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云隨楊成武來到半坡的房屋里,隨便找了一張床,飯也不吃就躺下了。但剛閉上了眼睛一會兒,卻被楊成武又喊了起來,說劉伯承總參謀長馬上要見他聽取沿江情況的匯報。
謝昌云無奈的又爬了起來,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從李家書手里結果一塊毛巾胡亂擦了把臉,便跟在楊成武后面走了。
謝昌云在遵義時在街上和奉毛澤東之命到總部了解情況時見過劉伯承兩次,不過都是擦肩而過,謝昌云知道沒有打攪劉伯承,而劉伯承也不認識謝昌云,所以這應該是劉伯承和謝昌云的第一次正式見面。
向謝昌云還過禮之后,劉伯承借著剛點上的油燈,細細的端詳著這個久聞其名、而未見其人的年輕人。
在蘇區的時候,劉伯承就無意之中得到了一本紅軍的班排戰術教材,其內容之新穎實用、文字之流暢精煉,讓劉伯承這個在蘇聯軍事學院深造過的軍事專家也嘆為觀止。等打探清楚這是誰人所著時,謝昌云卻已經一去渺無音訊了,給劉伯承留下了無限的惋惜。
直到遵義會議以后,被調回紅軍總部任總參謀長的劉伯承,從一軍團一系列的戰報中,才再次聽到了“謝昌云”這個已深印在了腦海中的名字,同時也一次次的被謝昌云的一個個杰出戰績所打動。
而這一次,又是這個還不滿十九歲的年輕指揮員,竟如神機妙算般的提前搶占了渡口和船只,還沿著長江上游方向走了一個來回,帶回了十幾條大小船只,使得親自率先遣隊前來探路的劉伯承如釋重負。
近在咫尺,劉伯承怎么能夠放棄親眼見識一下謝昌云的機會。
而接下來謝昌云關于一路經歷以及對沿江地理、水文、民風等情況的有條不紊的報告,讓劉伯承終始相信了關于謝昌云的傳聞,心里不斷的嘆到“人才!確實是一個罕見的人才!”
謝昌云匯報完畢后,劉伯承滿意的道:“謝昌云同志,你匯報的情況對我們確定整個渡江方案很重要。而且你們提前控制了渡口、集中了比我們預想要多很多的船只和船工,更是為渡江爭取了寶貴的時間,我一定要向軍委和總部建議對你們進行表彰,并按你的意見馬上和總部聯系命令一軍團轉到皎平渡來渡江。另外,過江之后我們就要逐步深入涼山彝民區了,謝昌云同志,既然你對這一帶風土人情的了解不亞于我這個四川人,那你就請說一下對通過彝民區有什么建議?!?
謝昌云道:“要論對四川和彝民的了解,我哪里敢和首長相提并論。不過首長既然下令,那我還是斗膽說一說我的想法。涼山地區有兩大特點,一個是當地彝民的生產力水平低下,實行的還是殘酷落后的奴隸制,頭人們在所轄區域內可以說一不二。第二個特點是彝民在深受軍閥的歧視和欺壓的同時,反過來他們也不斷的在掠奪漢族老百姓的人員和財產,所以彝漢矛盾相當激化,對我們以后通過彝民聚居區會有很大的不利。而對我們紅軍來說,既然只是借道通過,所以就必須抓住以上兩個特點,一方面要實行特殊的民族政策,在不觸動那些土司頭人任何利益的前提下,重點做通彝民上層的工作。另一個方面,還要通過各種手段來體現我們紅軍與欺壓他們的那些軍閥有著本質上的不同,那些軍閥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當然,我們也不能只在口頭上說好聽的,必要的代價還是要付出的。我們已經消滅了住在彝族區邊緣的劉文輝的一個營,這對于彝族上層來說應該是一個很好的禮物。此外繳獲的武器和物資我們除了留點少量的銀元和糧食補充部隊之外,其它的都交給總部作為過江和通過彝民區的費用?!?
劉伯承聽完起身握住謝昌云的手道:“昌云同志,你的想法很有見地,和中央以及軍委的考慮不謀而合。你先前的任務已經出色的完成了,我想再給你分配一個新任務,留在這里擔任渡江司令部的參謀長怎么樣?”
謝昌云立正道:“我服從上級命令!”
但緊接著又語氣一緩道:“首長,只是能不能讓我睡幾個小時再上任?”
要求睡一覺再上任,謝昌云在紅軍里也算是頭一份了!
劉伯承聽后不禁好笑道:“這個要求不過分嘛!我批準了。調你當參謀長的事還要報告軍委和征求一軍團的意見,來回電報也要好幾個小時,你就抓緊去吧!估計一覺醒來你就是貨真價實的參謀長了?!?
謝昌云手敬禮后,便趕緊返回到正對面剛才自己睡覺的那棟房屋里繼續夢周公去了。
可是,疲憊不堪的謝昌云僅僅睡了三個多小時,就再一次被楊成武喚醒,一前去劉伯承那里接受任務。
劉伯承的身邊還站著兩個謝昌云不認識的紅軍干部,等楊成武和謝昌云進來報告完畢后,劉伯承就指著那兩名干部道:“謝昌云同志,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干部團團長陳賡同志,這個是干部團政委宋任窮同志。他們本來都準備要走了,聽說你馬上就到,所以就特意留下來見見你?!?
謝昌云趕緊舉手敬禮道:“首長好!”
陳賡還過禮后忙擺手道:“使不得嘍!謝參謀長。你現在是渡江司令部的參謀長了。論年紀我比你大,論胡子······你還沒有,可是要論職務高低,可就不好比了。”
“首長,我當參謀長的事還沒定。就算是,等部隊過了江,我還是二師的副參謀長。再說我才參加幾天,哪里敢和首長們比高低?”謝昌云堅持不肯松口。
見謝昌云仍然固執己見,劉伯承便打圓場道:“罷了,罷了!愛叫啥子就叫啥子。昌云同志,半個小時前總部的命令已經到了,正式任命你為渡江司令部參謀長,成武同志帶四團一營擔任渡江警備任務。干部團一個小時以后就要開始渡江,明天中午前必須搶占通安,你們馬上去江邊做好夜渡準備?!?
打著火把往江邊去的路上,與人交道一貫是自來熟的陳賡對謝昌云道:“謝參謀長,我對你可是久聞其名呀!可是你倒好,提前把渡口給占了,搶了我們的功勞不說,據說還在江對面弄到了不少戰利品。你看是不是應該補充我們一下?”
謝昌云道:“首長同志,繳獲的物資我們已經如數上報了,除了自己吃一些糧食和臘肉以外,別的我也無權處理。你們只要能迅速打下通安,這些東西根本就入不了你們的法眼。不過也不能讓首長白張一回口,我等會而和楊政委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借五千發子彈和兩百顆手榴彈給你們。不過你打借條,等打下通安發了財以后再還給我們。利息嘛——就不要了!的時候給弄十條香煙來就行?!?
“十條?五條行不行?”
“八條!絕對不能再少了。”
“哈哈哈······!”相隔幾步路的宋任窮和楊成武聽到兩人的要價還價,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陳,你的臉皮也太厚了!在遵義我們干部團發的一人一雙膠鞋不是謝參謀長給弄來的?你一直說要感謝別人,可見了面不但不說一句感謝話,還想著要再打秋風。怎么樣,這次碰到對手了吧?”宋任窮有些幸災樂禍。
而謝昌云卻敏感的反應道:“宋政委,按你這么一說,我不是也成了厚臉皮了?唉!真是好人難當呀!”
“咱們彼此彼此!”陳賡拍著謝昌云的肩膀,擺出一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模樣。
但謝昌云隨后就正色道:“兩位首長,越往前走補給就越困難,像通安這樣的物資集散地幾乎再找不到了。守通安的敵人兵力不會太多,戰斗力也不會很強,而且附近也沒有其他的大股敵人。所以我們要排除顧慮,最好不要用小部隊進行試探,而是要集中全力一錘定音,以免給敵人有過多的準備時間。說實在話,要不是怕驚動敵人和守住渡口,我們早就直奔通安去了?!?
前世干部團打通安就是因為不干脆果斷和缺乏彈藥而貽誤了最佳戰機,謝昌云可不愿意看到他們再重蹈覆轍。
“謝參謀長的眼光謀略果然高人一等。老兄我這里謝過了!彈藥的借條我打,到時一定如數奉還!宋政委,我們等會兒就召集人重新商量一下打通安的部署。我傾向謝參謀長的意見,集中全力,干凈利落、一錘定音。”陳賡不由對謝昌云稱兄道弟起來。
“我同意!”宋任窮道。
然而,接下來夜渡的情況卻很不樂觀。盡管兩岸火把篝火通明,百余名的船工和十幾條大小船只不停的擺渡,但從晚上十一點開始一直到天大亮,用了七個多小時的時間才把干部團一千掛零的人送到了北岸。
劉伯承看了看表,對站在身邊的謝昌云和楊成武道:“后面三個軍團加上軍委縱隊,另外還有馬匹、彈藥、電臺和輜重。按目前這樣的渡江速度,至少需要十幾天時間才能全部渡過去。一定要想辦法把渡江的速度再加快一些。昌云,你根據晚上的過渡情況做一個渡江方案。成武,你馬上召集船工和干部戰士開個會,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謝昌云道:“劉司令員,我初步想了一下,我們應該把整個擺渡分為幾個環節,從各個環節上想辦法擠出時間。比如,渡江司令部人員的職責要清楚,船工的飯質量要提高,還要直接送到他們手里,有一些只須出體力的事情可以由戰士替代。另外,兩頭在逆流區劃船的時間太長了,我們可以在每條船上配備一些簡易木漿,讓乘船的人員幫助劃船。同時,每條船上還要配備一根長纜繩,放空的船接近江南岸時就拋過來,由岸上的人幫著拉。這樣兩邊的時間都可以省下不少?!?
劉伯承聽完高興的道:“對,就是要這樣一點一滴的想辦法。昌云,看來你這個參謀長我是選對了!你現在先抓緊去整理方案,具體的事交給其他人辦?!?
上午過后,有關措施逐步落實了下來,用一營的部隊來回試了幾次并做了進一步的改進后,渡江的速度果然明顯的加快了。
即使這樣,謝昌云列了許多算式后還是想不通,前世這個時候,紅軍近三萬人馬到底是如何憑借了兩條船、只用了七天七夜就全部渡過了金沙江?