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云與孫蔚如和趙壽山會談到了將近下午四點半,見把主要的事情都談完了,謝昌云便決定立刻動身返回重慶。
這樣突然的安排主要是從安全角度上考慮的。恩施的雷達站正在安裝,還無法探測到宜昌機場日機的動向,謝昌云又不知自己在西安的行蹤是否會被日特獲悉,再給自己來一次空中伏擊,所以就來了一個突然行動。
按正常速度飛行,DC-3從西安到重慶只需要不到兩個小時,即便是五點鐘從西安出發(fā),七點多一些即可到達重慶,這個時間段是絕對的安全。
西安機場現(xiàn)在內(nèi)部警衛(wèi)和飛行調(diào)度都由四航司西北指揮部掌管,第十戰(zhàn)區(qū)根本插不進手,所以等謝昌云的飛機都飛走了一個小時后,蔣鼎文才從謝昌云讓人送來的一封信中得知了謝昌云已不告而辭。
蔣鼎文雖然有些氣惱,但卻也拿謝昌云沒有辦法。上次謝昌云空中遇襲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牽涉了一大串的人,蔣鼎文自知不管是在日本人還是在委員長那里,他都享受不了這個待遇。
而且謝昌云能想到留下一封信就不錯了!
“字如其人,一手好字也寫得剛勁灑脫,可以留下來慢慢欣賞!”蔣鼎文自我搭了一個臺階下。
然而謝昌云防了這頭卻沒防住另一頭。
回到重慶的第二天上午,謝昌云去了黃山官邸向蔣介石匯報西北的行動展開情況,接著又過江前去拜會了剛到任一個多月的美國新任駐華大使高思,于十一點半離開了美國大使館準備返回欣雅園吃午飯。
就在由四輛小車和四輛摩托車組成的車隊從專用碼頭上岸,沿南岸公路行駛到將轉(zhuǎn)入去欣雅園的路口時,停在路口不遠處的一輛道奇大客車卻突然開動,尾部噴著濃煙、帶著發(fā)動機異常的轟鳴,對著剛轉(zhuǎn)向的第二部黑色臥車的側(cè)面就撞了過來。
正在臥車里的謝昌云、何欣怡、麥德彪和司機幾乎同時發(fā)覺了突如其來的危險。
“加速!”謝昌云大喊一聲的同時,一把將何欣怡抱住壓在了后座上。
右手一直按在槍套上的麥德彪,在不到兩秒內(nèi)已抽出手槍,對十幾名米的大客車“砰砰砰”的射擊起來。
而何家的保鏢兼司機則猛的一加油門,對著前一輛臥車的后部便撞了上去。
可是由于正是上坡,距前一臺臥車的距離也就六七米遠,所以謝昌云的座車僅把前面的車撞出去了兩米多一下就熄了火,接著就被明顯減了速的大客車的右前側(cè)撞中了尾部,朝側(cè)面飛出幾米便翻到了路邊。
而那輛失去了控制的道奇大客車繼續(xù)滑出七八米后,一頭碰在了上坡的矮石壁上。
從發(fā)現(xiàn)危險到謝昌云的座車被撞,也就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只有第三輛車上謝昌云的兩個衛(wèi)士從還在開動的車上跳了下來,并向大客車的駕駛室連開了數(shù)槍,其他的衛(wèi)士和警衛(wèi)連車都沒來得及下車,大部都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路邊站著的警察和哨兵也被嚇呆在了那里,竟連一絲的反應都沒做出來。
“快救長官!”先跳下車的一名衛(wèi)士一個翻過從地上爬起來,大聲喊叫著朝翻倒的臥車跑了過去。
前后車輛上的衛(wèi)士和護送謝昌云的軍事委員會警衛(wèi)團官兵,這時也紛紛跳下車,有的朝四周警戒、有的朝大客車包圍過去,而奔向謝昌云座車的基本都是他的隨身衛(wèi)士和警衛(wèi)師的軍官。
這輛豪華奧斯汀臥車右后側(cè)被撞得嚴重變形,前后玻璃全都破碎,而且由于天熱,側(cè)面的車窗都是打開的,所以一眼就可以看清從里面的情形。
車里的四個人只有司機還在清醒著,好像是腿出了問題,滿臉是血的叫著:“你們快救少爺!救大小姐!”
謝昌云則一支胳膊抱著何欣怡、一手胳膊耷拉著歪靠在了左后門處,麥德彪的頭栽倒在了司機的腿上,三個人全都是鮮血淋漓、不省人事。
見到這一情景,所有的人腿都嚇軟了。
“快把長官弄出來送醫(yī)院!你們從這邊兩個把麥隊長抬出來。你們兩個女的過來,進去一個,先把何主任慢慢遞出來。小秦坐摩托車回欣雅園報告。你們警衛(wèi)師把這里的哨兵和警察看好······”
衛(wèi)隊副隊長聲嘶力竭的不停的喊叫著!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終于將謝昌云幾人從汽車里抬了出來,一摸脈搏都還有跳動,便連忙將謝昌云、何欣怡、麥德彪分別抬上了三輛車,也不管那個受傷的司機了,由兩臺摩托車開著道便朝南岸的法租界醫(yī)院疾駛而去。
差不多同時,頭上和肩上各重了一槍的大客車司機也被從駕駛室里拖了出來,不過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
而端著槍的警衛(wèi)師官兵,則不由分說的把附近所有的人都給看了起來。
一會兒,何其軒夫婦和何雅君、王秋、王思雯擠坐在一輛臥車上由山坡上疾駛而下來到了事發(fā)現(xiàn)場。
“昌云哥!姐姐!”車剛一剎住,何雅君就跳下車,哭叫著朝側(cè)翻的臥車撲過去。
王秋也從后座的另一側(cè)打開車門下了車。
車里張相茵和王思雯淚流滿面、臉色煞白,連下車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名警衛(wèi)師的軍官急忙攔住何雅君道:“長官們已經(jīng)被送到醫(yī)院去了,都還活著,在法國醫(yī)院,你們趕緊過去,我派摩托車送你們。”
聽出了是何府的二小姐,軍官也不敢怠慢。
“雅君,快回來上車!”何其軒一腳踩在地上,一腳踏在車上急速的喊道。
也不用摩托車護送,車還沒開,何家的護衛(wèi)和留守的隨從坐著的另兩輛車也跟著到了。
幾分鐘之后,蔣介石夫婦的午餐便被一名冒然闖進餐廳的侍衛(wèi)所打斷。
“報告委員長!謝昌云主任遇襲,目前生死不明!”
“當啷”剛要訓斥侍衛(wèi)的蔣介石,手中的筷子立刻滑落在了盤子里。
“你說什么?昌云怎么了?”宋美齡手撐著餐桌剛站起來一半,接著便又跌回到了椅子上。
“回夫人,剛剛接到何府來的電話,謝主任在回家路上被汽車撞擊,之說渾身是血,生死不明。”
這名侍衛(wèi)的話音剛落,又一名侍衛(wèi)跑進餐廳喊道:“委員長,警衛(wèi)師來電話也報告謝主任遭遇襲擊,他們正派人趕往那里。”
“快去!快去!多派人去!帶醫(yī)官去!叫戴笠和劉峙來!不用來了,叫他們直接去趕過去處理,情況直接對我報告,你們也派人去!”蔣介石站起身厲聲吩咐道。
“備車,我要過去!還有欣怡肯定也在車里。”宋美齡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起身就往餐廳外走。
“夫人先不要忙,我們到辦公室等一下確切的消息再說。”蔣介石忙上前幾步攙住了腳步踉蹌的宋美齡。
來到了辦公室,宋美齡抹著淚斜靠在了沙發(fā)上,蔣介石則焦急的在地上來回渡步。
蔣介石此刻不光關(guān)心謝昌云的情況,而且還要考慮萬一謝昌云不測之后的一系列問題。
可是,他的腦筋卻紛亂如麻,怎么也集中不起精力來,直到電話鈴突然響起,蔣介石便快步走過去一把拿起電話,也不管電話那頭是誰就大聲道:“快講!”
電話是警衛(wèi)師的副師長打來的,“報告校長,謝主任從車里救出來的時候處于昏迷狀態(tài),已經(jīng)被送往法國醫(yī)院。汽車是尾部被一輛客車撞后翻倒,毀壞不是十分嚴重。客車是故意撞擊,司機已經(jīng)中彈身亡,車上沒有其他人。我們已經(jīng)拘押了幾十個人。”
聽到這里,蔣介石高懸的心總算落了一些下來,于是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后問道:“劉總司令和戴副局長到了沒有?”
“不清楚,我是在值班室里剛接到進一步的消息就向委員長報告了。”
“做的很好。你們要立刻派人到醫(yī)院去加強警衛(wèi),決不可再出意外。等戴副局長到了,把案子全部移交給他。”
放下電話之后,蔣介石便對宋美齡道:“昌云送醫(yī)院了,我們現(xiàn)在就過去看看。”
謝昌云遇刺而生死未卜,重慶自然是一場大亂。
而陳濟棠在接到了謝昌云隨身電臺發(fā)來的急電之后,也是一下就癱坐在了椅子上,過了好一陣才向機要參謀問道:“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機要參謀立正道:“報告長官,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陳濟棠道:“消息不可再擴散,否則后果你知道。你先回去吧!”
等機要參謀離去之后,陳濟棠立刻要通了黃光銳的電話下令道:“準備一架飛機,隨時待命飛重慶,安排好了以后你馬上過來。”
接著,陳濟棠又讓副官通知林云陔、蔡南、方鴻進、鄧漢祥立刻趕到他的辦公室來。
一個多小時后,一架飛機載著林云陔、方鴻進、鄧漢祥、綏靖公署偵緝處長和一個醫(yī)療組飛往了重慶。
四戰(zhàn)區(qū)同時也向所屬部隊和十二集團軍秘密下達了進入緊急戒備的命令。
陳濟棠倒想親自前往重慶,可這個時候穩(wěn)住陣腳是當務之急,他哪里敢隨意離開。
“唉!昌云,這是第三次了,老天保佑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呀!”陳濟棠現(xiàn)在的心情是無比的沉重。
而此刻在重慶南岸的法國醫(yī)院,院子內(nèi)外停滿了車輛,數(shù)百名的軍警將醫(yī)院內(nèi)外封鎖的幾乎是密不透風,除了軍政大員和緊急調(diào)來的醫(yī)生之外誰都不準進入,連所有的病人和無關(guān)的醫(yī)務人員也都被限制在了房間里不得出來。
但還是有人隔著窗戶看到了蔣介石夫婦在院子里下了車,然后腳步匆匆的走進了樓內(nèi)。
一看就知肯定是發(fā)生了大事,而且肯定是與先前被荷槍實彈的軍人抬進來的幾個人有關(guān)。
而被抬進來的是何人?卻沒有人能夠知道。
何欣怡在被送到了醫(yī)院大半個鐘頭之后就蘇醒了過來,當看清了眼前的情況之后,不顧回應母親和妹妹在一旁的呼喚,便立刻抬起身體道:“小弟呢?他······”
頭部傳來的瞬間劇痛,讓何欣怡剛微微抬起的上身又重重落回到了枕頭上。
“姐姐!”
“欣怡!”
“何主任!”
在一陣喊聲中,宋美齡走上前俯身道:“欣怡,你頭部受到了震蕩,千萬不要亂動。昌云正在手術(shù)室里,委員長和我剛到一會兒,也正在等著消息。醫(yī)生,你過來再給何小姐檢查一下。”
“小弟傷到哪里了?要緊不要緊?”何欣怡雖然沒再起身,卻一把抓住了旁邊張相茵的手,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昌云不要緊的,只是受了點不重的傷,欣怡你放心!”
滿臉淚痕的張相茵也不知謝昌云的情況究竟怎么樣,但只能是這樣安慰大女兒。
“雅君,你快過去看看,還······”稍用了些力氣,何欣怡的頭立刻又疼痛起來。
傷不重還要進手術(shù)室?何欣怡根本不信母親說的話。
“好,好!姐姐,我馬上就去,你千萬不要急!”何雅君連忙答應著走了出去。
“媽,我不要緊的,你也過去看看小弟吧!”何欣怡覺得多一個人在謝昌云那邊,就能把她的關(guān)心和祈禱多帶去一分,只不過病房里除了醫(yī)生護士和一名女衛(wèi)士之外,就只有宋美齡和張相茵了,所以何欣怡只能指使母親。
“欣怡,還是讓你母親在這里陪陪你,我過去看一看,有了消息馬上告訴你。”宋美齡看出了何欣怡心中的焦急,于是勸了一下后便主動的離開了病房。
“媽,麥德彪和老劉有事沒有?”何欣怡這時才想起還有兩個人。
張相茵道:“聽說麥隊長還沒有到醫(yī)院就醒了,小劉的腿斷了一條,沒有危險,有人在照看他們。”
“小姐,請鎮(zhèn)靜。我現(xiàn)在要給你做個檢查.”一名白人女醫(yī)生抄著夾生的中國話打斷了何欣怡想繼續(xù)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