手段。王夫人說：“那拿一兩給晴雯家，差不多值這個價吧！”然後不再說話，數佛珠閒靜少言去了。 那天寶玉在路上碰見了香菱，香菱由於薛老公要娶夏姑娘了還樂呢，以爲又來一個女桂冠詩人，自己的家務工作減輕一大半，詩才又可提高一大截，可謂一舉兩得。寶玉真不知怎麼說好，他只好冷笑（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林妹妹呆塊兒久了，別的沒學會玩，冷笑會玩了！）：“只怕飛來橫禍啊！” 那夏姑娘夏金桂進入薛家，首要任務是剪除香菱。平時就弄個小案子來弄整香菱，比如香菱在她老人家面前說“go,go,go”這類話，非告她辱罵人爲“狗”不可。但光整小事件不夠殺傷力，她琢磨過來琢磨過去，決定參照鳳姐的做法，也先引進一三奶，然後讓三奶與二奶相鬥，自己坐守漁翁之利。那天薛少吃飯，覺得飯夾生，才刨兩口，吃到三顆耗兒屎四根軟體動物，他娃毛了！大吼：“搞什麼搞！讓我吃這豬食！”金桂進言道：“報告老公，是香菱負責淘米，寶蟾負責煮飯，該問她倆！”薛少跳進來先打香菱香菱不敢還手，然後打那寶蟾寶蟾卻大鬧起來，哭喊是金桂賊喊捉賊，薛少爲了樹威決定全打，最後操門閂奔向金桂。金桂冷笑：你娃自己找抽怪不了別人。那金桂卻原來練過散打的，她冷眼瞧薛少那動作，就知是一個沒經過任何專業訓練的飯桶。金桂幾下拍倒薛少，讓薛少重溫了當年被湘蓮所捶的舊夢，那可真是一場具有特色的地道的噩夢啊！ 最終，薛少娶的這個野蠻老婆兩下搞垮女詩人香菱。而另一面，迎春嫁了個惡老公，那命也就那樣了。

自上次圍剿園子後，賈府的經濟狀況一直呈下滑之勢。可又不能坐吃等死，鳳姐與平兒商量著看能不能搞個拍賣會，將一些抄得東西拍賣出去，換一些銀子納入公庫中，好歹將這日子對付過著。鳳姐將這主意給王夫人講了，並告訴王夫人，她爲了想這個主意真是忙怪了，連她的耳朵都在忙，這不，現在耳朵還兀自在抖呢，可想而知。王夫人只要不損害到自己的利益，沒理由反對的。那麼就拍賣吧！ 拍賣那天很熱鬧，各色人等都現身了。 由鳳姐親自主拍，隨行就市，水漲船高，鳳姐對拍賣抱有很大期望的。 鳳姐先交待一下游戲玩法規則，很簡單：一個價喊三次無人加則敲定。 先是一號拍賣品，是一張試卷，是“萬人迷”兼“婦女之友”寶玉入學考試時的卷子，前面咱們見識過，其內容這裡不贅述了。該試卷由小紅著十釐米長度超短裙捧上，繞場三週引得衆人驚歎連連，也不知是對試卷發出驚歎還是對超短裙的長度發出驚歎，待考。 小紅重新攜捲上臺，鳳姐手指了這試卷道：“這是一件有歷史意義的試卷啊！上面有寶二爺的親筆字跡喲！它的意義在於二爺從此走上正確的道路，這是一條無比光明的道路！而整個試卷妙處在於答題者的答案竟然跟標準答案一模一樣，倒像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有人甚至會無恥的懷疑是不是泄題了，這反而證明：能答得好像泄題一樣，這不是天才是什麼！這不該收藏該什麼！”臺下掌聲雷動，寶玉只好站起身來，面帶微笑對各位捧友作揖了，復歸座。 鳳姐待掌聲稍弱，提高嗓門道：“各位親愛的拍友！本試卷起拍價十兩銀子，相當便宜了，請拍友們踴躍競拍！” 賈雨村舉牌了，上寫價十二兩。冷子興也舉牌了，上寫價十三兩。 鳳姐笑如花：“賈雨村的價被冷子興壓過了，冷子興是何許人也，是搞古董的啊，這寶玉的親筆試卷的價值可見一斑了，請繼續！” 但沒人繼續的。 “冷子興一次，冷子興二次……”鳳姐毫不留情的喊，冷子興的汗都下來了。 “冷子興三……”冷子興的心被刀子亂捅著。 話沒完又有人舉牌了，冷子興才緩了口氣也才躲過了亂刀，擡眼看舉牌的救命恩人是寶釵。寶釵舉的是十五兩，最後也就以此價拍得寶玉的試卷了。 二號拍品是晴雯用過的扇子。當扇子被送上來時，鳳姐這樣鐵石心腸的人都流淚了，她不勝唏噓道：“睹物思人啊。這裡先念一首詞以紀念晴雯，該詞的作者我就不說了，他囑我別泄露身份。此詞的全文如下：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 她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 她曾經愛說愛笑　　如今 她只在黑暗中長睡 她的睫毛不再溼潤　　她的痛苦化成沉寂 她在等待麼？　　等待一個人　等待千萬個人 在塵封的一世又一世裡　點亮這黑暗 三號是某某不願透露名姓的小姐寫的自傳體小說《一個女人的下部》，茲只念取一段 ……在這裡，我不得不談談我自己的肚臍眼。肚臍眼從理論上說不嚴格是下部內容，而是劃分上下部的界石，屬於邊緣科學。是自然與社會，科學與藝術的有機結合。一個肚臍眼所包含的內容遠遠超過號稱心靈的窗戶的眼睛的！ …… 以上是開源計之一。下面是計之二。 就是將各人姓名貼牌，在關鍵詞前後加裝飾詞。枚舉幾例即可了： 鳳姐對平兒說：“大黑荷花安穩凳平兒，去叫豆腐嬌霸王周瑞家的來！” 平兒說：“正宗牌獵槍溫暖花式毛衣快樂式女子青樓之依戀號分號賓至如龜太富足大酒樓九一開天子腳下風光無限書坊鳳姐，我知道了。”——鳳姐過貪，整最多貼牌了！ 於是大黑荷花安穩凳平兒，途中遇見有利可圖錢莊情人分手吧鴛鴦與識貨連鎖都中第一家愛人典當暨人間極樂安全賭場襲人後，找到豆腐嬌霸王周瑞家的，一起去見正宗牌獵槍溫暖花式毛衣快樂式女子青樓之依戀號分號賓至如龜太富足大酒樓九一開天子腳下風光無限書坊鳳姐——不能再朝下說了，真累！ 第八十回 無題

誰在不遠的前方在招呼著他，他情何以堪。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要趕上那誰的腳步，是不是存在著那一種的可能性。那誰在前面走著，寶玉無法去理解她的腳步的速度與方向， 他終於，把那人的背影從他的眼裡給徹底消失掉去了。

這是一個極度的痛苦讓人無法理解的痛苦啊！

模模糊糊的、朦朦朧朧間，一所好大的房子，房子將一條街幾乎佔去了。那裡有繁華那裡有富貴，人來人往間，寶玉走在大街上，他在大街上走著，只有他一個人。寶玉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上看一眼，下看一眼，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跟隨他，也許是他眼花了把，可是寶玉把自己的眼睛揉了好一揉，還不是，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看了沒有人的。

寶玉把自己的那一塊玉取了出來，他把那一塊玉，那一塊玉啊，放在自己的左手掌裡，把它放在手掌上，在太陽光下照耀，那玉的文字隱去，像要活動起來似的。一道劍光飛起，要取誰的人頭呢？銀光一閃，物什落地，一道紅光自地上反彈到寶玉的手掌上，手掌上殷出了血來，玉在掌中泣。

賈政出來了，他見此種種情景大喝一聲：“此乃不祥之物，這乃不祥之兆也！”政拔劍欲闢，玉卻自寶玉手中飛去，飛向那遙遠的遠方，不知名的遠方而去。寶玉想去追，玉好似他的生命似的。但是賈政不讓，他一把把寶玉拉進了大府內。

寶玉見府裡似熟悉又似極陌生，感覺很怪怪的。

有一些女子在那裡出來，寶玉認得一些，但不認得一些。

爲什麼有這些個女子在裡面呢？爲什麼呢？

爲什麼寶玉在裡面呢？爲什麼呢？

一個女子出來的，寶玉認識她好像叫個寶釵的，寶玉問她是不叫寶釵呢？她答道：“我叫寶釵，你還記得我，很好。”看來寶玉記得寶釵很得寶釵的滿意，寶玉自以爲是這樣子的，因爲那寶釵的女子面帶了笑容啊，胖胖的笑容。

還有一個女子呢，寶玉想不起來了，寶玉想了很久都想不起來了。但他覺得那一個女子比寶釵還要好，她叫什麼名字呢？寶玉想問寶釵，他也不知道這樣子的一個問題拋給寶釵，寶釵會不會高興，但是他呢管不了這麼多了，寶玉於是問寶釵：“有一個叫什麼的女子呢？”

寶釵的臉上果然不是太好看，可是她畢竟是一個有涵養的人有修養的人，她還是挺沉得住氣的，她（也就寶釵的了）臉有慍色曰：“你是說黛玉吧？”

寶玉一聽覺得不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的是不是那一個黛玉，寶釵口中的那一個黛玉，此黛玉乎，彼黛玉乎？

寶玉想應該是吧。寶玉點頭，沒有搖頭。

此時一隻大雁飛過，叫了一聲，寶玉很奇怪，因爲這大雁發的聲音太怪的了，它發的不是大雁的聲音而是烏鴉的聲音。一隻大雁應該發大雁的聲音纔對的嘛，怎麼能發烏鴉的聲音呢？反過來說，一隻烏鴉發大雁的聲音，也挺奇怪的。

寶玉看了一眼寶釵，那意思是，應該你也覺得很奇怪吧。

可是，讓寶玉更加奇怪的是，那寶釵似乎對這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她好像覺得大雁發出烏鴉的聲音，或者烏鴉發出大雁的聲音是正常的，極正常的似的。因爲，她的表情說明了這一點。寶玉，因之而納罕而不可解。

可是，回到黛玉上來了。

寶釵不管大雁也好不管烏鴉也罷，她對寶玉說：“那個叫黛玉的，曾經住在這裡，但她現在沒有的了！”

寶玉覺得奇怪，好像他覺得黛玉應該住這裡，還住這裡似的，就如同她曾經住過一樣。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寶玉也不知道。

寶玉就那樣好奇地看著寶釵，寶釵也看著寶玉。一時兩個人相視無言，都是滿肚皮的心事兒啊。

寶釵忽然說了一句話：“黛玉不在，你倒不難過？”

寶玉也覺得這話奇怪了，寶釵的每一句話，其實在寶玉看來都很是奇怪的。他反問寶釵：“黛玉不在我爲什麼要難過，難道我需要難過嗎？”

寶玉又補了一句：“難道我應該要難過嗎？”

寶釵看了寶玉的表情，她只沉默了一小會兒，她說：“黛玉其實已經死了。忘了她吧。”

寶玉聽了黛玉死了，心裡很奇怪，很難受，他轉身出門。寶釵在後面追她，但他走得極快極乾淨，絕不拖泥帶水的，不大一會兒，早把寶釵甩到不知什麼地方去的了。

寶玉又到了大街之上。他伸出右掌，玉又從空而來，破空而來，玉笑了，寶玉見玉也笑了，人們當看奇蹟般。忽的寶玉化成一陣清風，不知所蹤，只留下千古之謎而已。

詩曰：

玉既已逝

何來之全

千古一夢

唯君獨了

（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